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蘇明安的話,幾人眼神一凝。
尤里克魯第一個不服:“你說我們都是鬼?”
“別裝了。”蘇明安看向他:“這場比賽,至始至終,只有我一個‘人’。”
“不可能!我看得清自己的身份。”尤里克魯立刻說。
“行了,別裝了,又沒說要你們去死。”蘇明安淡淡道:“‘鬼’裝成‘人’的目的,只有兩個,一個是借此遮掩身份,不被放逐。一個則是取得‘人’的信任,殺死‘人’以獲得勝利。”
他攤開手:“但現在,整場比賽只有我一個‘人’,你們又不可能殺死我,后者的目標已經無法實現,不如降一個層次,試著實現前者的目標。你說對吧……福爾。”
福爾立刻想反駁,但看著蘇明安要殺人的視線,他猶豫片刻,又閉了嘴。
蘇明安看到過他殺死其他玩家,確定了他是‘鬼’,如果他再反駁,估計真的活不長。
他突然意識到蘇明安選擇第一個與他對話的原因。
因為……他只有投靠蘇明安那邊,才有機會。現在是五個人,蘇明安已經控制了山田町一的那一票,再加上他,就可以控局。
他意識到蘇明安要做什么了。
“我贊同,我舉報!”福爾反應過來,立刻轉換立場,開始隨口污蔑人:“我看見尤里克魯發現神諭卻不提交,他一定是‘鬼’!”
“你胡說!”尤里克魯怒道,這話倒是吼得很真心:“我身邊根本沒有其他玩家,你這是污蔑!”
“別急啊。”蘇明安說:“尤里克魯,那就讓我們投你一輪,如何?正如我們之前分析過的,‘人’應當在會議室上竭力偽裝成‘鬼’,以獲得實力加成才對。你這可有點暴露了。”
尤里克魯沉默了。
他突然發現,第一玩家給他設了個死局。
……早在對方篤信‘人’只有他一人時,這個局面,就已經被對方掌控了。
“或者,埃爾文,你要試試嗎?讓我們投你一輪?你不介意獲得100的實力加成吧?”蘇明安看向不說話的埃爾文。
“……”埃爾文知道這是試探,但他真的不敢答應。他知道現在是個什么情況。
第一玩家,分明是在玩陽謀。
對方在確定,是不是所有人真的都是‘鬼’。
“好了,所以我都說了。”蘇明安不意外地看著他們的反應,坐下來:“……別裝了。”
經過剛才那一問,他才真的確定了,這在場的五個人,除了他以外,全是‘鬼’。
或者說,原先的十六人中,除了他以外,就應該全是‘鬼’。
人的勝利目標為活到副本結束,或鬼全部被放逐。
鬼的勝利目標為殺死所有人。
這個副本的勝利獎勵,為什么會足足有四顆銀星,比那個畫祭壇的副本獎勵還高,就是因為有身份分配方面的陷阱。
他想要勝利,就得面對其他十五人的追擊,活到副本結束。其他人想要勝利,就得殺死他。
對雙方而言,這個難度都相當大。
“你想要怎樣?”尤里克魯冷靜下來。
“很簡單。”蘇明安說:“我有一個完美之法。”
“你們,放棄這個副本吧。”蘇明安說:“等到明天,副本自動結束,‘人’會自動獲得勝利,你們‘鬼’也不會死,只是不會獲得銀星獎勵罷了。”
幾人沒有反駁,而是沉默。
事實上,在得知唯一的‘人’是蘇明安,而對方還被加成了100的實力后,他們已經沒有勝算。與其繼續勾心斗角,還不如直接放棄。
“那這一輪,我們……”山田町一輕聲說。
“投我。”蘇明安笑著說。
幾人神情微愣,而后很快意識到了很可怕的一點。
規則里,好像沒有說,‘人’不能連續被投……
“我們憑什么給你投票?”尤里克魯道:“就算投給我自己,我被淘汰了也不會死,為什么要給你加100的實力?”
