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虛宮內，頓時便是一靜。
一股恐怖的氣息充斥大殿，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一股滔天怒火。
圣人發怒！
眾弟子臉色皆變。
眾人都是沒有想到，元始天尊竟然會突然發這樣大的怒火。
廣成子豁然回頭，看著申公豹，怒道：“申公豹，你好大的膽子，你想干什么？！師尊的決定，豈能容你來質疑？！”
其余弟子，也是紛紛回頭，怒視申公豹，開口聲討：
“放肆！申公豹，你還不上前請罪！”
“孽畜就是孽畜，就算化為人形，也改不了骨子里的本性！”
“你要再敢對師尊不敬，不等師尊出手，貧道先斃了你！”
眾人義憤填膺，好像申公豹犯了什么滔天大錯一般。
大殿中央，申公豹也呆住了。
僅是這樣不甘地問了一句，師尊竟然會發怒。
這的確也是他沒有想到的。
此刻聽見眾人聲討，他回過神來，臉色頓時也是沉了下來。
“孽畜？”
申公豹死死看向文殊廣法天尊，“在你眼中，我申公豹，一直就只是一個孽畜么？！”
文殊廣法天尊冷笑道：“七竅不開，禮數不識，你不是孽畜是什么？”
這時，懼留孫也是冷笑說道：“怎么？你以為修成人身，退去妖體，你就不是孽畜了么？”
“如此不識禮數，還說自己不是孽畜？！”
“吾闡教乃盤古正宗，圣人門下，早已不容你這妖孽！如今你竟敢頂撞師尊，簡直該殺！”
一時間，闡教眾弟子紛紛冷笑開口，言語激烈。
唯有黃龍真人沒有開口。
他站在原地，看著諸位師兄辱罵申公豹，然后看了眼八寶云光座上圣光縈繞，毫無表情的元始天尊，眼中不由閃過一抹失望和黯然之色。
忽的，一股屬于太乙金仙巔峰的氣勢從申公豹身上爆發而出。
玉虛宮內頓時一靜。
申公豹臉色猙獰，死死地盯著眾位開口辱罵的師兄，語氣冰冷，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萬年同門，我原以為大家情同手足，沒想到，卻抵不過一個妖族的身份！原來我申公豹，在諸位師兄眼中，一直是一個七竅不開、禮數不識的妖孽！”
姜子牙站在門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看著殿內申公豹為了下山封神，與眾師兄爭吵，他臉上不由浮現一抹焦急和為難之色。
他實在不明白，為何自己想方設法地想留在山中修行，而申師兄竟然如此想要下山封神。
姜子牙看著劍拔弩張的眾師兄，咬了咬牙，走上前來，朝著元始天尊躬身一禮，道：“弟子啟稟師尊，弟子覺得，申公豹師兄說的對，弟子實力低微，確實無法擔當封神大任。弟子愿意將下山的機會讓予申師兄，希望師尊成全。”
說著，姜子牙轉身，朝著申公豹和廣成子等人行禮道：“還請諸位師兄也莫要再為此事爭吵，師弟愚鈍，愿將下山的機會讓給申師兄！”
姜子牙原以為，事情的核心就在自己身上，只要自己開口讓出封神執掌的機會，諸位師兄應該就不會再為了此事爭吵。
不料他話剛說完，便見廣成子等人同時嘴角一抽，齊齊轉身，怒吼道：“閉嘴！”
文殊廣法天尊冷冷掃了一眼姜子牙，喝道：“你當封神大任是誰都能執掌的么？何況這是師尊法旨，你竟然當做交易讓出來，你將師尊置于何地？！”
姜子牙臉色一白，“不！文殊師兄，我沒有……”
“不用你在這假仁假義！”
這時，申公豹也是怒視姜子牙，冷冷道：“你是在施舍我么？！我申公豹，今日就算餓死，不施展仙元護體從昆侖山跳下去，也絕不接受任何人的施舍！”
“申師兄，我沒有這個意思，你聽我說……”
姜子牙臉色微白，正想解釋。
