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們真要這么早就下山么?”
“當然,事不宜遲!”
“我們是不是應該和大師兄打個招呼?”
“這是老夫的私事,何必去叨擾你大師兄?”
“但……”
“別磨磨唧唧的了,那些話老夫憋了七百多年,今日無論如何要說給小師妹聽!”
瀚海峰上的云霧破開一條縫隙。
劍光自縫隙中穿過,如破云而上的飛鳥。
楚宵練站在飛劍上,臉上滿是興奮憧憬地神情,口中不斷說道:“李公子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經他提點之后,老夫才發現……以往自己真是大錯特錯!”
“先不說老夫是否做到了真正的斷情絕欲,單單是對男女之情,老夫也未徹底斷絕!”
“那些年我對師妹不理不睬,但事實上……師妹為我所做的一切我皆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只是當時的我懵懂無知,辜負佳人!”
“如今我才知道,原來我心里也是有師妹的!”
楚宵練心中涌現出無奈的情緒,不禁嘆息。
自從那日,見到大師兄留下的錦囊后,他的老師就像魔怔了一般,張口師妹,閉口師妹。
仿佛一夜之間領略了愛情的真諦。
并且深信,自己是深愛著小師妹的,只是當初的自己不自知。
這不,年節才過,他便急匆匆地催促楚宵練下山,帶他去見自己的小師妹。
楚宵練忽然說道:“老師,你說你都死了七百年了,我師姑她……還能記得你么?”
燕赤霄斬釘截鐵道:“你小子說的什么話?你師姑不光人長得好看,性格溫柔如水,而且極其重情,與為師青梅竹馬長大,一暗戀便是足足兩百年!”
“怎么可能忘記為師?”
楚宵練砸吧著嘴,說道:“我只是擔心老師您樂極生悲!”
燕赤霄自信道:“大可不必!我敢打賭,只要我一出現在你師姑面前,她一定會哭著撲進我懷里,訴說這多年相思!”
楚宵練想象著那一幕,臉上也浮現出笑意。
他心道老師一人孤苦伶仃這么多年,若真有一位紅粉佳人與他相伴同行,當然是極好的!
便在這時,一道不甘地吼聲忽然出現在二人耳畔:“放我出去!師兄,你這樣不道德,我們應該公平競爭,讓小師妹自己做選擇!”
楚宵練訝異道:“老師,師叔又醒了!”
燕赤霄哼了一聲,說道:“師弟你這又是何必?你我之間這場戰爭,當年我還未下場,你便輸的徹徹底底!”
“如今老夫浪子回頭,你更無半點勝算!”
“與其心懷不甘,倒不如真心實意地祝福我與師妹,也算成人之美了!”
姜玄宇不忿道:“那是以前!你走的這七百多年,我對師妹照顧的無微不至,便是一座石人也該被感化得差不多了!”
“更何況,此次我為天下蒼生英勇就義,成就英雄之名,師妹一定會對我青眼相加!”
“你放我出去!”
燕赤霄搖頭嘆息道:“你這又是何必呢!”
話落,他手法極為熟稔地在戒指上補了百來道封印,姜玄宇的聲音徹底消失!
燕赤霄接管了楚宵練的肉身,踏在飛劍上,深情凝視著前方的云海。
云朵隨風變幻。
劍光破開云層,來到人間,懸停在一座靜謐的院子之上。
隔著朝陽下的青煙,他一眼便看到那棵海棠樹下的白裙。
后者似感應到他的目光,抬起頭望了過來。
視線交匯。
恬靜如水,溫柔如畫。
一如當年初見。
“師妹……”
“我來了!”
燕赤霄神情說著,踏著劍光降下身,懷揣著濃濃的激動,朝著那柔美的身影狂擁而去。
時間似在這一刻停滯。
海棠樹下落葉紛紛。
這一幕絕美!
庭院內忽然飄起極其凄厲的慘叫聲。
“哎呀——”
“何方狂徒,居然敢來我這靜園內放肆?”
“別動手,蘭蘭師妹,是我啊,我是你大師兄!”
