熟悉的法陣就在眼前。
多年前的記憶在腦海中奔涌而出。
還是在自己的老家,那個名叫小灣北村的地方。
記憶之門在一瞬間轟然打開。
……
……
山路,荒嶺,小灣北村。
高一暑假。
依然是雨,連綿不斷的雨濕漉漉的下著,李家老宅中泛起令人煩躁的潮濕感。
李春夢討厭這個荒蕪的地方,每次來到這里時他總記不住來的路。
本來他已經與張大力、眼鏡兒、邋遢大王們約好,在暑假的時候去,他們擬定好了路線,要來一場自駕游,眼鏡兒出資,邋遢大王提供裝備,老成持重的張大力規劃路線與計劃,一切準備的像模像樣。
可是暑假剛到來,他就被父親送到了這里,自家的祖宅。
父親在給李春夢留下一個手機后匆匆返回市里,留下李春夢與爺爺兩人。
荒蕪的山路,一眼望不到盡頭。
說是山村,可周圍十幾里除了自家老宅之外再也見不到人家。
還有永遠時斷時續的手機信號,只能在刷新十分鐘后打開一個圖片顯示不全的網頁。
自己的老家永遠一副與世隔絕的模樣。
李春夢拿著一個小板凳坐在屋門口,他有些出神的看著屋外的磅礴大雨,偶然在間隙看上一眼手機。
手機里的本地新聞正在反復播放著一條重要信息,本市監獄有一名逃犯昨夜自監獄中越獄,逃亡過程中襲擊了一名正在值班的崗哨哨兵,而后搶奪了哨兵的步槍出逃,至今已經三十二小時,警方正在全力追捕。
身處在這個老宅中好像與世隔絕一般,明明是本市的新聞,可在李春夢看來好似聽到的是另一個世界的消息。
爺爺正在灶房里將煮熟了的半鍋子黃豆撈出鍋來,這樣的天氣正是做醬的時節。
李春夢討厭黃豆醬,每次吃飯的時候總會看到爺爺拿著半截大蔥蘸上粘稠的醬大口塞進嘴里,一陣咀嚼吞咽之后總會張開嘴噴出一股刺鼻的大蔥味兒。
“夢啊,等爺爺做好這缸醬,你過年再來就能吃啦。”
廚房里傳來爺爺喜滋滋的聲音。
過年再來?
李春夢撇了撇嘴。
他想念市里,他在steam上新買的荒野大鏢客還沒有動,今年新買的單反還沒有試手,他有一堆事要做。
還有想到張大力、眼鏡兒、邋遢大王此時已經快活的開始出游,李春夢更加不開心了。
而他只能陪著這個總愛吃大蔥蘸醬的怪老頭待在這座荒宅子里。
過年,再也不要來了。
李春夢在心里想著。
半鍋黃豆煮熟了,爺爺將黃豆撈出鍋里,趁熱拌上面粉裹成團,然后找到一張竹匾盡數擱在里頭,放在陰涼處,不出幾天這些奇怪的豆子就會開始發霉,霉頭長到又綠又臭的時候便去搬到太陽底下大曬,等曬得霉頭發干噴香的時候就著油鹽醬油和水一起下了醬缸,糊糊黃黃的一缸醬,放到年底便成了。
李春夢在每年暑假的時候總要看著爺爺做上滿滿一缸,并不繁雜的制作步驟早已記在心里。
爺爺正在忙碌著,然后大門口隱約傳來敲門聲。
“老鄉,雨太大啦,能避避雨嗎?”
有人敲門,是個陌生的聲音。
爺爺似乎有些驚訝的停下了手里的活計,看了看正砰砰作響的大門,幾分猶豫之后依然還是開了門。
是一個孤零零的漢子,國字臉,大高個兒,背著一個用油布包裹的長條布囊,一身衣服在雨中濕了個滾透,李春夢跟在爺爺身后明明瞧著漢子依稀有些眼熟,可面前著實是一張陌生的面孔,卻又實在想不起在哪見過。
“老人家,能避避雨嗎,給口熱湯喝,雨太大啦。”
漢子站在門口,懇求著。
“哪來的?”
爺爺皺了皺眉,問道。
小灣北村四面環山,這所老宅子更是偏僻的不能再偏僻,若不是每次都是父親送李春夢前來,李春夢自問是找不到自家這處老宅子的。
可偏偏眼前這個漢子陰差陽錯的找了過來。
“進山采藥,迷了路。”
漢子抹了一把頭上的雨水甕聲甕氣的說著。
小灣村的山都是光禿禿的石頭山,除了偶然能見到的幾棵扎根亂石堆里的老松樹,根本就長不出什么,草藥。
漢子在撒謊。
“進來吧。”
爺爺皺了皺眉,還是將漢子讓進了院子,領進了堂屋,開了燈。
爺爺點上爐子,熱了稀粥饅頭,到廚房里又切了一斤牛肉,洗了幾根大蔥,擺上一碟黃豆醬。
“家里條件不好,就這點吃食,將就著吃吧。”
爺爺看著漢子,耷拉著厚厚的眼皮說道。
漢子似乎真的餓急了,將長條布囊立在桌子旁邊,伸手抓起一個饅頭狠狠咬了一口,而后將兩片牛肉塞進嘴里,還沒嚼爛,便又扯了半根大蔥蘸了醬塞進嘴里。
“哪兒的人啊?”
爺爺拿起桌上的半盒子白將香煙,抽出一支用打火機點燃,坐在椅子上,一邊噴云吐霧,一邊看著漢子狼吞虎咽的吃著。
“市里的。”
漢子沒抬頭,使勁嚼了幾口嘴里的吃食,而后囫圇的回了一聲。
“干啥營生的?”
煙頭忽明忽暗的閃爍著,徐徐的煙霧從爺爺嘴里吐出來,又一個問題問向漢子。
“開了個中藥鋪子,勉強混口飯吃。”
漢子繼續囫圇的回答著。
“是大夫,可了不得,會治啥病?”
爺爺又嘬了一口手里的煙,煙頭又亮了幾分。
“大病咱瞧不了,頭疼腦熱的小病可能還行。”
漢子似乎并不太愿意過多交談,繼續低著頭含糊著。
“那越獄殺人的病,能治嗎?”
爺爺小眼睛死死盯著漢子,突然幽幽的問道。
下一瞬間,漢子猛然停下手里的動作,猛然抬起頭,一道兇狠的目光看向爺爺。
李春夢手里的信號似乎好了許多,依稀又有了一格小小的信號,眼前的網頁再次刷新出來,李春夢終于明白了眼前的來客為何會如此眼熟。
還是那條通緝越獄犯的新聞上,關于通緝犯的信息已經清晰的顯示出來,通緝犯的照片兒清晰的顯示在手機屏幕上。
國字臉,大高個兒。
正是眼前的漢子。
“老東西,本來看你們人不錯,本想著吃完飯再給你們留個全尸,你既然認出來啦,那我就只能先動手再吃飯啦。”
漢子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兒,抹了一下嘴巴,拿起手邊的長條布囊,布囊慢慢解開,一把步槍出現在手中。
黑洞洞的槍口來回指著爺爺與李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