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何故造反?  第七百五十章:在危險的邊緣瘋狂試探

類別: 歷史 | 兩宋元明 | 皇兄何故造反? | 月麒麟   作者:月麒麟  書名:皇兄何故造反?  更新時間:2022-05-25
 
文華殿中,天子高居于上,殿門大開,幾個內侍抬著肩輿,襄王坐在上頭,被一群文武大臣瞪著,不由有些頭皮發麻。

按理來說,覲見天子,怎么也要步行進來,襄王當然不是不懂禮數的人,但是,一則若是行走起來,他受傷的那條胳膊確是疼的很,二則,他也不知道這次召見如此正式。

要知道,論輩分,襄王是當今天子的皇叔,若是單獨召見,敘了君臣之禮后,便該敘家人禮,他既受了傷,那么,免禮覲見也無可厚非。

但是,這種奏對的場合下,這么做就明顯不合適了。

心中暗罵一聲舒良這個狗東西,竟然不跟他說清楚,襄王感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簡直尷尬的要死。

好不容易到了殿中,幾個內侍將肩輿放下,襄王第一時間就想要站起身來行禮,然而,天子的聲音比他的動作更快。

“襄王叔莫要起身!”

只見上首的天子一臉和煦的笑容,雙手下壓,開口道。

“太醫已將皇叔的傷情稟于朕知,皇叔傷重,原本該在府中靜養,今日勞皇叔進宮一趟,是朕之過,皇叔便在肩輿上便是,不必起身。”

話是如此,但是,面對著在場一眾文武大臣的默默注視,襄王又不傻,沒多猶豫,就忍著疼痛,掙扎著站起身來,拱手道。

“臣謝陛下體恤,但禮不可廢,臣朱瞻墡,參見陛下!”

這番動作,雖然受那條受傷的胳膊影響,并不利落標準,但是,也仍然讓殿中的氣氛為之一松。

天子之話是皇恩浩蕩,但是,這等場景之下,若是就這么坦然領受,未免有些過分倨傲。

襄王的這番動作,成功的讓在場的眾大臣將目光從他的身上移開了少許。

御座上,天子見此狀況,倒也苦笑一聲,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擺了擺手,道。

“皇叔平身吧,來人,給皇叔賜座。”

這才是真正可以領受的,天子話音落下,立刻就內侍搬了軟椅過來,襄王倒也顧不得奏對時不能全坐,只能半坐的規矩,實實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沒法子,胳膊太疼了!

每每到這個時候,襄王都要在心里痛罵鎮南王那個死胖子,下手也太狠了!

于是,一群大臣站著,襄王坐著,就這么開始了正式的奏對。

天子道:“想必皇叔也瞧見了,外頭鎮南王父子現在正跪著呢,所為何事,也不必朕說,毆打親王,自是大罪。”

“不過,現如今他父子二人已然知錯,自請囚入鳳陽高墻,朕念及親親之情,覺得畢竟是同姓同宗之人,何況,岷王太叔祖剛剛薨逝,他二人一時沖動,也是有的。”

“今日群臣皆在,朕便來做個和事佬,請皇叔諒解鎮南王父子二人頭腦發熱之下的不當之舉,不知皇叔意下如何?”

聞聽此言,朱瞻墡微微一愣,他沒想到,天子如此開門見山。

掃了一眼旁邊一言不發的眾文武大臣,他心中不由多了幾分謹慎,開始小心盤算起來。

這件事情說起來,雖然是鎮南王先動手的,但是,他的確也有錯,這一點,在場的眾人心知肚明。

何況如今,鎮南王父子二人跪在宮外認錯,殿中眾臣皆在,天子親自來做和事佬,這個面子,算是給的足足的。

這個時候,對于襄王來說,最好的選擇就是就坡下驢,寬宏大量的把這件事情給揭過去,雙方重歸于好,皆大歡喜,還能繼續保持自己的諸王當中的“賢名”。

但是,缺點就是,他這頓打是白挨了!

所以,到底應該怎么做?

