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空眉頭一挑。
他還是不太相信皇帝與王爺的感情會如此親近,盡管他們是從小的感情。
可人心易變。
共患難易,同富貴難。
尤其皇帝的心更是容易變。
沒當上皇帝的心態,與當上皇帝的心態是截然不同的。
歷代皇帝為何要稱孤道寡,便是因為皇帝不需要朋友,也不能有朋友,只有君臣。
這是典型的職業病。
做了皇帝,體會到權力的甘美,對權力會生出強烈的占有欲,而且站在高高之處,可以看清楚所有人對權力的渴望與覬覦。
權力之甘美,無與倫比,世間的多數力量,在權勢跟前都是不堪一擊的。
那些不戀權力之人,是因為還沒償到權力的美妙之處,一旦知道了滋味,便再難割舍。
所以身為皇帝,便要想方設法保住自己的皇位,不容許任何人覬覦,包括父子,包括兄弟。
歷代以來,因為皇位而手足相殘的數不勝數。
大永皇帝與淳王爺親密無間,這是難以想象之事,法空是絕對不相信的。
看法空半信半疑,寧真真輕聲道:“我其實也不信的,也特意讓人打聽了一番,可得來的消息,證明他們確實是親密無間,皇帝對淳王爺很信任,淳王爺也一片至誠對皇帝,可謂是一對君臣佳話。”
法空笑了笑。
寧真真道:“師兄不信?”
“師妹既然這般篤定,我自然是相信的。”法空道。
寧真真哼道:“那師兄笑什么?”
“為世間有這般珍貴的兄弟情而感慨,”法空笑道:“見多了利益熏心,見了這般真情,便格外的高興。”
寧真真半信半疑。
法空心下卻是暗自嘆息。
他是持悲觀態度的,覺得他們的兄弟情怕是很難長久,早晚要出問題。
人與人之間哪有一直沒矛盾的,關鍵要看出問題之后怎么解決。
既看彼此智慧,也看當時形勢,還要看每個人內心深處的想法,人是既復雜又矛盾的。
伴君如伴虎,跟皇帝的矛盾那將更加麻煩,淳王能搞好?
“師妹可知現在神京的情形?”
法空便將如今的神京形勢說了一番,說了綠衣司忽然發難,把南監察司重創,皇帝震怒之下,把綠衣司的高層幾乎都扔到了南監察司里去。
這一下,南監察司與綠衣司其實很難說清楚誰是誰了。
端王是司正,所以南監察司還不是綠衣司,否則,頭目全部換成綠衣司,與綠衣司有何不同?
寧真真咋舌,搖頭感慨皇帝這一次是真氣壞了,竟然做出這種事來。
兩人議論了一番南監察司的未來,還有綠衣司的未來。
綠衣司雖然被撤走了司正與一些司卿,可并沒受太大影響,因為出了一口惡氣,士氣正盛。
而且司正司卿們讓位,下面的人更是斗志昂揚,都想往上走一步。
空出的位子便是無窮誘惑,會讓他們千方百計立奇功,綠衣司會爆發出更強的力量。
寧真真現在搜獲的消息已經足夠多,回去之后便會是司卿,占了一個位子。
剩下空出來的位子,一定會爭得頭破血流。
“師妹,還是說說武學經驗吧。”法空道。
寧真真笑道:“師兄,我想自己修煉,慢慢的來,不急的。”
“時局不同了,還是要盡快踏入一品的。”法空道:“你踏入了一品,我也能放心。”
踏入大宗師,不僅僅武學境界,還有各種地位,在綠衣司的地位在明月庵的地位都將不同。
就像李鶯。
在踏入大宗師之前,盡管修為驚人,殺大宗師如殺雞,可在綠衣司內的地位并不夠高。
有資歷、閱歷、年紀等各種各樣的因素在卡著她。
花名冊之功足以讓她成為司卿,可還是拖延著,而她一踏入大宗師,馬上就成為了司卿。
就是這么現實。
寧真真成為大宗師后,在玉蝶宗的地位將更進一步,會成為長老,再加上三師姐的信重,權勢將更重,行事也更方便。
寧真真沉吟。
她其實不想在這件事上也依賴法空,兩人友情再深,修煉之路卻是獨行的。
不能依靠別人,否則很難走得遠。
法空道:“你想更進一步,踏入一品之后再追求吧,先進一品再說。”
寧真真看看他,最終輕輕點頭:“那就有勞師兄!”
