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見過爹爹!”
明蘭快步走至盛紘的身邊,強行壓制住自己內心的激動,努力做出一副平靜的樣子來。
因為她知道,盛紘尤為強調家中兒女們的規矩,認為大家閨秀在外面就應當保持著雍容鎮定,不能隨意地將自己的情緒表露于外,被他人所看穿。
越是出身名門的女子,就越是能夠做到這一點,而盛紘想要提高盛家的門楣底蘊,那自然也是要這般嚴格要求自家姑娘的,
說起來,這一點,除了如蘭外,盛家的幾個姑娘都做的很出色。
華蘭不用說了,那是盛老太太一手教養出來的姑娘,自然是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同樣的,后面的明蘭,亦是這般。
幾個姑娘中,唯有墨蘭是教養在林噙霜手下,但是,以其母之“高段位”操作,墨蘭自然也是可以。
當然,墨蘭那時不時的“真情流露”則是例外,用如蘭的話來說,那不過是她矯揉做作,故意擺出來的姿態罷了。
可實際上,若是墨蘭當真不想表露心緒的話,外人也是絕對看不出來的。
墨蘭的城府自然不淺,光看她能將那些所謂的風流才子給迷得團團轉,就已然是可以看出她的幾分道行來了。
“爹爹萬安!”
明蘭看著盛紘那寬厚的身影,屈身福了一福,眼里滿是濡慕。
“呵呵,好明兒,快快起來!”
“快讓爹爹好好地看看你!”
盛紘大袖一擺,趕緊上前一把扶起了自己的這個小女兒,此時,他的心里也是難得地涌起了一片慈父之心。
他愛憐地看著成長了許多,已然出現幾分窈窕之姿的明蘭,眼睛里滿是溫和。
“明兒!”
“這些年,也當真是苦了你啊!”
“讓你跟著你祖母,一起回宥陽那兒呆了那么久!”
宥陽是個什么樣的地方,盛紘自然是了如指掌的,他也知曉,宥陽雖說是盛家的祖籍,但那地方確實也只是個偏僻的小城。
不說汴京了,就連墨蘭和如蘭她們去的定州,那也是遠遠不及的。
不過,因為盛老太太想要回宥陽看看,兼之明蘭又是需要離開京城躲避宮中選秀一事,所以既是為了讓老太太身邊有人照顧,又是為了讓明蘭能得人照看,故此,她們祖孫二人就一同啟程回了宥陽,互相照應。
但是,這樣雖說是兩全其美,但相較于另一邊的如蘭、墨蘭,明蘭明顯是吃了虧的。
對此,縱使是已經偏心偏到了胳肢窩里去的盛大人,也是難免會對自家的小女兒有些心疼的。
畢竟,明蘭又乖巧,又懂事,是個十足十的好孩子,盛紘在閑暇之時,偶爾念及此事,也是會為她心疼幾分的。
至于說為何不讓墨蘭、如蘭跟著盛老太太一起回宥陽,那不用他說什么,三房人馬自然是全都不樂意。
第一個,盛老太太不樂意,她老人家可不愿意回宥陽的時候,還得調教那些個姑娘,而第二個,墨蘭和如蘭她們兩個也肯定是不愿意的。
她們兩個,就是典型的怕吃苦,在宥陽那塊鄉下地方也根本就待不住!
更不用說,她們本就不與老太太親近,對于盛老太太,畏大于敬。
而第三個,她們兩個各自的生母,林噙霜和王大娘子那自然也是不會樂意將自家姑娘給送到宥陽那個偏僻的地方。
前者是覺得那里找不到好的對象,而后者,則是純粹不喜歡宥陽,且覺得那里無趣,自家姑娘待不住。
故而,到最后,也就是明蘭跟著盛老太太一起去了那里。
“爹爹,女兒在宥陽老家那里過得很好,根本就沒受什么罪的。”
明蘭搖了搖頭,寬慰著盛紘道:“而且,女兒在老家那邊還結識了很多朋友,學會了很多東西!”
“像大伯父家里的品蘭姐姐,她就帶我認識了很多很有趣的東西,讓我也是受益匪淺呢!”
明蘭拿品蘭舉例子,目的就是好讓自家父親能夠安心一點。
不過,在聽到明蘭說起品蘭的時候,盛紘忽的神情一動,問道:“哦?”