雖然進殿之前,尤其是在十王府外的鬧劇發生之后,襄王心中始終想著,要狠狠的給鎮南王父子一個教訓。

可真的等到選擇擺在面前的時候,朱瞻墡還是猶豫了。

要知道,他之所以去岷王府外鬧事,本意就是想要把鎮南王父子攆出京城,自己好接任大宗正的位置。

如今他只消吞下這口惡氣,目的便唾手可得,只為了賭氣而放棄,顯然不是一個聰明人應該做的事情。

沉吟片刻,朱瞻墡心中有了決斷,下意識的想要拱手手滑,但是,卻又牽動了胳膊,疼的倒吸一口涼氣。

恨恨的瞥了一眼殿外,朱瞻墡道。

“陛下既然親自開口,臣自當遵從,只不過,鎮南王二人所為實在跋扈,若繼續留在京中,恐再鬧出事端,有損皇家顏面,故臣懇請陛下,遣鎮南王父子二人出京,回歸封地思過。”

言下之意,把他們攆走,這件事情就算了了。

說完之后,朱瞻墡悄悄抬頭,打量著天子的神色,在他的預想當中,天子至少應該有些不甘不愿,畢竟,老岷王要給兒子鋪路,不可能不過天子這道關。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天子卻并沒有多說什么,反而點了點頭,道。

“皇叔寬宏大量,是宗室之福,既然如此,朕便下旨,給鎮南王父子一個月的時間操持喪事,待此間事了,便讓他們回歸封地,此后不得入京!”

這個決定,天子沒有跟任何人商議,只是問了襄王的意見,直接便定了下來,因此,底下不免掀起一陣低低的議論之聲。

但是,到底也沒有人站出來反對,略停了片刻,見無人反對,天子便側了側身,道。

“懷恩,去將鎮南王父子帶進來!”

“是……”

懷恩拱了拱手,匆匆離去,更讓殿中諸臣還有襄王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難道說,這件事情就這么了結了?

午門外,一眾宗室子弟跪在外頭,個個垂頭喪氣的,尤其是有了剛剛的那番“推心置腹”,大家在同仇敵愾的同時,又多了幾分對前途的忐忑不安。

在這般心緒當中,眾人便瞧見了天子近侍司禮監秉筆太監懷恩,帶著一眾內宦,自宮門處走過來。

和平素總是帶著笑容不一樣,這一次這位天子身邊的大總管面色沉重,不帶一絲笑意,站定在一眾宗室子弟面前,先是掃了一眼,隨后將目光定在了鎮南王父子二人身上,聲音冷漠,毫無感情道。

“陛下圣諭,宣鎮南王父子覲見!”

窺一管而知全貌,在場的大多數宗室子弟,雖然沒有跟懷恩打過交道,但是總是聽過他的名聲的。

因此,見這位一向好脾氣的大珰這副表情,心中更是惴惴不已。

胖胖的鎮南王抬了抬頭,臉上也浮起一絲遲疑,張了張口,他還是道。

“懷恩公公,麻煩您稟明陛下,如今狀況,皆是因我一時沖動而起,要打要罰,或是要削爵圈禁,我父子二人愿一力承擔……”

堂堂的郡王之尊,面對一個內宦,竟然低三下四的用上了敬稱,一時之間,在場的眾多宗室子弟,心中都不由感到有些莫名的難受。

然而,即便是如此,鎮南王還是被懷恩不客氣的打斷了話,道。

“王爺,您有什么話,自己個兒進去跟陛下說,現如今,襄王爺還有朝中的一干老大人們都在殿中等著呢,陛下吩咐了,王爺若是還不愿進宮,就讓咱家把王爺抬進去,事到如今,王爺也別為難咱家這個辦事的人了吧?”

這……

如果說先前的時候,眾人只是有所猜測,那么,這個時候,他們幾乎可以確定了,一定是襄王在里頭不依不饒的,讓天子不得不重懲鎮南王父子。

一念至此,本就覺得是自己惹了禍的朱范址頓時憋不住了,悶著聲道。

“懷恩公公,你跟我們說實話,陛下是不是要拿王叔和音埑,來讓朱瞻墡那個老王……那個老王爺出氣?”

“這可不行,事是我們惹的,我們擔得起,我也要見陛下!”

不得不說,這位襄陵王世子,說話做事有些時候是真的不過腦子,脾氣一上來,差點把大不敬的話都說出來。

所幸,他還不是什么都不懂,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的折了回來。

不過,他的這番話,同樣激起了在場大多數人的少年氣性。

一時之間,不少人跟著他喊道。

“對,我們要見陛下!”

“不錯,陛下不能只聽襄王那個老……老王爺的一面之詞,也得聽聽我們說的話。”

“對,讓我們跟音埑一起進宮去!”

