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空頷首。
“師兄,你能找到他嗎?”寧真真明眸眨動,好奇的盯著他看。
她原本還對法空有追趕之心,比較之意,想與他齊軀并駕,現在早就放棄。
唯有敬仰與親近,還有自矜與自尊。
她盡量不拖累法空,不到關鍵時候不想請他幫忙,只想在一起說說話,聊聊天。
她越來越覺得法空高深莫測,不過他的性情沒變化,與自己的感情也沒變化。
法空雙眼忽然變得深邃,凝視手上的飛刀。
片刻后,他皺了皺眉頭,一層金光涌上雙眼,令雙睛隱約泛金光。
寧真真忙挪開眼睛。
籠罩上這淡淡一層金光之后,他深邃如古潭的雙眼變得威嚴而淡漠,仿佛神祇的雙眼,俯視人間,無悲無喜無嗔。。
她一碰到這眼神便凜然,莫名的覺得自己矮了一頭,莫名的自卑。
她慧心通明,瞬間從這感覺中脫離,知道這是一種精神壓制。
挪開眼神之后,她感覺心頭一輕,重新恢復了從容。
法空金睛催動,目光從飛刀抬起,遙望向遠方,目光穿越千山萬水,落到了一座小城。
目光繼續往前推進,落到了小城南部的一座住宅。
這座宅子位于河邊,臨水而建,有兩棵柳樹在院外。
這是一條貫通城東西的小河,河邊柳樹郁郁蔥蔥,柳枝搖曳,婆娑生姿。
這座宅子一共三進,后院卻是一個花園,正有一個俊朗青年躺在搖椅上瞇著眼睛曬太陽。
搖椅旁各坐一個美貌女子,穿著單薄的白紗羅衫,肌膚若隱若現,誘惑十足。
俊朗青年卻對兩個女子的美貌與誘惑毫不在意,閉上眼睛輕輕拍打著自己膝蓋,宛如正在唱戲。
兩美貌女子小心翼翼的伺候著,一個往他嘴里遞葡萄,一個伸出小手接葡萄籽。
法空的目光收回,雙眼恢復如常,輕輕點頭:“找到了!”
寧真真明眸灼灼。
法空皺眉沉吟:“古怪,我看此人的修為還不到大宗師。”
此人的修為只是臨近大宗師,想要踏入大宗師,恐怕還需要十年之功,才有希望。
也有可能一生無望。
這樣的一個人,竟然一直沒能殺掉,委實有點兒不對勁兒。
大妙蓮寺與欽天監及朝廷的奇人異士,任何一方找到他,都能像捏螞蟻一般捏死他。
除非他能像當初李鶯一般,還不到大宗師境界,就能殺大宗師如殺雞。
可世間之人,能達到李鶯那般的劍法的又有幾人?
這是機緣巧合所致。
難道這個九幽絕刀真如李鶯一般?其飛刀真有鬼神莫測之威?
法空若有所思,雙眼再次變得金黃。
目光穿過遙遠的距離,落到了小城的住宅,落到了那俊朗青年的身上。
他施展宿命通。
他雙眼金光閃爍,越來越明亮,到了后來已然只有金光迸射,看不清眼瞳了。
寧真真甚至不敢直視,免得灼傷自己雙眼。
法空正在破掉俊朗青年身上的阻礙。
他身上有一層無形阻礙,阻止對他命運的窺探。
這一層力量無形有質。
在施展天眼通定位他的時候,金睛輕松破掉其阻礙,可再施展宿命通的時候,驟然增強。
金睛也跟著加強,才破掉了這阻礙。
片刻過后,法空雙眼再次恢復如常,搖頭嘆一口氣:“人不可貌相,還真是一位奇才!”
“他的飛刀確實是一絕的。”寧真真道。
她打量著法空的雙眼,感覺很奇妙。
法空感慨的搖頭:“他的修為反而成了最好的掩護,誰能想到他修為平平,刀法如此厲害。”
他的飛刀甚至比小馭劍訣更強。
雖然他還不如當初的李鶯,殺大宗師沒那么容易,可隱匿氣息的本事更強。
九幽絕刀的御刀心法便蘊含著匿息之能,而他身上還有另一件寶物,令他可以無視追蹤,逍遙世間。
法空如果不是已然通曉神文,神通已然發生異變,天眼通恐怕也找不到他。
“師兄,你準備怎么辦?”寧真真明眸灼灼:“直接動手殺了他嗎?”
法空搖搖頭。
寧真真道:“難道放過他?”
法空道:“師妹,你能弄到那位練成業刀的高僧隨身之物嗎?”