“明兒,你大伯父家里近來可好?”
“可曾出過什么事兒?”
像是想到了什么,盛紘忽然皺眉問道:“為父怎么聽你大伯父來信說,你淑蘭姐姐與人和離了?”
“我記得,這淑蘭的夫婿不是宥陽那邊有名的神童才子嗎?”
“二人怎么會弄得這般難堪的下場?”
因為盛維顧忌著顏面,所以在信里面也沒有詳細地說,只是簡簡單單地與盛紘通了個氣,好讓他知道家里發生過這么件事。
“爹爹,這事兒我知道,卻是不怪淑蘭姐姐的!”
見著盛紘的表情不對,似乎是有些責怪淑蘭的意思,明蘭不禁趕緊開口,開始為淑蘭說話。
“是嗎?”
盛紘濃眉一挑,似乎是不太相信。
“爹爹,這事兒,祖母也是知道的!”
不得已,明蘭也只好是搬出了盛老太太這座大山,道:“而且,還是她老人家指揮著阿弟辦妥此事的呢!”
“唉,等等!”
“長權這小子也插手了?”
盛紘忽然發現,這里面的事情有些復雜了。
“這小畜生!”
盛紘有些不高興了:“他一個區區稚子,能幫得了什么?”
“簡直是亂彈琴!”
雖說有盛老太太看著,且事情已經圓滿解決了,但盛紘的心里還是有些后怕!
要知道,這種事兒可不好插手,一個不小心,就極易給弄得里外不是人,而盛長權年紀還小,將來也還有大好的前程可以拼搏,若是眼下他因此而使得自身的文名沾染上了污點,那對他今后的影響可是極大的呀!
一念及此,盛紘就愈發的惱怒,恨不得能立即出手,給予盛長權一次“父愛”!
“爹爹,其實,淑蘭姐姐……”
“禁聲!”
明蘭還沒來得及為盛長權辯解兩句,就忽的被盛紘給打斷了。
他左右看了看,發現場中還有不少的外人在,故而便開口止住了明蘭的話,道:“此事還是待到回家之后,你再與我分說吧!”
“此時,卻是不宜多說!”
盛紘再度環視了一周,繼續問道:“對了,你弟長權呢?”
“這小子去哪兒了?”
“怎么還不過來拜見為父?”
到底是心疼自己的幼子,盛紘只不過是念叨了一句“小畜生”后,便又情不自禁地改了稱呼。
他站在原地,找了一圈也還是沒能找著盛長權,一時間卻是有些心急,開始向明蘭問詢了。
“阿弟嗎?”
聽見盛紘詢問盛長權的蹤影,明蘭不禁心里暗暗一笑,為自家阿弟在父親盛紘心中地位頗高而感到高興。
“爹爹,阿弟還在后頭處理此行的一些雜事呢!”
明蘭看了一眼神情有些急色的盛紘,開口道:“阿弟先前與我說過了,他要我先送祖母回家,他要晚些時候才能跟上來呢!”
“嗯,這樣啊!”
盛紘眉頭一松,卻是放下了心里的些許緊張之感。
方才的時候,他還真的是害怕是盛長權在這一路上出了什么事兒,結果導致他沒來得及回來,害得盛紘心中七上八下的,沒個安穩。
不過,在聽到明蘭說的這個消息后,盛紘頓時就是放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
盛紘嘴里喃喃著幾句后,話音一轉,直接道:“既然如此,那明兒你就先隨為父一起回府吧!”
“至于長權這小子,就讓他自己趕回去吧!”
盛紘有些堵氣地跟明蘭說了一句,像是孩子般的跟盛長權較勁。
但是,有些可喜的是,盛紘的這番“較勁”卻只是他單方面的較勁,盛長權對此還一無所知。
“是,爹爹!”
明蘭捂嘴輕笑,卻是答應了下來。
而待到明蘭答應之后,盛紘卻又忽的轉頭,對著身后的長隨吩咐道:“冬榮,你們幾個就先留在這里,等到七少爺過來之后,你們就聽從他的吩咐,將他手里的事情給處理妥當!”
“另外,遇見七少爺的時候,叫他快些回府,我還有些事兒要問他呢!”
