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紘雖然是大聲嚷嚷著地走了出去,可是,當他出去之后,卻是一改先前的態度,轉而變得沉寂了起來。
他神態自若地舉起手,輕輕地揮了揮,示意那些跟在他身后的這些小廝們自行離開,而后待到眾人皆是離開之后,他方才是自己一個人悄咪咪地往著盛長楓的院子里走去。
那般躡手躡腳的模樣,看起來卻是莫名的熟練,仿佛這盛紘盛大人練過一般。
不過,這動作卻甚是猥瑣!
另一邊,林棲閣。
“阿娘,我不是都已經說過了嗎?”
“我明日定然是會榜上有名的,您就放心吧!”
坐在凳子上的盛長楓對著林噙霜擺了擺手,顯得極有自信!
“阿娘,您放心,這次最不濟也就是名次差了些,卻是不至于落榜的!”
盛長楓一邊說著自己內心一直堅信的答案,一邊拿起了桌子上的果子,隨口就是咬了下去。
“吭哧!”
汁水四濺!
一股甘甜的感受頓時就是從盛長楓的味蕾里傳遞到他的心間,讓他舒服的直叫喚。
“嗯,真甜!”
“甜?”
林噙霜此時面若寒霜,一臉的恐怖!
“盛!長!楓!”
林噙霜站在盛長楓的面前,指著他的鼻子,一字一頓地低吼道:“你竟然還有心思在這里大放厥詞?”
“說什么榜上有名,不會落榜?”
林噙霜的臉上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痛心疾首地質問道:“難道你不知道莊學究對你們幾個的判詞早就已經是傳遍了整個盛府嗎?”
“不僅是我,就連你的父親也是聽聞了這個消息,對你極其失望!”
“說你這些年來,卻是松懈了許多!”
林噙霜看著自己面前的兒子,內心一片絕望!
若是盛長楓都失去了盛紘寵愛的話,那她這個林棲閣就真的是要倒了。
“哼,阿娘你不懂?”
“那莊學究說的也不一定就是對的呀!”
盛長楓勉強撥開自家阿娘指責的手指,又驚又怒地站起身來,昂著脖子,犟著腦袋,一臉的不忿!
“他又不是官家肚子里的蛔蟲,又怎么知道其中的玄奧?”
盛長楓紅著一張臉,不忿地看著自家阿娘,兀自辯解道。
“什么?”
林噙霜臉上的寒霜卻是愈發地重了!
“怎么,你是說人莊學究會出錯?”
“不……不行嗎?”
看著林噙霜眉宇間壓抑不住的怒火,盛長楓就是一陣心虛!
“學究……他……他老人家又沒有進過……朝堂……”
“……他……他又……他又怎么能保證自己的猜測,就……就是對的?”
“難道,他……他就不能是猜錯了官家的心思嗎?”
雖然盛長楓一開始說的有些結巴,但到了后面卻是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他嘴里的理由也是越說越多了。
“沒錯,就不能是學究錯了嗎?”
“學究又不是圣人,他怎么可能不會犯錯?”
盛長楓振振有詞地在林噙霜的面前狡辯,直把林噙霜給氣得幾欲吐出一口淤血來!
“你……”
“你這……”
林噙霜哆嗦著嘴唇,心里恨得直欲抓狂!
什么狀元之資?
林噙霜的心里恨不得給自己一下狠的,當初怎么瞎了眼,覺得這家伙會是狀元呢?
要不是眼前這家伙是自己親生的,林噙霜敢保證她一定會把這個號稱是“未來狀元”的家伙給打出屎來!
“好了,阿娘!”
就在林噙霜被盛長楓給氣得說不出話來的時候,屋子的另一邊卻是突然傳來了一句勸慰之聲。
“墨兒,你……你來說說你哥哥!”
待林噙霜看見出聲之人后,頓時就是兩眼發光,似乎是找到了什么救星一般。
這個救星,赫然就是盛長楓的親妹妹,盛墨蘭了。
其實在這屋子里的,從始至終都不止是林噙霜和盛長楓這對母子,除此之外,他們的旁邊還有一個墨蘭坐在那里,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這次,若不是眼見林噙霜似乎是被盛長楓給氣得狠了,墨蘭根本就不想出聲。
不過,此時墨蘭在聽到林噙霜的求助時,也頓時就是上前一步,對著二人勸解道:“阿娘,既然阿哥說他有把握,那咱們就暫且信他一信!”