“哼!小賊好膽,我大師兄已離世七百年,你居然敢冒充他,今日我非要將你挫骨揚灰!”
“別,你聽我解釋!我沒騙你!”
“哎呀——”
“啊——”
看著面前的罩子,李含光沉默不語。
他曾參與過一次對神魔的剿殺。
當時那位梟焱神魔死后化作了一顆火系的法則晶核,擁有極為純粹的火系法則力量。
李含光借助那枚晶核的力量,成功覺醒了火系神體。
以天地法則自然生成的神魔,死后化作純粹的法則晶核,看起來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可為什么雷霆神魔會化作一件法寶?
他的目光凝聚在這件雷系法寶上,眼前漸漸出現幾行文字。
九龍神雷罩:準帝級法寶,出自遠古時期一位煉器大能之手。
蘊含極為純粹的雷系法則,可御使九陽神雷攻伐敵人,威力無雙。
十萬年前曾被大神通者以混沌神雷祭煉過,關鍵時可引爆其中的混沌神雷,具備滅世之威!
居然還是人為鍛造出的法器?
他望向沈蒼云道:“其余神魔呢?它們死后化作了什么?”
沈蒼云不明白他為何會問這個,回答道:“永夜之神死后化作一枚黑色的棋子,品階同樣在準帝級,瘟疫神魔則是一株毒草……”
空氣中光華微閃,沈蒼云所說的那些事物一一出現在他的手中。
李含光視線掃過,更加確定了心中的猜測,眉頭不禁挑起。
沈蒼云注意到他有些不對,問道:“你怎么了?”
李含光說道:“我想知道,十萬年前發生了什么?”
聽到十萬年前這個字眼,沈蒼云瞳孔陡然一縮,盯著李含光,眼中滿是詢問的神情:“怎么突然問這個?”
李含光說道:“看來你知道!”
沈蒼云微微沉默說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那是一場浩劫!”
浩劫這兩個字的分量,遠比災難沉重得多。
即使是神魔出世之時,沈蒼云也未曾用這樣的字眼來形容過。
那樣的場景,未曾見過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該想象的出來。
李含光卻忽然想起離開大帝秘境時,自己看到的那些畫面。
血流成河。
天地間皆是死亡的氣息。
生靈涂炭,便連大帝也會身隕。
那就是浩劫。
李含光說道:“邪靈族?”
沈蒼云猛地睜大了眼睛,見鬼般盯著李含光道:“你怎么會知道?”
李含光心道果然如此。
他向沈蒼云簡單說了些在大帝秘境內的發現。
當他聽到李含光描述那幅末日般的畫面時,臉上的神情早已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位空青大帝,應該不是十萬年前的人物!他存在的時間,還要更早!”
沈蒼云判斷道:“十萬年前那場浩劫雖然恐怖,但在三代人皇的帶領下,五域雖說損失慘重,卻保留了幾分元氣,并未出現你所說的那種情況!”
“但,邪靈族既然在他身隕的秘境內留下了后手,此事絕不可掉以輕心!”
李含光點點頭,忽然說道:“我想知道更多關于邪靈族的事情!”
不知為何,他此刻回想起在秘境內看到的那副畫面,想著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邪惡身影,突然生出一種極其怪異的熟悉感。
似乎,在哪里見到過?
尤其是在看到“九龍神雷罩”之后,那股熟悉感再度涌出,隨之而起的是一種宛如心血來潮的感知。
但那感知究竟代表什么,細想之下卻有沒有答案。
沈蒼云微微沉默,點頭道:“可以!”