“是,主君!”
聽到盛紘這般安排,冬榮趕忙帶著那幾個盛紘時常使喚的小廝齊齊應了一聲,而后便一起朝著盛紘拜了一拜,目送著他們父女離去。
同時,他們幾人也是往著水邊的船上走去,準備去接應盛長權。
“好了,明蘭,走吧!”
盛紘留下幾個得力的小廝后,揮了揮衣袖,便是帶著明蘭一起回去了。
而就在盛紘父女即將離去之際,于他們二人的不遠處。
一個離著碼頭不遠,但卻又難以被發現的地方。
一個身穿天藍色羅織錦袍的男子站在那兒,正兀自偷偷地望著這邊。
那邊的人不少,且多是些小商販們,他們是專門為碼頭這便賣苦力的兜售服務,以賺取銀兩的生意人。
因為碼頭這邊人來人往的很多,故而,此人隱藏在這里卻是極難被對面所發現。
而且,這男子相貌俊美,氣質不俗,顯然也不是那等猥瑣齷齪之人,他隱藏在此,怕是有所苦衷。
正所謂三觀跟著五官走,既然此人相貌堂堂,那自然也就不是什么歹人了。
更何況,此人實際上也就是齊國公府上的世子,齊衡,齊小公爺。
幾載時光過去,齊衡也是成熟了許多。
此時的齊衡,較之以前的他,卻是變化頗多,不僅是樣貌上擺脫了曾經的稚嫩,就連一身的氣質也是隱隱地多了幾分堅韌、滄桑的韻味。
當然,齊衡依舊是沒有長殘,還是曾經那般絕美無雙,甚至,身姿修長的他在此時更是多了幾分成熟的迷人氣質,就像是窖藏了多年的美酒般,有了沉淀,多了底蘊,卻是更顯迷人了。
要不然,邕王府的嘉成縣主也不會為了他而百般遷就齊國公府,將邕王府的不少利益輸送給了齊家。
要不是邕王和邕王妃夫婦是真心疼愛他們的唯一嫡女,別的人,哪怕就是邕王世子,要是他敢在邕王府里這般動作的話,怕是他的骨頭也早就被邕王給打折嘍!
“六妹妹……”
見著明蘭亦步亦趨地跟在盛紘身后,齊衡的嘴里兀自地喃喃著。
“長大了……”
“六妹妹……你也長大了……”
齊衡一眼不眨地盯著不遠處的明蘭,看著她一步一步地走遠,直至走到盛家的馬車旁,然后看著她被盛紘攙扶著坐上了馬車,放下了車簾,最后又一點一點地慢慢離去……
齊衡眼睛里的光芒,似乎也是隨著明蘭的動作而不斷地游走,當明蘭最后坐上馬車離去的時候,齊衡的心,似乎也是跟著她一起離開了。
其實,齊衡今日來到這里并不是因為巧合,而是他一直都在關注著盛家。
可以說,自打明蘭回了宥陽之后,齊衡就派人一直守在盛府旁邊,企圖能在第一時間收到明蘭的消息。
他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想著能再次見到明蘭。
說起來,齊衡能這般順利地在第一時間見到明蘭,他需要感謝的不是別人,而是盛長柏。
雖說齊國公府勢力不小,但要想不動聲色地在盛家里安插人手,那純粹是想多了,因此,齊衡能這么快地得到消息,實際上也是盛長柏暗自傳給他的。
齊衡與明蘭的事情,盛長柏是知道的,同時,他也知道齊衡當初負了明蘭的原因是什么。
雖說齊衡這么做沒錯,但是,作為明蘭的兄長,盛長柏也并不覺得齊衡會有資格再靠近明蘭,接近自家的妹子。
于是,盛長柏當初在發現齊衡的那些小動作后,第一時間就是找上了門,將之點破,并強烈要求齊衡自重,不要以有婦之夫的身份再接近自家小妹!
面對盛怒的同窗,齊衡并沒有辯解,只是慘白著臉,一個勁兒地不說話。
不過,就算齊衡如此反應,盛長柏卻也依舊是無情地不動搖自己的決定,要他做出承諾,不得再騷擾自家妹妹,否則,二人的情分就此斷絕,今后相見陌路!
而對此,齊衡終于是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