“反正,明日就是放榜之時了,到時候是龍是蟲自然是能看的清楚!”
墨蘭饒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親哥哥,其中的眼神里卻也是充滿了質疑,似乎是不相信盛長楓所說的那些。
不過,雖然不信,但她卻是沒有像林噙霜那般盛怒,對著盛長楓厲聲斥責。
除了因為二者之間的輩分原因之外,另一個因為則是墨蘭的自私。
在墨蘭的眼里,盛長楓雖然是她的親哥哥,但歸根結底卻依舊還只是個外人,若他有出息也就罷了,那他自然還是她墨蘭的好哥哥、親哥哥。
可是。
若這個哥哥一點用都沒用,甚至還要反過來求助于她的話,那墨蘭就對不起了,她可不會像林噙霜那般,對其百般呵護,萬般教育。
畢竟,他可不是她的兒子。
“哼!”
迎著墨蘭不相信的眼神,盛長楓也是惱了!
“墨蘭,你給我等著!”
雖然挑起這話的乃是林噙霜,但盛長楓有火也只能是沖著墨蘭發。
“待明日揭榜之后,我題名金榜的時候,看你還有什么話說!”
盛長楓長袖一擺,頓時就是氣沖沖地往外跑了出去!
看他那模樣,顯然是真的很有自信,覺得自己能中!
“難道,我們說錯了?”
“這莊學究真的是猜錯了?”
身后的娘倆看到這里,頓時就是面面相覷,有些驚疑起來了。
“哼!”
“等我明日榜上有名的時候,看你們還有什么話說?”
盛長楓怒氣沖沖地就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在心里念叨著,似乎是想要以此來打臉自家的妹妹。
還別說,盛長楓這家伙的心里是真的覺得他自己是能中的!
雖然莊老先生給他分析了許多,但他的心里還有擁有著迷之自信,覺得自己寫的那些東西,縱使是不如考官心意,但對方念在他字里行間的才華時,應該還是會對他寬待一二的。
畢竟,他的才氣可是“眾所周知,響徹汴京”的!
其中,更不用說,他寫的東西還未必就是錯的了。
就如他對林噙霜所說的那般,盛長楓的心里是真的覺得莊老先生說的那個策論觀點是錯的,畢竟,以盛長楓的自負來說,與他不同者,皆為異端。
“少爺!”
“少爺!”
“少爺……”
而就在盛長楓的心里不斷地幻想著明日該如何拿出喜報,用何種姿勢將其砸進墨蘭手里的囂張場景時,一聲聲急促的喚聲就是將他給驚醒了!
“怎么了?”
盛長楓不悅地看著自己最得力的小廝有朋,怒斥道:“怎么,難道連你也敢欺負到我的頭上?”
“對我呼三喝四,指手畫腳?”
盛長楓越說越氣,頓時就是一腳踹向了有朋!
有朋,是最熟悉盛長楓的一個小廝,同時也是他最得力的。
甚至,他這有朋的名字也是盛長楓為其所想,是取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的說法。
當然,此世并沒有這句話,盛長楓也只是從自家老爹那里聽來的,覺得這是盛紘盛大人一生為官的訣竅,故而將其奉為圭臬,覺得這是縱橫官場的不二法寶。
沒辦法,誰叫盛紘盛大人平日里的作風就是如此呢?
也正是因為如此,盛長楓才會喜歡在外面結交朋友,以此來發展自己的人脈,覺得這般做法會對自己日后大有幫助!
可是,他卻是忘了一點,那就是無論別人再如何的厲害,但那終究還是別人的,不說其他,若是有朝一日,在對方自己和他同時需要幫助的時候,那你說對方是會幫自己還是選擇幫盛長楓呢?
很淺顯的一點,那就是打鐵還得自身硬,若是盛長楓沒有了價值,那她們又怎么會與他為友呢?
有朋了解盛長楓的性子,那他自然也就是不敢躲的,只得硬生生地承受了這一腳!
因為有朋心里明白,若是不讓自家少爺發泄過去,那他接下來就會故意刁難你好幾天的時間,在無數大大小小的事情上為難你!