虛空中沒有時間的概念,更沒有方向可言。
李含光與沈蒼云立在漆黑的虛空之中,看著那些隱藏在平靜下的亂流從身旁經過,陡然生出一股天地寂寥之感。
這里是虛空最深處的地方。
與尋常時候,眾人趕路時經常涉足的表層虛空完全不同。
這里的一切好像隨時在變化,但偏偏給人一種萬物俱寂之感,仿佛這里是時間的終點。
就算是修為高深的圣境強者也不敢輕易踏足此地。
因為很容易迷失。
便連沈蒼云踏足此地之后都變得極為凝重,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羅盤般的事物,尋找方向。
他最終確定了一個位置,帶著李含光以極快的速度飛掠而去。
終點處更是死寂。
連稍有波瀾的虛空暗流也難以見到。
沒有一絲一毫的虛空風暴或者說漣漪。
李含光望著視線最遠處。
那里有一座古老的青銅宮殿,冰冷,沒有生機,就像一座墳墓。
可宮殿表面卻散發出陣陣明黃色的光芒。
那些光芒落在虛空里,大概便是一切如此平靜的緣由。
李含光看著這一幕,宛如正在欣賞一幅保存完美的古老畫卷,那股滄桑的時光氣息是如此濃郁。
“這是哪里?”
“至尊殿!”
沈蒼云望著那座大殿,眼中生出幾縷復雜光芒,有回憶,有唏噓。
“按照至尊殿口口相傳的規矩,每一任至尊殿主只有在卸任之后,才有資格長留此地!”
“我上次來,也是好幾千年前的事情了!”
“你要的邪靈族記載,就藏在這里!”
李含光說道:“我還不是至尊殿主!”
沈蒼云擺擺手道:“早晚都是,而且這件事比較特殊!”
李含光不再說話。
二人來到古老的青銅宮殿前。
一道冰冷的灰色光柱忽然從大門上方的龍首雕像眼中落下,照射在二人身上。
嗡的一聲輕響。
二人消失不見。
四周沒有光亮。
卻詭異地不顯黑暗。
幾團悠悠的白色火焰漂浮在天地間,如同鬼火。
啪嗒!
空曠的環境里忽有腳步聲回響。
李含光目光掃過這里的環境,眼前漸漸出現幾行文字。
太虛秘境:至尊殿核心秘境,存放先賢英靈,唯有緣人方可抵達此地,與至尊殿先賢對話!
四周除了他之外再無一人。
很明顯,他與沈蒼云走散了。
當那道灰色光線落下時,他便已出現在此地。
好在看起來不像壞事。
他忽然抬起頭,四周的虛空陡然變了風景。
這是一處斷崖。
崖上有座云橋,很是滄桑古舊,如同勾連天地人間,又或者過去未來。
橋頭立著一襲白衣。
風采奪人,宛如天地間的一道印痕,令人過目難忘。
李含光交朋友從來不看他長得如何,反正肯定沒他長得好看。
平生第一次,有人只憑借一道背影,便讓他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此人即使相貌不如我,也差不了太多!”
他在心里做出這樣的判斷,一步踏出,直接來到了云橋上。
“十萬年了!”
天地間忽然響起這男子的聲音。
滄桑浩蕩如古鐘,似蘊含著無窮無盡的道韻,令人忍不住心生折服。
李含光眉頭微挑,只覺得這一幕好生熟悉。
仔細想來,才發現這是自己以往裝逼時慣用的手段。
自己裝逼是為了信仰。
眼前這人把裝逼之道研究得如此透徹是為了什么?
似是因為沒有得到回應,那男子微微轉過頭來,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微微一怔。
隨后又看到他的臉,怔住更久。
李含光也楞了好一會。
他心中不禁生出贊許,暗道自己的判斷果然無誤,此人容顏之美,天地人間,也許唯有自己能壓他一籌!
對方笑著感嘆:“也許這就是命運!”
“最終來到這里的人,居然是個容貌不在我之下的晚輩!”
“難怪我等了足足十萬年才等來你!”
李含光望著對方:“你就是至尊殿的……先賢?”
男子微微挑眉,笑道:“可以這么說!”
李含光說道:“為何要見我?”
男子說道:“你來到這里,應該是你要見我!”
李含光搖頭:“我只是想知道有關邪靈族的事情,來到此地純屬巧合!”
男子搖頭笑道:“所有的巧合又或者運氣,實則都是命中注定,只是……曾經的你還不知道罷了?”
“哦?”
“我這秘境,只有在感應到混沌體時才會觸發,你懂我的意思嗎?”
李含光微微挑眉,視線凝聚在對方的身軀上,腦海中的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
終于,幾個模糊的文字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神色微異,說道:“你是前任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