“嗯?我覺得還是不一樣的吧。”蘇明安說:“這個實力加成,在明天副本結束時就會消除,到時候我的實力還會恢復原樣……但你若是現在拒絕我,那對你而言就不妙了。山田町一,我記得你有跟蹤玩家的技能吧,能定位尤里克魯的位置嗎?”
尤里克魯的神情顯得相當不甘,但片刻后,他還是說:“我……知道了。”
其他人見此,都陷入了沉默。
山田町一的視線顫抖。
他看著表情平淡的蘇明安,忽然發現……這般控局般的場面,都是由于一開始,蘇明安就利用所有人,給他投了一輪票,讓他被加成了100的實力。又在減員足夠時才發難,讓僅剩的這三名玩家無法奮起反抗。
否則,身為此時唯一的‘人’,蘇明安此時的處境會非常危險。
——他在沒有被人發現的情況下,就悄悄完成了局勢的絕對逆轉。
“蘇明安。”山田町一有些不敢相信地問:“你是什么時候察覺,有可能這局比賽只有你一個‘人’的?”
蘇明安看向他,撥動著手里的指針。
“咔噠。”“咔噠。”
紅光亮起,伴隨著一系列的清脆聲響。
指針的指向,再度定格在了唯一的‘人’身上。
“一開始。”他說:“在和呂樹扯他是第幾層的時候。”
會議結束了。
一切都按照蘇明安的安排,沒有產生任何意外。
山田町一啞然地看完全程,看著蘇明安如愿獲得了一倍的實力加成,一切都像寫好的劇本般上演。
在會議結束后,他率先動身,按照蘇明安的囑咐,在第一部族找了人,經過商議后,米迦樂決定與他一同前往石堡。
他們一路趕往石堡,順著石階沖了上去,山田町一聞到了濃厚的血腥味。
……糟了。
山田町一知道愛德華傳送過來肯定不會干好事,第一時間殺的肯定是近在咫尺的茜伯爾。
……現在肯定是來不及救了。
山田町一有些著急,前方米迦樂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他一馬當先,手上藍色能量閃爍。
但在轉過拐角后,米迦樂的身形忽然頓住了。
望著不遠處的景象,他像是石化了般一動不動。
山田町一緊跟著轉過拐角,也愣住了。
鮮血順著石板的縫隙,緩緩流淌過來,觸碰他的鞋面。濃厚的血腥味道,縈繞在他的鼻尖。
一抹猩紅,映照在他的瞳仁上,有像要燃燒起來的色澤。在眨眼的一瞬間,他的視線牢牢被那抹站在走廊盡頭的身影鎖住。
他的視野,在此刻黯淡了一圈。
像是被黑霧從周圍緩緩籠罩,他的眼前,忽地蒙上了一層血紅。
他見到了,此前完全沒想到的場面。
那個走廊盡頭的身影,她還活著,站在那里。
她轉過身,白色的,如同蟒蛇一般的發,隨著她的動作飄舞。
愛德華倒在她的身下,軀體滲透出猩黑的污泥物質,這些黑色的黏狀物質從他的眼睛、鼻子、耳朵等各個地方涌出,就連他的十只手指甲都滲出了黑色,整個人已經失去生息。
他在黑泥中腐爛、融化。
柔軟,漆黑,如同海蛇般的觸須,從走廊盡頭那人身上蔓延而出,向墻壁、地面、甚至燃燒的蠟燭纏繞而去,這些觸須像是有自己的生命,在行動中展現出與死物不同的靈動。
山田町一的身子開始不住顫抖。
順著她眼里的血光,他看見了其中無限的深邃。在對上她視線的一刻,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迷茫如同巖漿般從他大腦皮層的灰質褶皺中噴出,灌滿了他的顱腔。
血絲不受控制地爬滿了他的眼球。他的意識聚散又漂浮,像要沉入海的深處。觸須像是有生命一般朝他吞來,在呼吸之間便纏上他的身軀,漫過了他站立的位置。
高樓的石堡之上,無數道黑色的觸須從石縫中蔓延而出,小溪般爬滿整片高樓,這里成了一片被污染的死寂之地。
“這是……什么?”
