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還有奶茶。”
山田町一看見茜伯爾這么喜歡,立刻見縫插針,發揮狗腿功力,遞上奶茶。
能俘獲無數少女的奶茶,在茜伯爾這里也同等適用。
在吸了幾口之后,茜伯爾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在奶茶的味道誘惑之下,她那雙冷淡得如同神明的眸子,已經完全歸為了正常少女的范疇。
……所以奶茶才是永遠的神。
蘇明安甚至懷疑,如果給穹地人送上一杯奶茶,他們的關系會變得更好。
不過,可惜,世界游戲只允許他們帶入這種影響不大的甜品,數量也有限,他做不到給穹地人每人發一手甜品,讓他們更加忠誠地信仰佰神。
除非玩家的自身職業與廚師有關,可以現場做出食物,否則,這種東西不允許大批量帶入。
茜伯爾兩眼放光,嘗試著各種她從未品嘗過的新奇食物,巧克力、芝士蛋糕、甜甜圈、芒果西米露……露娜的背包格子如同一個百寶箱,食物將這張石頭圓桌擺滿了一圈。
“好想吃。”旁邊傳來玥玥的聲音。
她是幽靈,吃不了東西,只能望著這些甜點。
“下個世界,再見面,我會給你帶的……”蘇明安說。
“……巧克力慕斯,巧克力餅,巧克力奶棒?”她說。
“還有新的童話書?以世界游戲故事背景編的童話書。”
“好。”她露出笑容。
蘇明安收回眼神,突然看見桌對面的露娜正托著腮,以一種歲月靜好的姿態望著他。
她那雙如同冰湖般的眼眸,此刻如同融化的冰雪,即使是那棱角分明的深邃五官,在此刻都顯得格外柔美。
……她為什么這樣看著自己?
蘇明安剛有預感,就看見她站起身。
“第一玩家,你能過來一下嗎?”她輕聲對他說:“我……有話想對你說。”
在山田町一促狹的眼神中,蘇明安和露娜來到了旁邊的假山。
微風拂面,那股漂浮在空氣中的茉莉香顯得更為醉人。
露娜抬起了眼。
“你現在,感覺怎么樣了?”她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么。
蘇明安的身上,還殘留著沒有愈合的詛咒腐爛創傷,這是茜伯爾的觸須也一時無法吸收的。
露娜這位被譽為“北國女戰神”的女子,在詢問他的傷勢時,語聲竟有些結結巴巴,姿態也有些忸怩。
“應該快愈合了……”蘇明安舉起手,看了眼手掌,突然發現上面一片光滑:“居然已經愈合了。”
他翻了翻手:“愈合速度挺快的,我以為至少要半天。”
露娜點了點頭。
淺淡的微風拂過,她雪白的發絲如同流瀉的波光一般在空中輕輕潑灑。
這位難得展現出溫柔情懷的北國女性,此時像一抹易碎的夢境。
“……有戀人嗎?”見他開始吃巧克力,她突然出聲。
如果不是巧克力嗆不到人,此刻蘇明安真的很想劇烈咳嗽幾聲。
“……你說什么?”
他已經在琢磨著,思考他的a魅力是不是突然開始影響玩家。
他的直播間里,彈幕已經炸成了一片。每到這種情況出現,這群彈幕都會集體染成綠色,讓直播間變成一個“綠色生態直播間”。
他隨意瞥了一眼,感覺視野還有些迷糊,這幫人的字跡已經徹底混成一團,朦朦朧朧的,他連一條具體的文字都看不清。
“啊,啊,不好意思,我的說法可能有點問題。”露娜卻立刻澄清,別開了頭。
她那如同蟬翼般淺色的眼睛,凝視著不遠處的一人,眼里有著分外的柔和。
“……我是說,那位,有戀人嗎?”