法空搖頭:“我這是求著師妹讓我幫忙。”
寧真真嫣然笑道:“多謝師兄。”
她心中溫暖。
法空伸左手食指輕輕一點她黛眉之間。
龐大的經驗宛如潮水般涌進了她的腦海深處,與她原本的武學經驗相撞擊,相交匯。
法空收回手指。
寧真真宛如一尊白玉美人,一動不動,通身上下唯有長長的睫毛在輕動。
法空靜靜等候,盯著她看,免得她有什么意外。
灌頂之法神妙是神妙,卻也有弱點:對精神的沖擊極大。
如果精神不夠強大,意志不夠堅韌,會承受不住而受創。
還好他周圍的人都是奇才,都精神強大,意志堅韌,承受得住灌頂之法。
一刻鐘后,寧真真慢慢睜開眼睛,雙眼燦若星辰,比平時明亮了五六分,灼灼逼人。
法空一看她這模樣,知道她靈光即使閃現。
雙手結手印,兩道清心咒落到她頭頂。
清心咒一落,她沸騰的頭腦倏然一清,萬般紛亂念頭俱消。
空蕩蕩寂寥寥。
如天地之間唯有茫茫大雪。
在一片寂無之中,一道靈光悠悠閃現。
她捕捉到了這道閃光,徹底融入這道靈光之中。
法空感受到她氣息正迅速的攀升,宛如一座山峰拔地而起,于是將一塊潛龍佩塞入她手中。
潛龍佩一入手,她氣息一下被收拾。
這個時候的她還不是大宗師,大宗師的獨特磁場還沒有出現,還沒引起別的大宗師注意。
一個時辰后,寧真真睜開明眸。
法空露出笑容:“恭喜師妹。”
寧真真搖頭:“師兄,我有時候覺得,自己是不是福氣太好,反而不堪承受。”
法空笑道:“這便是機緣吧。”
“真沒想到,所有武林中人苦苦追求一生的一品,就這么輕松的達到了。”
“你融合了那么多武學經驗,相當于修煉了數百年,怎么就輕松了?”法空笑道:“這塊潛龍佩可以收拾你的大宗師磁場,待會兒我離開,你恢復先前容貌,再收起潛龍佩吧。”
“好。”寧真真點頭。
法空道:“師妹,你現在是大宗師了,可以堂堂正正面對任何人,你在大永就不是寧真真,是真正的莫幽蘭。”
寧真真笑著點頭:“師兄放心,一品之后,我的慧心通明更上一層樓。”
法空笑道:“那我便去了,幫我盯著淳王府,看看他們有什么動靜。”
“嗯。”
法空一閃消失。
寧真真盯著他消失的地方看了一會兒,惆悵的嘆一口氣。
然后勉強提振精神,輕輕一抹臉,頓時恢復為莫幽蘭的模樣。
她隨即將潛龍佩收入懷中。
大宗師的氣勢頓時沖天而起,越來越盛,好像剛剛踏入大宗師的情形,同時散發出了大宗師的磁場。
片刻后,數道人影飄落。
一輪明月當空照。
月光照在窗紙上,映得法空屋內微暝。
法空坐在榻上,一臉微笑。
將寧真真推進一品境界之后,他心滿意足。
成為大宗師,寧真真地位更高,也更不容易被懷疑,誰也想不到大乾奢侈如此,讓大宗師做秘諜。
成為大宗師,寧真真逃命本事猛增了一截,一旦不妙,有更多的機會逃得性命。
法空這一刻覺得渾身輕松。
他神足通沒辦法帶著人一起走,寧真真身在大永天京,一旦暴露了,受到追殺的話,他沒辦法迅速帶她逃脫。
能做的就是將她推進大宗師境界,逃命的能力大增,也便多了幾分安全。
法空坐在榻上想了一會兒,笑著躺下睡覺。
第二天上午時分,法空正在院內研究血靈拳。
他覺得血靈拳并不妥當。
應該變成血靈掌。
血靈掌化為掌刀,一斬,或者一削,威力比起血靈拳來不可同日而語。
他正試著將血靈拳轉化為血靈掌。
這種轉變,需要將運功路線微調,要耗費龐大的腦力。
不知不覺一上午便過去,肚子咕嚕咕嚕響的時候,想起了林飛揚。
林飛揚這一上午都沒回來,顯然去找了朱霓。
現在的林飛揚動不動就去找朱霓。
他目光忽然深邃,便要施展天眼通看看林飛揚何在,林飛揚一閃,已然出現。
身邊跟著朱霓。
“住持。”林飛揚臉色陰沉。
朱霓也沉著秀美臉龐。
法空打量他們。
林飛揚哼一聲:“碰上那幫家伙了,深藏不露,差點兒著了道。”
他已經全力施展,原本要用最快的速度解決他們,可沒想到他們很難纏,竟沒能解決。
“逃了?”法空道。
“……逃了三個。”林飛揚無奈:“只留下一個,直接自殺了。”
法空看一眼朱霓。
林飛揚忙道:“跟朱妹子沒關系,確實是我武功火候不夠,沒能竟全功。”
朱霓輕聲道:“大師,如果不是我拖累,林大哥是能留下他們的。”
法空擺手:“你覺得有古怪,是不是?”
那南監察司的女子既然知道了他們的身份,赤蚣領高手,他還自殺什么?
“是。”林飛揚點點頭:“我覺得不對勁兒,他們……未必是赤蚣領的弟子。”
朱霓訝然看林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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