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水銀湖泊靜靜流淌,如同一塊封著熾烈熔巖的琥珀。
說完“鎖開了”三個字,瓦西里薩便也不肯再講半句話,閉上雙目,嘴唇嗡動,用那種陳酒聽不懂的語言低聲祈禱著什么。
陳酒一只手摩挲著刀柄,眼皮低垂,久久不語。
半晌,
他露出一抹略帶自嘲的苦澀笑容,
“說實話,我開始討厭這個位面了。”
話音剛落,
陳酒反手抽回鳳圖刀,五尺寒芒向下一掄,祈禱聲戛然而止。
旁邊幾步外,伢子抱著都快跟本人一樣高的速射火銃,皺了皺眉:
“什么神國,什么天使,什么審判降臨?聽著就跟白蓮教的神棍們一個語氣,反正我是一個字都不懂也不信。”
“瘋話罷了,你不用聽。”
“你不是聽得很有滋味兒么?”
陳酒充耳不聞,故意裝作沒聽到,扛著長刀邁開了腳步,
“咱們上去。”
“這就走了?”
伢子愣了一下,目光掃過四面八方的巖洞。
一個個或大或小黝黑洞窟如蜂窩般羅列,有的深邃黝黑不知所往,有的泛著星星點點的微光,有的冒出逼人的溫度……而這片儲量驚人的紅水銀湖泊,也只是未知世界的冰山一角。
“你可以繼續往下,說不定還能再遇上一個沒穿衣服的漂亮小娘子。”
陳酒頭都不回,
“我憋得慌,要上去透透氣。”
背對著伢子,也背對著火亮的紅水銀,他的臉龐籠罩在陰影里,陰沉欲滴。
倒不是急著送情報,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陳酒已經有了強烈的預感,自己就算立即脫離紅水銀的隔離范圍,把信息遞交上去,也是遲了。他要的是盡快與苦舟重新聯絡上,掌握這個位面的最近情況。
鎖開了,審判就會降臨……
什么樣的審判?白紅黑綠的天啟騎士?席卷全球的大洪水?以板塊為食的末日怪獸?總不可能真的是生化危機吧?
一邊想著,陳酒一邊加快了步伐,沿來時的巖洞返回。
終于,熟悉的一聲機械音。
“叮!”
“你已脫離高濃度紅水銀的隔離范圍。”
“情報上傳中……”
“由于傳輸不及時,情報已失效,無法獲得相應的獎勵點。”
“所有擺渡人請注意!請注意!星·二十六位面正在發生重大異變!”
“由于邊疆物種技能開門的影響,本位面原東歐莫斯科地區(北緯56°、東經37.5°)發生蟲洞效應,一個通往邊疆的空間漏洞已經產生。請諸位立刻進入戰備狀態,做好應對邊疆生物大規模入侵的準備。擊殺使用此技能的邊疆種紅使徒,可使蟲洞閉合。”
“所有擺渡人請注意!請注意!星·二十六位面正在發生重大異變!”
“由于邊疆物種技能關門的影響,本位面的苦舟通道已經強制性關閉。滯留本位面的擺渡人將暫時無法回歸,其余擺渡人也暫時無法降臨。擊殺使用此技能的邊疆種紅使徒,可使所有擺渡人獲得回歸權利。”
“所有擺渡人請注意,事件內容更改!”
“星·二十六位面內的所有擺渡人,以擊殺邊疆種紅使徒為最優先。”
本次苦舟事件的唯一要求如下:
擊殺紅使徒
“參與擊殺并成功的擺渡人,將獲得一件神話品質的實物道具,或者價值相等的加持/技能作為獎勵條件。”
“你的原有主線苦舟事件北海升日月、風雷驅夷狄依然保留,變更為可自行選擇的支線事件而存在。”
陳酒抿著嘴,默默盯住眼前的虛幻面板欄,盯了好一會兒。
“向君年發起私人會話。”
“會話撥打中……”
“已接通!”
幾秒鐘的忙音,對面旋即響起了君年的東北腔。
“陳酒?巧了,我正好要找你說道呢。你所在的那個位面出大新聞了,紅使徒搞的事,聽說理事會正在開會討論處理方案……”
“我接到通知了。”
陳酒語氣沉靜,“你了解詳細狀況么?”
“了解一些。”
君年那邊伴著一陣節奏急促的腳步聲,似乎正在匆匆趕路,
“星·二十六位面,埋了一頭具有門之匙血統的雜交種。這頭雜交種重傷分割,年代極久遠,照星羅館那邊給的說法,很可能在苦舟成立之前就在了,那頭紅使徒是沖著它來的。唔,你問雜交種是什么?我簡單講一下……”
君年稍作解釋,然后繼續說:
“紅使徒以假情報作餌,釣了星羅館的小王爺上鉤,借五品文補子的力量重創那頭雜交種,趁機將其吞噬,掠奪了血統和技能,然后又主動兵解……”
“兵解?”
陳酒一擰眉,“紅使徒到底死沒死?”
“沒有。”
君年回答得很肯定,
“開門和關門效果持續的前提,是鑰匙還具有活性。但紅使徒的確是兵解了,結界盡碎,這也是眾目睽睽的。”
“至于具體原因,潘多拉的人給了一個可能性很高的猜測——紅使徒應該是分割了自己的知識……對于邊疆物種而言,知識約等于魂魄……它將部分知識附著于少許器官,提前藏到了某具軀殼內,便可以伺機金蟬脫殼。”
“聽上去像是開掛。”
“犧牲也很大。”君年說,“紅使徒的根基便是井口結界,而結界的根基是知識。分割知識,雖然能規避雜交血統的副作用,但也會讓結界內的底蘊竹籃打水,對紅使徒本身造成無法彌補的嚴重傷害,至少跌上兩個品階。”
“星羅館這回是被坑慘了,王天貴親自帶人堵在蟲洞那里,對抗那些聞腥味兒過來的大批邊疆種,聽說雙方廝殺得很是慘烈,才彼此暫時牽制住,守住了門……嗨,扯遠了。”
“總之,擊殺紅使徒的獎勵極其豐厚,你又近水樓臺,大可試著搏一搏富貴……”
陳酒突然開口,卻是低聲念出了對方的名字。
“君年。”
對面沉默了兩秒鐘,
“我在。”
“我八品,你五品,我是半個新人,你是有背景有靠山有門路的老資歷。”陳酒頓了頓,“但我真當你是朋友的。”
“我也是啊。”君年語氣如常。
“那你說句實話。”
陳酒一字一頓,
“你替我’治病’那一遭,真實目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