正所謂,長痛不如短痛,因此有朋寧愿挨這一腳,也好過以后會反復遭罪。
“唔!”
有朋被盛長楓給踹得往后一晃,差點摔倒,不過他緊接著就是強忍著身體上疼痛,咬牙提醒道:“少爺,主君來了!”
“啊?”
盛長楓面上一驚,頓時就是再也顧不上處置“刁奴”了,他趕緊轉過身來,向著有朋提醒的方向望去。
果然。
盛長楓一眼就瞧見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父親!”
盛長楓對著盛紘一揖,恭聲道:“兒子見過父親,父親堂安!”
“嗯!嗯!”
盛紘急匆匆地從遠方奔了過來,有些敷衍地嗯了幾下,而后就一直向著盛長楓的身后張望,似乎是要找尋著什么。
“父親,您這是?”
原本盛長楓的心里還在害怕自己腳踹有朋的事情會被盛紘責罰,可是此時他一看到自家老父這樣的動作時,頓時就是心里頭明白了幾分。
知道其中似乎是另有一番緣故。
“嗯?”
盛紘張望了半天,卻還是沒能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那個,于是就是開口向著盛長楓問道:“長楓啊,你那朋友呢?”
不過,因為顧忌著自己的顏面,以及盛家的顏面,所以盛紘也沒表現得太過于露骨,只是裝作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朋友?”
盛長楓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父親,您說的是我的哪位朋友呀?”
盛長楓想要在自己父親的面前表露出自己交游廣闊,頓時就是大包大攬地道:“父親,只要您說一聲,兒子立馬將他介紹給您!”
“父親,就是不知……”
“等等?”
盛紘突然意識到了幾分不對:“長楓,今日你有沒有朋友上門?”
“上門?”
“沒有啊!”
盛長楓老實地搖了搖頭。
他今天幾乎一直都是在林棲閣里被自家阿娘審問,哪里還會有什么朋友上門!
“糟了!”
聽到這個回復,盛紘心里頓時就是咯噔一下,知道自己誤會了。
“難道,申家少爺不是來找長楓,而是找長權的嗎?”
此刻,盛紘終于是想起了申禮的年紀,知曉了他和盛長楓之間的年齡之差。
“難不成,是因為上次的童生試?”
盛紘一下子就想到了申禮與盛長權之間有過交集的可能。
“父親,您這是?”
看見盛紘神神叨叨的,盛長楓立即就是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準備向自家老父展現他作為兒子的孝心。
“哼!”
眼見申禮不是來找盛長楓的,盛紘當即就是眼睛一瞪,對著盛長楓怒喝道:“你這孽障,你剛剛是在做什么?”
因為自己估算錯誤,估計眼下那申家愛少爺已經是出門了,所以盛紘的“巧遇”計劃也已經是算作失敗的了!
而此時,盛紘又恰巧看見了盛長楓的過錯,他自然就是要借機將自己的怒火給宣泄出來。
“父親,我……我沒做什么呀?”
盛長楓也不知道自家父親今日是怎么了,怎么一會兒一個態度?
不過,現在的他卻是清楚一件事兒,那就是照著眼前的局面下去,他怕是逃不過這一頓好打了!
“放肆!”
盛紘擼起袖子就要給予盛長楓“愛的教育”:“你這孽障,為父親眼所見,你都敢狡辯?”
“莫非你當為父老眼昏花,看不見你這苛待下人的舉動?”
說著,盛紘當即就是噼里啪啦地給了盛長楓一次慘淡的結局。
而另一邊,申禮也確實是如盛紘所料,直接就帶著一張薄薄的紙張匆匆而去,一路上甚至連腳下的道兒都不看,只顧著將自己的心神全都放在了那種紙上。
要不是因為他的身邊還有小廝守著,怕不是得走一路,摔一路!
“唉”
“慎獨這家伙啊?”
身后,盛長權也只能是無奈地目送瘋魔一般的申禮,一臉的無奈。
“至于這樣嗎?”
盛長權有些不明白這些字的價值,有些無語。“算了,就由著他去吧!”
盛長權沒有心思,也沒有這個本事去改變申禮,最后也只得聽之任之了。
眼下,盛長權的關注點也是如他人一般,全都將目光對準了明日的杏榜之上。
而第二日,也很快就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