一時之間,廣場當中變得群情激奮,一個個嚷嚷著要一同進去。

見此狀況,懷恩皺了眉頭,似乎也有些猶豫不定,然而,沒等他開口,就見到胖胖的鎮南王重重的嘆了口氣,然后,艱難的撐著地面,緩緩站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跪的時間太久了,這么一下突然的站起來,他的身子一晃,差點摔倒。

嚇得旁邊看顧的兩個小內侍連忙上去攙扶著,才沒有當場出事,然而,這位胖王爺喘了兩口氣,隨即便推開了兩個內侍,然后看了一眼同樣默默跟著自己站起來的兒子,這才轉過身,面對著在場的眾多宗室子弟,道。

“諸位,你們的心意,本王領了,但是,這么鬧下去,是給咱們朱家丟臉,音埑這段時間在京城里頭,能有你們照顧,本王實在是感到榮幸,你們放心,陛下乃是圣明天子,本王相信,此事陛下一定會公允決斷。”

“咱們都是朱家人,死也要死的有骨氣,今天當著諸位的面,本王索性就說一句,不管這回結果如何,可再來一回,有人敢到父王靈前鬧事,本王還是會抄起棍子,打他的!”

話到最后,這位胖王爺的情緒也激動起來,罕見的爆了粗口。

“王爺說得好!”

“這才是咱們朱家的爺們!”

“對,打他的!”

少年人氣性大,這般慷慨激昂的話一說出來,底下人頓時紛紛響應,看著鎮南王的眼神也多了幾分佩服。

等了片刻,待這幫宗室子弟稍稍安靜下來,鎮南王又道。

“不過還是那句話,這件事情和諸位沒有關系,不論最終如何,本王都希望,你們接下來能夠安安分分的在宗學好好讀書,這也是父王臨終前的遺愿,本王相信,更是你們各家長輩送你們到宗學來的本意。”

這一次,一眾宗室子弟沒有再像剛剛一般喊叫,而是愣了愣神,然后相互低聲的開始說話。

片刻之后,一旁的朱音埑也開口道。

”父王說得對,諸位要是真的想幫我父子二人,就請在此處等候,我們相信,陛下一定能夠公允裁決,不會讓小人得意的!”

應該說,相對于鎮南王,平日里和他們一同在宗學讀書的朱音埑更加熟悉,這話一出,底下人紛紛道。

“好,聽音埑的,我們在這等!”

“不錯,我們就在外頭等著,就不信了,這個老王……爺能一手遮天!”

“王爺放心,我們都在這,要是陛下不公,我們一起進去說理去。”

如此這般,在場的這幫宗室子弟的情緒總算是安撫下來,隨后,鎮南王帶著便朱音埑轉過身,跟著懷恩朝宮里走去。

不多時,他們來到文華殿中,跪地行禮,道。

“臣朱徽煣……”

“臣朱音埑……”

“參見陛下!”

上首天子面色淡漠,一改剛剛的和煦態度,開口道。

“鎮南王,你當眾毆打親王,實有大罪,不過,皇叔寬宏大量,不與你計較,念在岷王太叔祖剛剛薨逝的份上,朕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料理后事,一個月后,你帶著自己的王妃家眷,回歸封地!”

這番話說的平靜,但是口氣冷硬,而且,鎮南王進殿之后,連平身也沒有,便一直這么跪著,可見他的處境。

然而,對于胖胖的鎮南王來說,他卻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一般,并無辯駁之言,只低頭道。

“臣遵旨。”

不過隨后,鎮南王抬起頭,望著一旁安坐的朱瞻墡,眼中閃過一絲不屑,繼續開口道。

“陛下明鑒,毆打襄王,是臣之過,臣不敢推脫,但是,若再來一次,臣還是會這么做!”

“放肆!”

話音落下,襄王還未有所反應,上首天子略帶怒意的聲音已經響起,看著底下跪著的鎮南王,天子眉頭緊皺,顯然有些生氣,道。

“鎮南王,朕本以為你跪在宮外,已是心生悔意,卻不料你如此不知悔改,既然如此,待回歸封地之后,你便禁足三年,靜思己過,另外,免去岷王府封地一年的俸祿,以儆效尤!”

看的出來,這一次天子是動了真怒,禁足倒是不算什么,但是,整個王府的俸祿,那可不是小數字,天子一免就是一年,這讓在場眾臣不由面面相覷。

看來,之后鎮南王的日子,怕是要難過了……

然而,即便如此,鎮南王臉上還是沒有任何后悔的樣子,反而繼續道。

“陛下如何責罰,臣都肯認,因為臣的確有過,但是,臣要為如今還在宮外的那群宗室子弟求個情,懇請陛下不要怪罪他們,說到底,這些孩子只是一時沖動而已,都是朱家血脈,打斷骨頭連著筋,懇請陛下顧念親親之情,寬宥他們的一時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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