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探清水河》。
有人說它是淫詞窯曲兒，里面滿是男女腌臜事兒。
也有人說它好比《孔雀東南飛》，講述了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
詞沒錯，曲沒錯，所不同的在于聽它人自己的心。
不管別人怎么想，唐云風從其中看到了愛情。
當然，他演唱的版本，不是原版的，也不是二人轉版的。
其中四更天的唱詞，只是以下幾句：
四更鼓兒敲，
被窩里鬧嘈嘈
雞叫狗咬
眼看天要亮了
大蓮吶舍不得六哥哥走啊
又恐怕二老知道
定打不能饒。
食色性也，情到濃處興云雨，這很可恥嗎？
再者，如此俏皮有趣兒的描寫，倘若真要是全部抹掉，那味道反倒少了幾分。
唐云風不想，也不愿意！
比起今晚自己的所見所聞，大蓮和小六是很可愛的兩個小人兒。
唐云風不捧不褒，只是悠悠地敘述著自己眼里的《探清水河》。
錢姐聽得很入迷，尤其是聽到最后二人跳河的結局，更是眼前一亮。
當即說道：“好，你再唱一遍這個《探清水河》，我打賞你三萬。”
這下，全場的目光又全聚在了她的身上。
三萬塊，就為了聽一段小曲兒？
這也太大氣了吧？
姑娘們看向唐云風的目光里，滿滿地都是羨慕。
而錢姐旁邊的人，則恭維聲不斷。
“錢老板，您真大氣！”
“錢姐，以后您發財，帶上小弟喝口湯吧！”
錢姐只是略微回應，一雙眼睛始終盯著唐云風。
唐云風心里也有些吃驚。
只是想了半晌，沒理解這些人的想法。
不過，千里賣藝為求財，人家點了活兒，作為相聲藝人，他不可能不接。
唐云風拱手道：“多謝錢老板捧場，您愿意聽，那我就再唱一遍，請您和諸位行家多多指正。”
言罷，沒有沒有猶豫，再次開腔唱道：
桃葉兒尖上尖
柳葉兒就遮滿了天
在其位的這個明阿公
這回唐云風沒有抬頭看天，眼睛不時看向錢姐，畢竟人家是花真金白銀點的活兒，總得多關注一些。
只是他每回將目光移到她身上，都能接上對方的目光。
幾次下來，唐云風心里有些發毛。
這，她這眼神怎么這么奇怪？
嚇得唐云風不敢再看她了，掃視完全場，便更多的將目光放在了李富貴身上。
還是他那張胖臉，讓人看著心里踏實一點。
而且這回的效果好了很多。
許是因為自己解釋過，許是因為三萬塊錢給刺激的。
全場大部分的人注意力，都聚集中臺上，或者說是唐云風自己身上。
當看到不少人，聽著聽著竟然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唐云風心中暗自點頭。
不是傳統藝術沒有魅力，而是看你能不能靜得下心來聽。
味如香茗，越品越醇，得品，得細品！
這一點反而是絕大部分流行歌曲做不到的，誰要是不服氣，百年后自有分曉！
興起越快的東西，注定了它沒落的也會更快。
不時，小曲再次唱畢。
“好！”
李富貴帶頭叫好，頓時全場的掌聲響成了一片。
唐云風微笑著鞠躬下臺。
晚上十點半。
房間里，唐云風和孔蕓龍正在收拾東西，倆人都很高興。
孔蕓龍左右一瞅，發現沒人，湊過來小聲道：“師哥，八萬五呀，嘿嘿！”
這個窮小子，賬倒是算得蠻清楚的。
沒錯，出場費兩萬五，錢姐打賞了三萬，再加上返場的掌聲贏了三萬，今晚攏共進賬八萬五。
一曲《探清水河》，終究還是沒有贏得那五萬塊錢的彩頭。
人力有窮時，環境使然，唐云風已經很知足了。
來到一個奇怪的場子，只縱聲色，不考究藝術。
自己做到了這一步，也算沒有丟德蕓社的人，同時還展示了一次傳統藝術的魅力。
