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全身罩著袍子的凱爾納惜,拿著塊米粒般大小的魂石,悄悄離開了這處聚集地。
她一路行進,敲響了一間房門。
房門開啟,正是玩家埃爾文。
“果然是你嗎,凱爾納惜。”埃爾文的引導者‘死靈者’坎多亞說:“今天在投票時,我就覺得不對。第一引導者不該是這樣的。”
“我和那個名叫蘇明安的冒險者簽訂的只是臨時合約,等到明天,他的真正的引導者回來后,絕對會取代我的位置。”凱爾納惜皺眉:“坎多亞,我需要你的力量。”
“我憑什么幫你?”坎多亞不想涉險。
“以我的推測,他真正的引導者,應該不強。”凱爾納惜說:“幾年前,是我在墓地里救下了垂死的你,現在輪到你報恩的時候了。和我一起,埋伏在路上,殺死那個明天早上要回來的引導者,只要蘇明安沒了以前的引導者,就還會選擇我,我想和他繼續做同伴。”
“……”坎多亞猶豫了。
他的手指在骷髏法杖上摩擦著,他似乎陷入了理性和感性的掙扎中。
雖然說凱爾納惜此時提出這種要求,有種攜恩強迫的意思,但他確實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即使他的能力是死靈,與尸體這種污穢之物打交道,他卻懂報恩。
他們這些人的能力,和他們的性格沒什么絕對的聯系。
“埃爾文,我和凱爾納惜去附近房子里埋伏,明天早上就回來。”坎多亞最終還是答應了凱爾納惜。
埃爾文想阻止,可下定決心的坎多亞根本不聽他的。這就是引導者的缺點所在,如果好感度不到位,玩家根本無法指揮他們。
兩個引導者迅速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沐浴在夜色之下的渡鴉,血色的眼睛盯著蘇明安。
你是否選擇接受渡鴉的跟隨?
如選擇是,你將接受主線任務1·“花開之日”。如選擇否,你將接受主線任務2·“至暗之路”
注意:兩條線路皆為“玖神線”線路,將通向同一個結局。
此刻,蘇明安手里摩挲的鑰匙都顯得有些沉重。
這片穹地,唯一正統的,除茜伯爾之外所有人都信仰的佰神,居然就是他自己……
“接受。”他說。
渡鴉眼中紅光閃過,它降落在了他的肩頭。
“佰神大人。”它忽然口吐人言,但也僅僅只是一句。之后無論蘇明安如何與它對話,它都保持沉默。
你獲得了“渡鴉的跟隨”。(在后續副本中,渡鴉能幫助你戰斗。)
等級:?
HP:不死
方向:法術型
天賦技能:爪擊、撲擊、威壓、能量,復生
接受主線任務·“花開之日”(1/3)
“花開之日”:前往第一部族,收回三大權柄之“黑蟒蛇”。
任務描述:成神需要“能量,信仰,權柄”三要素,而佰神的權柄分為“黑羔羊,黑烏鴉,黑蟒蛇”,請先獲得屬于佰神的“黑蟒蛇”權柄吧。
任務獎勵:技能晉級石1,100積分
完美通關進度:15
在渡鴉呼喚他的那一刻,直播間的彈幕已經炸鍋:
我靠靠靠靠靠靠!
反轉了!反轉了!大家趕緊沖,賭盤又要反轉了!
經典再現,但不是說佰神已經死了嗎?這波是重生還是繼承人?
被召喚而來的冒險者,也能是佰神嗎?神明對穹地而言到底是個什么定義?
來了,又是爺最愛看的碾壓環節。第一玩家速速成神,帶著拖油瓶茜伯爾腳踢封長,拳打第一引導者,稱霸穹地!
所以,玖神唯一的信徒茜伯爾,和佰神本尊混到一塊去了?這是什么套路?
也沒說佰神和玖神必須是敵對關系吧。也許玖神是伴生神?或是一體雙神?現在線索太少都還不知道……關鍵是原來挑起這場戰爭的家伙,居然也是參賽者……這就很有意思了。
這還打個毛?九十九個人類和佰神開打,結局已經注定,愛德華等人可以開始跪地求饒了。
蘇明安將背包里的毯子鋪在地上,在躺下時,渡鴉還一直站在他的旁邊,兩只小爪爪在地面跳著,一雙猩紅的眼睛盯著他。
而就在此時,
“喵嗚——!”
