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村少將繆贊了。”
方老爺子默默放下毛筆,抬起眼皮正視來者,輕蔑一笑:“其實不用這么大陣仗,只要寺內將軍招呼一聲就行。”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飯村沒想到對方居然還能這么澹定,仿佛早已料到此番光景,原本滿臉笑意的他也不再偽裝,露出了陰鷙的表情:
“那我也不廢話了,彼を連行する!”
身后的日本兵立即上前,絲毫不顧對方年歲已高,準備用麻繩將其捆住押走。
“ちょっと待って!把他帶走就行了,不用那些!”
飯村卻抬手阻止,他倒不是憐憫,而是覺得這么多人來抓一個老頭還要五花大綁,未免顯得自己這邊太無能了。
待士兵退下,飯村又操著一口并不流利的中文對方重恩說道:“我想方桑并不會讓我們難做,對吧?”
“呵呵,要是這么多人都帶不走我這個老不死的…那還不如都去切腹自盡呢,對吧?”
方老爺子揉了揉被人捏得有些生疼的肩膀,毫不客氣的反問道。
這話嗆得飯村無力反駁,為了保持風度他只得悻悻一笑,并未多說什么。
老爺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長褂,挺起胸膛,撩衣斂袖澹然一笑:“前面帶路吧!”
一些人浩浩蕩蕩的從方家大院里出來,方老爺子也被押上了卡車,周圍全是荷槍實彈的日本兵,防衛程度可以說是密不透風。
為了避免出現意外,日本人在沿途派了兩個中隊的兵力進行治安管控以及掃蕩抓捕,同時開始逐步排查與方家有著息息相關的機構或者行業,凡事有任何可疑人員先抓后審。
僅僅兩天的時間,城里到處在上演抓捕逃亡的片段,硝煙與血腥成了主旋律,橫尸街頭的尸體都要用卡車裝著運出城去,這其中被亂抓錯殺之人不在少數。
本來還想著去營救老爺子的阿貴現在已經是自身難保,只能和幾個手下暫時呆在一家本地百姓的地窖里躲避日軍的抓捕。
好在這家男人的祖輩是一個廣東梅州南下華人,幾十年前與當地馬來人成家扎根于此,也逐漸與當地人同化。
日本人對待馬來西亞的本地土著和華人區別非常大,雖然在他們眼里都是下等民,但這其中也分三六九等,土著至少還留有一定的人權,允許有身份,可以出行、工作。而華人卻是最低級墊底的存在,想搶就搶想殺就殺,一點都沒當人看。
不過這家人并沒有忘記身上流淌著的華夏血,面對日軍的盤查,用一口流利的馬來語蒙混了過去。
咯吱…
地窖的蓋板被掀開。
阿貴眾人立馬抓起身邊的武器對準頭頂,警惕的盯著上方。
“貴哥,是我!”從外面探出來個大腦袋,正是阿貴上午派出去搬救兵的那個手下。
“麻桿?你怎么來了?”阿貴招呼著眾人放下槍,疑惑問道。
“哎呀,一句話說不清楚,誒老哥,麻煩你了…”
麻桿翻身進入地窖內,同時也向外面的男主人道了聲謝。
本就不大的地窖再加了一個人過后更加擁擠,其他人不得不往旁邊挪了挪騰出點空間。
“到底怎么回事?”阿貴再次將地窖隔板蓋好,忙問道。
“唉,現在日軍全城戒嚴根本出不去,我轉了一圈也沒找到機會…”
麻桿一五一十講述著過程,本來準備出城的他卻遇到了麻煩,日軍安排了城外兩個獨立守備大隊進行嚴格的軍事封鎖,不讓平民自由進出這使得原本撤到郊外的一部分反抗組織人員根本進不了城,他們也出不去。
不僅如此,鬼子還在街上到處抓捕可疑人員,要是誰敢逃跑立馬就開槍射殺,他們會根據特高課給出的線索位置重點清理,不管對方是不是先抓再說,其中有好幾個情報組織的聯絡點都被日軍給連根拔起。
“貴哥,我還以為你們去了五叔的酒坊那,那邊鬼子特別多,我好懸沒栽嘍…”麻桿心有余季的講道。
他在奔走途中都差點被日本人逮到,好在最終有驚無險,經過多方打聽才得知阿貴幾人的藏身之地。
阿貴看了看身邊的同伴,澹澹講道:“酒坊那邊暴露了,老五死在了路上,酒坊的兄弟們也損失慘重…能逃出來的都在這了。”
一聽此話,眾人皆是神色惆悵沉默無語,這次之所以如此被動肯定是有叛徒悄悄泄露信息,除了小鬼子喪心病狂的無差別屠殺,自己人背叛導致的情報泄露更加致命,要不是昨晚撤出去大部分,苦心經營這么多年差點就毀于一旦。
“貴哥,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日本人太狠了,完全是要將我們趕盡殺絕啊!”
“聽說老爺已經被他們抓去了,方家大院都變成了日軍的審訊部了。”
“那我們豈不是完蛋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吵鬧聲嘰嘰喳喳讓人心煩。
“行了!都給我閉嘴!那么多年的風風雨雨都見識過了,遇上這點困難就認慫了?”
阿貴怒聲呵斥道,凌厲的眼神掃過一圈,卻沒有一個人敢跟他對視半眼。
現在的局面已經讓人不堪重負,要是人心再渙散可就真的完蛋了,必須得讓他們振作精神。
動則生,靜則斃。如今情況決不能就此坐以待斃,必須得想辦法行動起來。見眾人終于安靜下來,他立馬開始下達指令:
“麻桿,你去找這家男主人借幾件衣服讓他們幾個都換上。”
“黃鵬,你的馬來語說得最好,待會你就混出去打聽打聽現在的情況,務必搞清楚關押老爺的位置。”
“阿普,等晚一點你帶兩個弟兄悄悄出去探查情報,另外…盡量尋找在城內還活著的弟兄。”
“其他人,留在這里養精蓄銳,等待時機,我們決不能坐以待斃,一定要想辦法把家主救出來,小鬼子想要干掉我們…呵呵…他還差一副好牙口!”
“是!”
阿貴的聲量雖然不大,但鏗鏘有力的聲音卻讓眾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樣,又重新恢復了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