風吹過她的眼睫,那眼里有著能包容下一整個世界的溫柔。
蘇明安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正好看見了正在狼吞虎咽的茜伯爾。
紅袍白發的少女,此時腮幫子吃得鼓鼓的,嘴角還沾著白色的奶油,她一手一個蛋糕,看上去多了平日里見不到的俏皮可愛。
看著露娜這堪稱繞指柔的溫柔眼神,蘇明安突然想起,這位北國女戰神的性向,好像謠傳是同性……
現在看來,居然不是謠傳。
……甚至她更進一步,直接看上人家茜伯爾了。
蘇明安確實沒想到,這茜伯爾的魅力,穹地里的人沒一個欣賞到,卻被一個異界的同性旅者發現了。
可茜伯爾……是一個以“凈化”之名,就能讓整個穹地陷入永恒沉睡的存在。她殺起親人來都毫不手軟,滿口謊不知道會騙人多少次……
如果真被她的外表欺騙了,下場絕對會非常凄慘。
“她沒有戀人。”蘇明安實話實說。
至于茜伯爾怎么頭疼,讓她疼去。
露娜聞,臉上露出了糖果融化般甜蜜的微笑,像是困擾已久的問題終于得到了解答。
這截圖要是放在世界論壇,絕對會讓一大批玩家怦然心動。
“——佰神大人,尊貴的客人們,這是我們送給客人們的禮物。”
就在這時,婦女們送上了木頭做的小人,這在部族中代表著平安,這種木頭有著凝神靜氣的功效。
年輕的小伙和姑娘,為他們送上了各類糖果、糕點等小玩意。而蘇明安甚至在其中看見了熟人。
“長生?”他沒想到長生會在這里,這個傻大個不應該和他的母親一起在第一部族附近住著嗎?
也許他們是遷居了,畢竟第一部族剛剛有過觸須之災。
“嘿嘿,嘿嘿。”長生依舊憨厚地傻樂著,塞給了他一顆彩色塑料包裝的糖:“送給你。”
蘇明安看著手里在陽光下泛著七彩色澤的糖果。
他沒想到,長生真的獲得了他的“糖”。這枚糖不再是河邊的石子,而是一枚確確實實,甜蜜的糖果。
不知道是誰這么好心,送了長生一枚真正的糖。
突然,族民們忽然都抬起了頭。
“看。”他們驚喜地指著天空:“佰神大人,尊貴的客人們,你們看,那是我們獨有的虹光。這種虹光好幾年才會出現一次,代表著穹地的雨露豐沛,收成富足,也代表著——我們都將擁有好運。”
幾人抬頭,
——他們恰巧看見了橫越于空中的,彩綢般的一抹七彩紅光。
它如同雨后的彩虹,在天空之中若隱若現,像浪花隱于漸趨平和的碧海。
那種分外柔軟的既視感,讓人有種剪碎了天幕的錯覺。
“好漂亮……”夏拉兩眼放光。
那斑駁的色澤于天際舞動,像是光斑于他們的視野間跳舞,帶著一股觸摸不到的易逝感。
玥玥也在此刻,飄到了蘇明安的身邊。
“好漂亮。”她說:“是翟星上沒有的風景,比彩虹更真實,像是能親手抓住一樣。”
她伸出手,白皙透明的手被波光灑過,散發著彩虹般靜美的色澤。
光斑從天際落下,落到了人們的身上,像是七彩的虹光親吻過他們的身軀。
蘇明安感覺這光芒有點燙,還有種輕微的刺痛感,不過這都是正常現象,代表虹光在驅逐他們身上的疾病。
彩色的斑駁灑過他的臉頰,有種要燃燒起來的觸感,有些光斑灑入他的眼中,他的視野突然變得有些模糊。
一抹臉,手上有股濕潤的觸感。
“濕氣好重啊。”茜伯爾甩了甩手:“天虹出現,就說明快下雨了,趕緊把甜點收起來吧。”
她的眼神還有些依依不舍,露娜很大方地把甜點一包,都送給了她。
“謝謝。”茜伯爾抱緊了甜點包裹,露娜也抱了抱她。
別人都以為這是大姐姐照顧小妹妹,溫馨和諧的局面,可只有蘇明安看出了露娜的心思。
……玩家對npc的愛情,還真是一種張揚又無望的愛。
他走向了自己的房間,今天休息完就要前往第一部族。
擦著手里的液體,他感覺身上也開始變得潮濕,一股淺淡的味道彌漫在他的鼻尖,夾雜在濃郁的茉莉香中不甚清晰。
他踏過石子小道,沐浴著燦爛的七彩光斑,溫暖的氣息在周身縈繞,讓人感覺很舒適,像是在洗一場熱水澡。
這一晚,他休息得很好。
盡管依然有些睡不著覺,但玥玥就在他的旁邊,他和她聊了很久。
“……是這樣啊,在明輝之后,你就來到了這個世界啊。”
“……這樣想來,這個時間流速也挺奇妙的。”
“……我沒什么事,狀態很好,這幾個世界的攻略進程都很順利。后面的世界,白沙天堂和海上盛宴都很簡單。”
他點起了煤油燈,看著在夜色中漂浮的玥玥。
她的身形依然透明,那雙眼卻很亮,在飄搖的燈火下泛著一層熒光。
“看得出來,你的引導者,對未來依然很迷茫。”玥玥突然開始說起茜伯爾。
“迷茫?”