一聲凄厲的貓叫聲響起,一抹肥厚滾圓的白團子,突然從空間中跳了出來。
它飛起一爪,撓在渡鴉羽毛上,如同餓虎撲食。
“唰啦!”
渡鴉猛地飛起,幾根漆黑羽毛在空中飄落。
白貓從地上一躍而起,肥厚之軀發揮出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彈跳力,呈肉彈沖擊之勢沖上剛剛起飛的黑鳥。
渡鴉眼中閃過一抹兇光,一抹血紅的顏色在它的頭前浮現,它似乎想要發動攻擊。
“喵嗚——”
蘇明安伸手,拉住白貓的尾巴,硬生生將這團肉拉了回來。他將手里巨石般的肥貓摔到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他不知道這貓怎么又跑出來了,或許是貓撲鳥的天性作祟,在渡鴉離他這么近的情況下,它直接從寵物欄里蹦了出來。
他看了眼白貓的信息,突然發現不對。
空間獵手·白貓(成長:紅)(未命名)
等級:lv.31
方向:法術型,特殊型
技能1:空間之爪(損耗法力40,無冷卻):揮舞利爪,向前放出一道空間撕裂,造成(基礎傷害)3010等級傷害,并將造成空間破壞效果。
技能2:空間躍動(損耗法力200,冷卻五分鐘):能夠發動極短距離的空間位移。
天賦被動技能:自身與玩家自身的‘空間’能力同步發展,無需與玩家經驗分享,等級自動提升,為成長型寵物。
蘇明安好久沒看這只貓的信息,沒想到,原本應該一直lv.1的白貓居然竄到了31級。
或許是受了那個被動技能影響,隨著他空間實力的提升,它的實力居然也突飛猛進。已經有了三階一的水準,與其他玩家同階。
雖然進攻手段十分單調,但至少是個還算像樣的戰斗助力。和還在寵物欄里睡大覺的黑玉焰尾貓完全不同。
蘇明安不想將他的經驗分給寵物,他需要保持等級的第一梯隊,既然白貓不會分到他的經驗,而是和他的空間能力同步提升,那是最好。
他將白貓重新塞回到寵物欄,并禁止它傷害渡鴉。
休息完一晚后,蘇明安打開門,看見早已起床的聚集地的人們。
老婦人不在其中,她似乎還在屋子里,透過窗戶,蘇明安看見,她的兒子正伸著手,手搭在她的后頸處,一股黑氣從他的身上流轉到了她的身上。
蘇明安察覺到有些不對,他剛想問問情況,就聽見后面冷不丁的一聲:
“……那是詛咒傳遞。”
他回過頭,看見一抹熟悉的,血色的紅袍。
她沒有戴兜帽,而是披散著一頭蒼白的白發。沒有了兜帽的遮掩,蘇明安看見,她的脖頸處,有著一塊留痕的燒傷,這應該是很多年前的燒傷。
茜伯爾靠在樹下,手上抱著一把獵槍,她在望著他,表情很平靜。
他還沒有對她解釋凱爾納惜的事,還沒有來得及跟她說,他不是想拋棄她,等到她現在回來,他還會和她延續契約。
但茜伯爾也沒問,只是站在那里,神情里沒有被背叛的憤怒,沒有被欺騙的怒火,只是死水一般的平靜,像是早已接受了一切,像是無論他做什么,她都能接受。
樹蔭的陰影灑在她的臉上,她的手臂上有著隱隱的血跡,她的聲音很輕,也很快,沒有等他開口,便說著:
“……不用解釋。”她說:“沒關系,我習慣了。”
被第一次背叛,會悲傷,會難過。
被第二次背叛,會憤怒,會不甘,會想要報復。
被第三次背叛,便開始自我懷疑,想著是不是自己哪里有問題。
直至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茜伯爾數不清,她已經遭受了多少次欺騙和背叛。
有的是來自她的親哥哥和其他親人,因為信仰和血緣,而有的是那些不認識的人,為了利益和勝利。起初,她會難過,會自怨自艾,會想要迎頭奮起,會想要像野狼一樣不顧一切地復仇,但很快,隨著次數的增多,她的心態已經越來越平和。
