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是個好的!”
也不待盛紘回話,老太太就自己個說出了理由來。
“她能把衛小娘的后事,風風光光地處置妥當了,息了衛家人的怒氣!”
“那就是好的!”
自打盛紘夫婦回來之后,王大娘子第一時間就打理好了衛小娘的一應后事,使得連夜從鄉下趕過來的衛家姨媽怒氣稍減,平了一些怨意。
畢竟,自家好生生的一個大姐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盛家后宅里,任誰也不會沒有反應的。
也幸虧衛家姨媽是個有成算的,話里話外地為了自家外甥女要了不少的承諾,方才是靜了下來。
當然,這也只有老夫人聽懂了,盛紘夫婦還傻乎乎地沒明白對方的意思,只以為她是來打秋風的。
此刻,聽到盛老太太這般說辭,盛紘也只是不置可否地道:“母親說她好,那她自是好的。”
不咸不淡,不情不愿。
“我知道!”
老太太瞥了一眼對面的臉色,開口道:“她每每說話夾槍帶棒,讓你很不痛快!”
“但那是你自己立身不正,寵妾滅妻,少了正理在身!”
“更何況,她又是王家的嫡幼女,也是從小受盡了千寵萬愛長大的!”
“她能忍受你至今,已是不易!”
“即便是說些譏諷之語,那也已經算是好的了!”
老太太再度瞅了盛紘一眼,換個話題道:“對了,你去告訴她,六丫頭這娃娃,今后不用她費心帶著,交給我便是了!”
說著,又補充了一句:“至于衛小娘生的哥兒,料想你這做老子的自有分寸,老婆子我就不管了!”
畢竟,在盛家,這哥兒和姑娘,那是不一樣的。
姑娘,忌諱多,事也多,而小子不同,甚至可以說是簡單了,待到他年紀夠了,就一腳踢進書院里便是,根本就沒有姑娘家家的那些道道。
再者說了,對于自己能夠繼承香火的子嗣,盛紘還是很上心的,若不然,林噙霜也不會如此忌憚衛小娘了。
“去吧!”
老太太說了這許多,也是有些累了,便趕人道:“我也該歇著了!”
不過,若是盛老太太沒說這最后兩句,那盛紘還真是巴不得聽到這樣的話,但現在嘛?
“母親!”
盛紘坐在椅子上,扭了扭身子,頗有些不自在:“明兒,在華蘭那兒挺好的,且又是病著,沒來由地將病氣給過了您老這兒!”
“母親,若是您喜歡養孩子,不若就養著墨蘭吧!”
“聽說,墨蘭也是很孝順的。”
“兒子覺得,她挺合適的!”
盛紘腆著一張臉,為林噙霜的女兒捧場道。
“呵!”
盛老太太冷笑:“你那林噙霜把衛小娘照看死了,我反而撇著個孤女不管,倒把她林噙霜的姑娘弄到跟前來養著?”
“好啊!”
“天下什么時候竟有縣里決堤,反而,府衙知州升官的道理了?”
一番話,直臊得盛紘老臉通紅,不敢再說話。
不過,盛紘想了想,還是找補著理由,開口道:“兒子……”
“兒子是覺得墨蘭乖巧,母親今后也不至于太受累。”
覷著老太太的臉色,盛紘似乎還想著再爭取一二。
不料!
老太太見到盛紘這個豬腦子模樣,終于忍不住了!
“你以為,衛家人來還真是跟你要六丫頭?”
“人家那是繞著彎子在跟你說,若有人好好照看六丫頭,那大家就都相安無事,不然,咱們可得小心了!”
“這……這明兒住在華蘭的屋里,怎么就不是好好照料了?”
盛紘還有些不服氣。
“你呀你呀!”
老太太見著盛紘依舊還沒想明白,只好掰扯清楚里面的道理,仔細地分析起來。
“這些刁仆,在家里住了多年,知根知底,原可帶進汴京再做處置,誰也不知來歷。”
“可你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又打又賣,結了仇怨。”
“你前腳死了妾室,后腳發賣奴仆,誰人猜不出其中還蹊蹺?”
“若有個眼紅你高升的,把他們拉去做人證,參你一本,你還想順順當當,升官去汴京嗎?”
盛紘愣住了!
旋即就是恍然大悟!
朝廷里最講究儒家的那套修身治國平天下,若是有官員家中家風不正,腌臜事情遍地,且又被那些如狼似虎的言官御使知道了,那可就了不得了!
這些家伙定然是嗷嗷叫著上奏朝廷,到處參本,他們可就等著這么一條業績沖榜呢!
御使們上奏的那個勁頭,只要是見過的人,就沒有一個會覺得不害怕!
尤其是此時的盛紘還真是一屁股的屎,整個揚州城里基本上同階級的官宦家里都是知道盛家寵妾滅妻的“光榮事跡”!
平日里,念在無大事發生,盛家府里的人也不會說,那自是無事,但若是衛小娘這樣一個光明正大的貴妾稀里糊涂地死了,且她的家人又要上告的話,那后果一定是不堪設想!
就算是能憑借些手段擺平,但盛紘這一次的升官那也鐵定是要結束的。
“糊涂!糊涂!”
“兒子實在是莽撞!”
一涉及到自己的職場生涯,盛紘頓時就醒悟過來了。
于盛紘而言,家族、官場才是最重要的,余者皆可拋。
他趕緊起身,向著盛老太太拜謝道:“母親說的是!”
“是兒子淺薄了,今后,還請母親多多指點!”
此時,盛紘終于是明白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的道理。
盛老太太將這個記在自己名下兒子的前后表現全都看在了眼里,心中暗自搖頭。
“以汝之愛子之心,及人之愛子之心,全都在這本書里。”
“通判不如自己好好看看!”
盛老太太遞過了一本有些年頭的書冊,交給了盛紘。
“這……”
看著上頭明晃晃的孟子二字,盛紘不覺嘴里有些發苦。
畢竟,能中進士的人,他又怎么會不知道孟子一書呢?
老太太怕是在挖苦他忘記了做人的道理罷!
當然,此孟子非彼孟子,雖名字一樣,但內容卻不盡相同,否則的話,豈不是代表著這方天地已經是有孟越的前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