“只要解決污染給所有人看,那么一切就都解決了,邪神之名也就不攻自破,這是她的想法。”玥玥說:“但是在這之前,所有人都會認為她是惡,從而阻止她證明自己并非惡的行為吧。”
“從根源上,她就已經被認定為惡了啊。”她說:“謊話說多了,會再也無法糾正回來。惡人當久了,在人們眼中就再也洗不白……在召喚出觸須怪物,打算凈化所有人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失去洗白的機會了。”
蘇明安靠在床上,油燈的火光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
“……與深淵長久注視者,終將墜落于深淵。”玥玥說:“與惡為伍過久,終將失去遠離惡的能力。”
蘇明安注視著她。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么會說到這些……但她是惡非惡,根本不重要。”他說:“她的愿望,就是推翻那面黑墻,讓穹地人得到永恒的光明與自由——那個時候,無論她是還活著,還是耗盡了獻祭的生命力而死去,對她而都已經無所謂。她是個……理念極其堅定的人,旁人怎么看她,不重要。
她做這些,只是為了她內心的安寧,她不想讓自己在悲劇來臨前后悔,她其實是個……驕傲到了極致的人,她不容許一丁點可以實現她夙愿的機會從她眼前溜走,即使這種方法會付出巨大的代價。”
玥玥微微俯下身,凝視著他的雙眼。
“……不值得。”她說:“不值得,穹地的這些人……根本不配。”
蘇明安回望著她的雙眼。
他能看到她的雙眼里,此時倒映著他的模樣。
“她是為了看到花開,看到大海,而不是為了這些人。”他說:“她認為值得……那就是值得。”
他想起了那個he里,選擇耗盡生命力凈化穹地,白發蒼蒼的茜伯爾,下墜時看他的眼神。
那時她的眼里,已經沒有了悲傷。
像是所有的努力都嘗試過,最后得到了一個非所愿的結局。她選擇了停下步子,用這樣的方式結束一切。
哪怕是頂著與世為敵的邪神名號,哪怕手上染滿了哥哥的鮮血,哪怕他們的矛盾到最后都沒有得到化解。
她依然選擇了接受。
燃燒生命后燦爛盛放,雖有遺憾卻不會后悔。
這是她能做到的,力所能及的最好結局。
“……明安,你聽說過,薛定諤的貓嗎?”玥玥說:“將一只貓放進箱子里,在開箱之前,貓的存活和死亡幾率是一半一半,這個時候,它活著和死去的狀態是迭加的,誰也不知道它的狀態究竟如何。
但如果,有人揭開箱子,真的去看的話,它的結局就定格了。”
“你想說什么?”
“對于那些渴望看到貓還活著的人來說,這個結果,還是不去觀測為好吧。”玥玥說:“想要知道一件事情,其實是一種很可怕的行為。有的時候,還是保持著未開箱的狀態,不要走到底為好吧?”
蘇明安看了她一眼。
她也在回望著他,神情依舊平和。
暖光照在她的黑發之上,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依舊如故。
注視著他的雙眼,她忽地露出笑容。
“……好了,不說這些了。”
她后退了幾步,透明的身形融入了暈黃的燈光之中。
“已經很晚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