苦痛,傷痕,還未愈合的,過去的疤,無論是滲著血的,還是結了痂的,現在看到再一次發生,只會匯成淡淡一句。
我習慣了。
所以,剛從凈化艙返回的她只是抱著一把獵槍,站在原地,不去質問什么。
“你回來了。”蘇明安伸出手:“契約延續吧。”
他并沒有說多余的話。
因為茜伯爾的好感度其實并沒有降低。
她的要求,已經到了一種很低的水準,只要他還和她一起同行,她就不會因此覺得這是拋棄。
茜伯爾手,搭上了他的手,白光一閃后,契約延續。
蘇明安不知道凱爾納惜去了哪,也許是已經去找新的冒險者了,畢竟他們的約定只到今早。如果想要免費續杯,她得盡快行動。
“你剛剛說的,詛咒傳遞是什么?”蘇明安問。
“一種……我們當地人延緩詛咒的方法。”茜伯爾說:“除了隔段時間去凈化艙之外,血親之間,可以通過這種接觸后頸處的方法,將自己的詛咒傳到別人身上,從而降低自己的詛咒濃度。當然,這樣一來,被傳者的詛咒濃度會上升,仍然不能實際解決問題。”
她看了眼那個傻大個男人。即使把手搭到了母親身上,他也依然樂呵呵的,很顯然,他未長全的心智,還不能理解這是在做什么。
這位老婦人,應該是以“玩游戲”為借口,才讓他把手搭上去的吧。
“這種行為……也根本治標不治本。”茜伯爾說:“受制于體質等各方面的因素,人們的詛咒爆發時間有早有晚。有的人年幼就會爆發而死,而有的人一輩子都不會爆發。
而這個老奶奶……即使她現在看上去還很安全,這么一折騰,不光她的兒子逃脫不了爆發的命運,她自己的死期也會提前。
她兒子……已經瀕臨爆發,沒救了。她這樣做,也不過就是用她的幾年時間,換他的幾個月時間而已。”
在說這段話時,茜伯爾的語氣很平靜。
她并不為此表示憐憫和同情,也不為這里的人們命運感到憤慨和悲傷,她像是已經見慣了這一切,心境不會再因世事變遷而動搖。
簡直……冷漠得如同一個旁觀一切的神明。
蘇明安已經看明白,之前她的恐懼、膽怯、逃避,全都是裝出來的。她……根本就是個無情到極致的人。除了最終的勝利和她聲稱要“在這里成神”的目標以外,她似乎什么也不關心。
如同一只游蕩在穹地里的野狼,她習慣了自我舔舐那些傷口,情緒也漸漸如同死水,不再劇烈波動。
而就在這時,蘇明安忽然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懷疑附近發生了爭斗,立刻朝著血腥味的地方走了過去。
這味道隱隱約約,像是剛剛才散發出來,他撥開草叢向前走,忽然看見了一塊空地。
空地之上,躺著兩具尸體。
他們一人額頭上有著一個極其清晰的槍傷,子彈貫穿了額頭,鮮血淌了一地。一人半截身子都陷在了陷阱里,頭和身子都已完全分離。
蘇明安認出,死者是今早突然不見的‘空間者’凱爾納惜,和埃爾文的跟隨者,‘死靈者’坎多亞。
明明是排行前列的引導者,他們卻莫名其妙地死在了離聚集地不遠的地方,死法看上去很干脆,沒有一絲能量波動,不像是什么特殊能力導致,而像是純粹人類智慧所布置的陷阱。
身后傳來草葉摩擦聲,紅袍的少女,靜靜走到他的身側。
那把獵槍,依然抱在她的懷里,她的手臂上,有著荊棘摩擦出的血口。
很顯然,從回來的這一路上,她走得并不平穩。
“早晨,他們埋伏在路上,想殺我。”她側過頭,看著他,淡色的眼里很靜。
“……但很不巧,我擅長一些捕獵的‘小技巧’。”
她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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