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三金端量著這額匾。
紫金色的五個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這漆極獨特,看著很低沉內斂,偏偏光芒不弱,仿佛暗色的寶石一般。
“法空大師,你看如何啊?”趙三金笑瞇瞇看向法空。
法空微笑:“皇上所賜,自然是極好的。”
難道自己還要說不如上一塊額匾不成?
即使是情商低如林飛揚也說不出這話來,這塊額匾確實更勝先前那一塊。
那一塊應該年代久遠,很可能是當初的祖師所刻,已經歷經了滄桑而黯淡無華。
提的字不如當今皇上的字,氣勢不如當今皇上的氣勢,漆也不如現在的漆,更別說這五個字可以成為最大的護身符。
如果要降罪于別院,那要先把這塊額匾收回才成,這塊額匾在,就不能動別院之人。
“哈哈……”趙三金大笑道:“皇上說了,如果大師不喜歡,可以再換一塊。”
法空搖頭笑道:“多謝皇上厚意,已經滿意之極。”
“來人。”趙三金道。
兩個紫袍護衛進入轎中,再次捧出兩個托盤,皆以金綢緞所遮。
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中,兩紫袍護衛捧著托盤來到近前。
御賜之物,絕非凡品。
人們好奇這又會是什么。
趙三金呵呵笑道:“法空大師,皇上還有賞賜。”
他抽掉一托盤上的金綢緞,卻是一個件紫金袈裟上面壓著一頂紫金佛冠。
佛冠乃紫金色,上綴數十顆細小寶石,熠熠閃光。
佛冠下的紫金袈裟與多寶袈裟差不多模樣,更加的富麗堂皇。
趙三金又抽開另一托盤上的金綢緞,卻是一塊巴掌大小的圓形羊脂白玉,可以綴在腰間。
上寫五個小字:“大自在法主”。
趙三金笑瞇瞇的道:“皇上御賜大師大自在法主之尊號,恭喜大師賀喜大師!”
法空眉頭一挑,朝著禁宮方向合什一禮。
受朝廷赦封的和尚,有了尊號,地位是截然不同的。
就像自己當初的身份,即使貴為一寺住持,可在朝廷官員跟前還是白身,并無品階。
官員尊敬自己,那是對自己的欣賞,官員不尊敬,態度尋常,那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來。
若是一怒之下揍了官員,綠衣風捕與神武府便要出動緝拿,以民犯官,治重罪。
而有了尊號,便如有了品階。
法主,法王,法尊,三大品階,相當于朝廷官員的二品一品與王公。
現在自己若揍了官員,一般的官員便罷,一品及以上,不過治一個以下犯上之罪,比起沒有尊號,罪名天差地遠。
雖然只是最低等的法主,但即使現在金剛寺住持慧安也沒有尊號的。
大雷音寺的住持才有尊號。
趙三金露出贊嘆神色道:“皇上知道大師淡泊名利,所以沒有廣宣天下,但宮內的玉牒上已有記載。”
法空合什:“多謝皇上厚賜。”
“那小人的差使就完成啦,這便回宮繳旨,大師告辭。”趙三金合什笑道。
他親自將羊脂白玉牌捧給法空。
法空接過來,掛到腰間。
趙三金又親自將袈裟與佛冠捧給法空。
法空接過來,轉給林飛揚。
然后合什一禮:“有勞趙大人。”
他知道這些宣旨內監的規矩,應該奉上一份辛苦錢,他卻沒有這意思。
自己現在是金剛寺外院的住持,是高僧,如果真做出這般舉動,定要惹人側目。
出家之人,還是淡泊一些,與這內監們保持足夠的距離才好。
“霍霍,和尚,你了不得了啊。”法空一轉身進寺,剛關上寺門,林飛揚迫不及待的叫道。
法空笑著搖搖頭。
大自在法主,這名號深蘊其妙啊。
一旦摻合到了朝廷中事,便不能得大自在,所以還是做個超凡脫俗的和尚,別摻合進朝廷中事。
此時,不管是法寧徐夫人還是周陽徐青蘿他們,還是圓生圓耶圓燈他們,還是先前不見蹤影的慧靈老和尚,全部圍過來,嘖嘖稱奇的盯著袈裟與佛冠,還有他腰間的玉牌。
“住持,確實了不得。”慧靈老和尚倏的探手抄過玉牌,翻來覆去的看,愛不釋手。
林飛揚搶過去,也翻來覆去的看,驚奇道:“這是玉嗎?好像不是玉吧?”
他覺得這玉中蘊含著奇異的寒氣,一碰到就覺得渾身冷嗖嗖的,好像浸到了冷泉中。
說冷吧,又沒到寒冷的地步,說涼快吧,又比涼快涼一些,很古怪的感覺。
“是一種奇玉吧。”慧靈老和尚不確定。
他也沒見過這種玉。
法寧忙道:“林大哥。”
林飛揚將玉牌遞給他:“小心點兒,別摔了。”
“哈哈,如果摔碎了,那才笑死人。”慧靈老和尚頓時撫掌笑道:“皇帝的面子往哪里擱?”