等在石堡之外的三長老光理和方老師大驚失色。她們連連后退,但那觸須卻沒有蔓延出來的跡象,只是牢牢控制住了石堡。
其他居民見了,尖叫著向外跑。
原本一片祥和的氛圍,被這怪象瞬間打破,就連審判員都嚇得開始跑路。
“是玖神降臨了!是邪神降臨了!”他們叫著,臉上滿是恐懼。
外城,長生撲在老婦女的懷中,嚇得瑟瑟發抖。
“媽媽,媽媽,玖神來了!”他叫著,手中的斧子掉落在地。碩大的個頭如同小孩子般蜷成一團。
“長生,別怕,別怕……”老婦女摸著他的頭,輕聲安慰:“別怕,媽媽給你唱兒歌,邪神都會死的,別怕……”
“——封長呢?封長少族長還沒有回來嗎?”
穹地的現任統治者,大長老封勒·澤萬走了出來。
他注視著那被觸須包裹著的,宛如詭異活物的石堡。
光理連連搖頭,主要負責教育幼兒的她沒見過這種大場面,被嚇得全身發抖。
“……我,我不知道……”她說。
一陣腳步聲突然傳來。
人們回頭,望見一個全身素白的身影,正手持黑刀,緩步走來。
在這時,他的到來,如同一位將要斬奸除惡的英雄。
……如同一位要制裁邪惡的神明。
天色漸漸入夜。
由于距離第一部族實在過遠,就算加成了400實力的蘇明安,也沒能在入夜前到達。
……羅盤顯示茜伯爾沒死,愛德華居然都沒能殺死她,她果然不簡單。
他的魂石已經快要燃燒殆盡,這已經是夜間出行的第三個晚上。
他繼續向前跑,手中米粒大小的魂石竭盡全力燃燒著,維持著最后一段時間的光明。
在到達第一部族門口時,他聽見了一聲系統提示:
“叮咚!”
戰爭開始第4天。
進入天災期。穹地將爆發天災。
玩家的san值狀態,將受體力,寒冷,污染,受傷等因素影響。通過睡眠或擊殺他人可恢復一定san值。
顯現幸存者信息。
戰爭第4天,當前幸存者54人。
玩家當前san值:71點
請注意,凌晨六點,將召開“惡意者”會議,放逐玩家中的惡意者。
在聽見系統提示后,他立刻感到身體有些發冷,有股腐壞的味道在蔓延,就算他在魂石的保護下,喉嚨都有些發癢。
……副本果然不會這么簡單。
他就說,如果只是獲得12顆銀星,難度并不大。只有天災這種人力難以抗衡的災難,才會造成大面積的死亡。
看這預兆,現在這個災難是……和毒或者詛咒有關嗎?
他咳嗽了聲,直接位移入內。
穹地的夜晚,人人居家閉戶,街道上空無一人,整片部族都處在昏黑的黑暗中,無人亮燈。
他持著魂石前進,如同邁在泥潭所凝成的深海里,他一路前行到內城,卻被一位裝備精良的守衛攔住。
“——來了!他來了!”
有聲音從黑暗中響起。
在愛德華死后,蘇明安的容貌恢復,立刻被守衛認了出來。看這架勢,這些人好像不歡迎他。
他似有所感,抬起頭,看向那座高高聳立的石質建筑。通過影狀態下極強的加成,他隱約能望見攀附在石墻之上的,如同黑色溪流般的觸須。
……那不會是,茜伯爾吧?
她變成了什么鬼東西?
他記得,在一開始的時候,茜伯爾就說過,如果他敢對她出手,她就會動用玖神賦予她的力量,打斷他的四肢,把他關在地下室。
所以,應該是……在愛德華要殺死她的時候,她醒了過來,動用了玖神給予她的力量,才變成了這個鬼樣子。
玖神……果然是個邪神。
看這個恐怖的樣子,幾乎和怪物沒什么區別。
他不打算在這浪費時間,一手推出,一陣波動涌現。
守衛狂吐鮮血,被震出數米遠。
而此時,兩旁的房門卻像是得了什么信號,忽然大開。
“嘭!”“嘭!”
一個個守衛像是準備好般踹開了門,潮水般圍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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