不過申公豹卻沒有再理會他，只見他臉色冷冰冰的，渾身雄厚的仙元靈氣縈繞，陡然轉身，看向文殊廣法天尊，冷冷道：
“師弟入門較晚，不比諸位師兄一般都是各自修行了無數元會的仙家道長。但公豹不才，愿向五師兄討教一番，也好讓五師兄看看，你眼中的孽畜，到底能夠達到何等層次！”
申公豹說完一聲怒吼，背后一尊黑豹虛影若隱若現。
恐怖無匹的氣息，甚至讓得虛空都在隱隱顫動。
闡教眾弟子，頓時駭然。
要知道這申公豹雖是帶藝投師，入門時便已經是仙道層次。
但迄今為止，入門也不過區區萬年而已。
萬年時間，放在凡人身上，恐怕早已經不知道是多少世的輪回。
可在這修行界中，尤其是仙道之后，修士壽元大增，隨便閉個關，動輒都是成百上千年！
一萬年，也不過彈指一揮間而已！
區區萬年，申公豹竟然便修行到了這般層次？！
這是何等強大的資質！
“想不到你竟然達到了這個程度！”
文殊廣法天尊臉色冰冷，道：“不過，區區太乙巔峰，你是哪里來的底氣挑釁于吾？”
話音剛落，文殊廣法天尊的身上，也是爆發出一股恐怖的氣勢。
闡教十二金仙，哪怕是最晚入門的黃龍真人，都已經跟隨元始天尊修行了數十萬年，早已經達到了大羅金仙境界。
而這文殊廣法天尊，在十二金仙排行第七，雖未至大羅極致，卻也達到了大羅中后期之境。
只見文殊廣法天尊的氣勢一爆發，申公豹身軀一顫，頓時便是被這股氣勢擊退。
就連身上的太乙巔峰威勢，也直接被壓了下去。
身后黑豹怒吼連連，卻難以抵擋這股恐怖的氣勢，被不甘地壓回到體內。
申公豹臉色一白，整個人直接倒退出去數十步，險些跪倒在文殊廣法天尊面前。
不過他臉色猙獰，卻依舊死死地支撐著。
玉虛宮內霎時一靜！
除了姜子牙和黃龍真人之外，其余弟子，都是漠然地看著這一幕，絲毫沒有插手的意思。
仙道無情！
修行的殘酷和冷漠，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夠了！”
驀地，一道恢宏的聲音在殿內響起。
眾人面色微變。
那文殊廣法天尊也是冷哼一聲，收回氣勢，然后轉身向前方的八寶云光座上，拱手道：“弟子失禮，擅自在師尊面前懲誡申師弟，還望師尊恕罪。”
元始天尊沒有說話，他看著遠處臉色難看的申公豹，淡淡道：“申公豹，你可知錯？”
申公豹一怔，剛剛平復一些的怒火再次涌上心頭，不過面對元始天尊，他還是不敢太過放肆，只得強行壓住怒火，問道：“不知弟子錯在何處？還請師尊解惑。”
“果真是七竅不開，不識禮數！你忤逆師命也就罷了，還敢如此目無尊長，你可知罪！”
元始天尊語氣漠然地道。
“忤逆師命？目無尊長？呵呵，呵呵……哈哈哈！”
申公豹低聲說著，然后突然仰天大笑了起來。
笑聲，極具凄涼和憤慨。
申公豹豁然抬頭，看向元始天尊，道：“師尊，弟子知道你素來偏袒諸位師兄，唯獨不喜我乃妖族之身，可我沒想到，你竟然偏袒到了這個地步！”
說著，申公豹猛地一甩手，指著不遠處的文殊廣法天尊等人，喝道：“弟子不過是想知道師尊為何不選我，而是讓姜子牙下山封神，不解詢問一句，就被說為忤逆師命！”
“而這幾位師兄，口口聲聲說我是孽畜！”
“弟子只不過心中不忿，出言反駁一句，可您對幾位師兄毫不責備，反而問罪于我？！”
“他們是您的弟子，難道我就不是了嗎？！”
“你既然對我不喜，當初又為何要收我入門？！”
申公豹一字一句地嘶吼著，說到最后，臉色甚至已經開始顯得猙獰。
“放肆！”
“申公豹，你竟敢對師尊不敬！”
“冥頑不靈，不可教化！”
眾弟子紛紛開口怒喝。
但申公豹不理，他只是看著元始天尊，臉色激憤。
“文殊乃你師兄，你若識得禮數，便會虛心受教，豈能與師兄爭執？”