法空笑道:“師伯祖,沒這么容易摔碎的。”
“真的?”慧靈老和尚頓時蠢蠢欲動的看向法寧手上的玉牌。
法寧頓覺不妙,忙握緊玉牌,瞪大眼睛正色道:“師伯祖,萬萬不可!”
這可是師兄好不容易得來的,萬一真摔碎了,說不定會惹得皇帝惱怒。
事關重大,可不能任憑師伯祖亂來。
“你這小和尚太無趣!”慧靈老和尚撇撇嘴,擺擺手道:“你們自己玩吧,我去也。”
他一躍而起,翻過了院墻,朝著南邊而去,卻是朝飛天寺外院的方向去了。
林飛揚嘿嘿笑道:“老和尚是去顯擺了。”
法寧搖搖頭,遞給圓生和尚。
圓生冷著臉接過來,看了幾眼,抬頭看看法空,又遞給圓耶,圓耶看后遞給圓燈。
圓燈看完,笑呵呵的道:“恭喜住持,我們金剛寺外院從此就不同啦。”
圓燈將玉佩遞給徐青蘿。
徐青蘿把玩著玉牌,覺得冷嗖嗖的很有趣,笑道:“圓燈師伯,有什么不同呀?”
“嗯……,要說有什么不同,還真不清楚。”圓燈想了想笑道:“嘿嘿,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么不同。”
“在朝廷那里不同了。”圓生冷冷道。
周陽急得盯著玉牌一直看,徐青蘿卻故意把玩,惹他著急,臉上笑吟吟的。
周陽死死忍住,努力挪開眼神,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法寧暗自搖頭。
這個小子,任他多么滑頭,還是一樣被徐青蘿克制住了,真是一物降一物。
“青蘿!”徐夫人嗔道。
徐青蘿嘟嘟小嘴,這才把玉牌遞給周陽。
周陽慢悠悠的接過來,翻來覆去的看:“師伯,這大自在法主,為何要叫大自在呀?”
“想大自在,便少管閑事。”法空道。
周陽若有所思:“這么說,皇上是怕你多管閑事,管什么閑事呀?”
“朝廷的事。”法空道。
周陽道:“如果師伯你摻合了朝廷的事,難道會出什么大亂子?”
法空笑了笑。
周陽眼睛亮了亮:“這會很有趣。”
“小陽!”法寧道。
周陽將玉牌遞給徐夫人看,笑道:“徐姐姐,這玉佩極好玩。”
徐夫人抿嘴笑道:“你這小家伙,沒大沒小。”
“徐姐姐這般年輕美貌,難道還要喚你阿姨?那把徐姐姐你喚老了!”
徐夫人笑得合不攏嘴:“凈瞎說。”
“閉嘴,周師弟!”徐青蘿頓時嬌喝。
這周陽真是可惡,在報復自己剛才故意拿捏呢,占自己的便宜。
法空看一眼法寧,法寧無奈搖頭。
林飛揚一直在埋頭思考,此時雙眼放光道:“圓燈,我們香客會不會更多?”
“呵呵,會吧。”圓燈笑瞇瞇的點頭:“那額匾足以吸引人們過來奉香的,我們現在金剛寺別院可比飛天寺他們高了一檔。”
“正是正是。”林飛揚用力點頭:“看來這件事要宣揚一下,讓整個神京城都知道我們金剛寺外院的額匾是皇上所賜。”
法空看他一眼。
“……不……不能宣揚嗎?”林飛揚氣勢頓時一弱。
“不能。”
“那額匾掛在那里,不就是給人看的嘛,為何就不能宣揚了?”
法空擺擺手。
林飛揚頓時無奈嘆氣:“行吧,不宣揚就不宣揚,他們自己看到的可不怨我們。”
法空斜睨他。
林飛揚忙笑道:“我絕不會多說一個字,這總行了吧?”
“去打探消息吧。”法空揮手趕他離開,免得又胡思亂想。
“那我走啦。”林飛揚依依不舍看一眼玉牌,一閃消失。
周陽與徐青蘿開始埋頭研究這玉牌上面的字,覺得這五個字極漂亮,看著心里覺得很舒服很奇特。
于是在地上拿樹枝臨摹,徐青蘿兩個弟弟跟著湊熱鬧,也拿著樹枝臨摹。
法空暗自點頭。
他們兩個的悟性確實驚人。
皇帝這五個人字確實蘊著奇妙,神韻完足,以物動人,看來皇帝的修為也在一品。
此時,范晨光與趙季平站在寺外,神情苦澀。
他們從金剛寺到金剛寺別院,原本還想請法空出手幫忙,可現在卻是看到了這樣一幕。
且不說這上面的額匾是莫大的震懾,便是法空得了尊號,便不是他們能請得動的。
法主之尊號,那便是與府主并駕齊驅。
既然有了尊號,那便要按朝廷的規矩辦事了——對等原則。
現在想請法空大師幫忙,自己一個軍侯根本沒資格提,只能府主親自來請。
府主會親自來請這位法空大師?
他們想了想,搖搖頭。
府主自視極高,他們這些軍侯為了立功,可以扯虎皮做大旗,請外援相助。
可如果府主親自請,那便不同。
府主根本拉不下這個臉來,也咽不下這口氣。
難道神武府的人都是廢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