沒有遺憾了。
哪怕沒有掙著這三萬塊錢，光是讓這小曲給更多的人聽到，都算不錯。
郭德剛到哪都宣傳傳統相聲，不也是為了讓更多的人知道這門藝術么？
師徒倆干得是同樣的活兒！
人生地不熟，又有錢鈔在身，這讓唐云風很沒安全感。
靠利索的嘴巴可打不了仗！
不時，他問道：“三哥，你是不是真的會武功？”
孔蕓龍不知道唐云風為什么會這么問，但旋即又將胸膛拍的“嘭嘭”響。
“師哥，不是我吹牛，隨便三五個人，根本近不了我的身！”
“近不了你的身有屁用，你得保護我！”
唐云風說完，手指往自個兒胸口點了點。
孔蕓龍當即明白了意思，滿臉自信道：“那也沒問題，路邊上的人，我一拳頭就能解決！”
唐云風深深地看了他兩眼，沒有再說話。
其實自己問來問去，貌似都沒得選擇。
但愿跟人打起仗來，他真能一拳一個吧？
哥倆剛收拾好東西，李富貴便進來了。
“哈哈，唐老師，今晚來著了吧？”
這話沒錯，今晚算起來，所有的演員當中，就他們賺得最多。
至少明面上是這樣！
一單的收入，快趕上三單的出場費了，一切都拜李富貴捧場！
唐云風笑道：“多謝李老板搭線，賞得單子！”
“嗨，都是小錢兒，不過，唐老師，您的曲兒唱得確實很好聽。”
“您捧場了。”
“怎么著，今晚上我那落腳去？”
唐云風看了孔蕓龍一眼，笑道：“這太麻煩您了，我們來得時候已經定好了旅館，下回再叨擾您吧。”
走江湖得拎得清，不是什么桿子都能順著爬的。
說到底，人家畢竟是金主。
“那成，有什么事兒盡管給我打電話。”
李富貴也沒強求，聊過幾句便告辭了。
事情全部結束，師兄弟倆沒再耽擱，直接背包離開。
這大晚上的，他們得趕緊去旅館。
出了院子，倆人挑了燈光亮的方向走。
“嘀嘀”
不時，他們身后傳來汽車的喇叭聲。
擋道了，唐云風拉著孔蕓龍讓到一邊，給人家讓道。
同時扭頭一看，身后的車子，是一輛黑色的虎頭奔。
這車，在這年代已經算是絕對的豪車了。
車子緩緩駛來，誰承想，卻在他們身邊停了下來。
車窗放下，唐云風便看到坐在后排之人，正是打賞自己的金主錢姐。
錢姐眼睛看向他，還沖他招手。
唐云風趕緊幾步走過去，拱手笑道：“多謝錢姐您捧我的場。”
可人家并不理他的話茬，突然道：“今晚跟我走吧！”
唐云風一愣，什么意思，走去哪兒？
再一瞧錢姐異樣的眼神，他頓時什么都明白了。
他是不懂男女之情，但他懂江湖之事呀！
被人家這一說一瞧，唐云風頓時心里沒有了安全感，有些發慌。
強龍不壓地頭蛇，誰知道她是哪座廟里的神？
他下意識的扭頭看了不遠處的孔蕓龍一眼。
還好，自己師弟會武功，一個打五個的那種。
唐云風硬著頭皮，拱手道：“多謝您的好意，我只賣藝！”
說完，將頭低下，不再看對方一眼。
錢姐又道：“開個價吧，一兩萬，三五萬，我不還口！”
唐云風沒有接茬，再次搖頭拒絕。
“賣藝太辛苦了，以后跟著我也行！”
唐云風動作不變，只是額頭開始冒著虛汗！
這個瘋婆子，也太大膽了吧？
想男人想瘋了么？
“哼，不識抬舉！”
一聲冷哼過后，汽車終于開走了。
只是半響唐云風都是拜送的動作，沒有起身。
孔蕓龍過來將他扶起：“師哥，車子走了。”
唐云風站起身，長吐了一口氣。
還好，現在是太平年景，不然就麻煩了！
孔蕓龍瞧著他的表情有些奇怪，疑惑道：“師哥，剛才你們在說什么？”
“沒事！”唐云風對孔蕓龍露出笑容，話卻沒往下說。
世間的腌臜事兒，少知道一些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