元始天尊面無表情，淡漠道：“你目無尊長，師兄訓你半句，你便惡語相向，哪里還有半分禮數可言？”
“哈哈哈哈……”
申公豹頓時再次大笑起來，笑聲帶著無盡的怨念和不甘。
笑著笑著，他的眼淚便流了下來。
他看著元始天尊，聲音沙啞道：“我拜入你元始門下一萬三千四百七十年，自我入門以來，諸位師兄便嫌棄我妖族之身，時常對我惡語相向，我不知受了他們多少白眼。可我也一直遵從您的教誨，哪怕心中再如何不忿，也從不敢反駁。”
“您身為混元圣人，這些種種，豈能瞞得過您的眼睛？”
“但往日這些并未在您面前發生，弟子也就忍著、受著，只希望有一日師尊您親眼所見時，能夠替弟子做主一回。”
“可是今日，諸位師兄當著您的面如此對待弟子，您還是如此的袒護他們！”
“一萬多年啊！您知道我這一萬多年是怎么過得嗎？！”
元始天尊漠然不語。
申公豹頓了頓，死死看著元始天尊，道：“這么多年來，師尊您之所以知道師兄們辱我卻從不制止，恐怕在師尊眼里，就算我修成仙道，退去妖體，同樣也是一個孽畜，所以師尊您也從不喜我，對嗎？！”
“愚不可及。”
元始天尊終于睜開眼睛，雙目朦朧，一片混沌，他看著申公豹，淡然開口吐了一句。
“是！我是愚不可及！所以才會選擇入你闡教！”
申公豹怒吼道。
“放肆！”
“申公豹，你想干什么？！”
“你是想叛教嗎？！”
廣成子等人驚怒開口。
就連那黃龍真人也是臉色微變，連忙開口道：“申師弟，快快退下，師尊面前，不得如此放肆！”
可申公豹依舊不理，他死死看著元始天尊，一字一句道：“這么多年，弟子終于是看清了，也受夠了！”
說完，他的臉色忽然平靜了下來，萬年冤屈一朝傾吐，似乎他心中的怨恨，也逐漸平復了下來。
亦或者，他心中已經徹底涼透了！
他看著元始天尊，緩緩道：“自今日起，我申公豹退出闡教，不再是你元始天尊弟子！”
說完，他閉上眼睛，聲音嘶啞：“您身為圣人，我申公豹不過只是一個冥頑不化的孽畜，不配玷污您圣人之名！你要想殺我，就殺吧！”
殿內頓時一靜。
這一次，廣成子等人沒有再開口，他們看著申公豹，面上噙著冷笑。
黃龍真人欲言又止，最終卻也沒有多說什么。
至于那姜子牙，他只是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眼中隱隱有些擔憂，他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自他入門以來，申公豹雖然對他態度冷漠，可也一直照顧著他，總歸是有了一些感情。
如今，他真怕師尊會突然發怒，把申公豹一巴掌拍死。
誰知，元始天尊聞言，眼中似是閃過一絲波動，不過竟也是極為淡然，只是揮了揮手，道：“既然不再是我弟子，那就速速下山去吧！”
眾人一怔。
申公豹也是呆了一下。
緊跟著，他咬了咬牙，眼中閃過一抹決絕，猛地一掌，拍在自己的天靈蓋上，頓時身軀一顫，無窮仙元爆發。
下一刻，只見申公豹七竅流血，渾身氣勢迅速跌落，萬年苦修，一朝成空！
他的境界，從太乙金仙巔峰，跌落至天仙層次。
變成了他入門時的境界。
“噗……”
申公豹一口鮮血噴出，他看著元始天尊，咬牙喝道：“闡教所學，今日我統統換給你！今日之后，我申公豹與你圣人門教，再無瓜葛！”
說完，他佝僂著身子，一步步往大殿門口走出。
玉虛宮內，瞬間再次一靜，唯有申公豹的腳步聲，緩緩響徹。
眾人看著申公豹，臉色皆是動容，不可思議。
元始天尊也是緩緩抬頭，他看著申公豹落寞的背影，默然不語。
許久之后，一聲低沉的嘆息，終于是傳出了玉虛宮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