“我要先打聽一下是誰。”寧真真蹙眉。
法空道:“法號本澄,國師的師弟。”
“本澄大師……”寧真真輕輕點頭:“師兄稍等,我想想辦法。”
她如果只是玉蝶宗的副宗主,可能沒什么辦法,因為玉蝶宗的觸角無法抵達大妙蓮寺。
可她現在還是淳王府的客卿,可以借用淳王府的力量,那就截然不同的。
清晨時分,法空在金剛寺外院吃過早飯,在外面大街溜達了一圈之后,去了一趟永空寺。
永空寺內,皇后正在菜圃里忙碌,氣色極佳。
永空寺中飄溢著寧靜氣息,皇后不自覺的沉浸其中,心靜神寧,思慮不再過重。
如今的她,心澄如湖,平安喜樂。
法空與她說了一會兒話,便要去永空寺的時候,發現永空寺外站著元德神僧。
他皺了皺眉頭。
如果自己不答應,元德神僧便要一直糾纏不休,恐怕會一直站在永空寺外。
永空寺身處小西天極樂世界內,自己有意隱藏,便是過去了,元德神僧也感應不到。
可關鍵是影響不好。
元德神僧在整個大永的地位很特殊,從小便揚名天下,神僧之名已經深入人心。
人們或以小國師稱之。
元德神僧將繼承國師的衣缽,成為下一任國師,幾乎是所有人都認定的事。
讓元德神僧一直吃閉門羹,一直站在永空寺外,雖然永空寺的名聲是揚出去了,可惜揚的卻不是好名聲。
人們會不由的對永空寺反感,反感永空寺的傲慢,反感對元德神僧的無禮。
法空搖搖頭,元德和尚這一招夠狠。
元德靜靜站在永空寺外,正對著永空寺的大門,微闔眼簾,雙掌合什,一動不動。
來往的人們皆投來好奇的目光,待認出他來,好奇便會變成驚詫。
他這般模樣宛如面壁思過。
他默誦佛經,平抑心頭的焦躁。
人們的目光落在后背上,原本如螞蟻咬一般,隨著佛經的誦持,這些目光漸漸如無物,最終感覺不到異樣。
此時心頭一片寧靜詳和。
為了大妙蓮寺的名望,受一些折辱又算得了什么?
法空的聲音忽然在他耳邊響起:“大師,進來吧。”
永空寺的大門忽然緩緩打開,卻不見有人,仿佛有無形的手推開的。
元德先前見過法空的龍吸水,知道他的修為深湛精妙,不再驚奇,朝著敞開的門戶合什一禮,舉步徐徐跨進門內,動作優雅從容。
來往的人們越發好奇。
法空一直沒有開寺,人們只知道永空寺卻不知道到底是何宗何派的宗院,住持是何人。
竟然讓元德神僧如此恭敬,顯然來頭不凡。
好奇之下,人們紛紛打聽,卻什么也沒打聽出來。
元德來到大雄寶殿,來到正在奉香的法空身邊,朝著金身佛像合什行禮,也奉上香。
兩人來到大雄寶殿外,站在臺階上,法空溫聲道:“大師何必強人所難?”
“還望大師慈悲。”元德誠懇說道:“救本澄師叔一救!”
法空看向他。
元德道:“本澄師叔本性善良,且嫉惡如仇,即使他只殺身懷罪孽之人,只殺惡人,可是殺人太多,也將墜入深淵,無法解脫。”
法空搖頭。
元德道:“我們追蹤本澄師叔,不是為了殺他,而是為了阻止他繼續殺戮,是為了救他。”
法空仍舊不說話。
元德道:“本澄師叔不會因為你幫忙而殺你,畢竟大師你非惡人。”
法空嘆一口氣道:“現在的本澄大師,可不是從前的本澄大師,業刀會改變他的性情,殺性一起,便無法自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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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德一滯。
寺內諸人擔心的也是這一點,本澄師叔剛開始可能還能自控,可殺人一多,煞氣侵染,便要失控。
那個時候便是真正的劫難,不知會死多少人,所以萬萬不能任由本澄師叔殺戮下去。
元德道:“大師,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本澄師叔失控?”
“焉知本澄大師現在還沒失控?”法空搖頭道:“我的苦衷大師應該理解的吧?”
元德嘆一口氣。
法空道:“如果換成大師,會答應幫忙嗎?”
元德沉默。
他崖岸自高,不屑于說謊。
換成自己的話,也會如法空大師一般選擇,優先顧及自己寺門的安全。
法空微笑道:“所以說,大師何必浪費口舌呢?”
元德搖搖頭。
自己無論如何一定得求得法空大師幫忙,找到本澄師叔。
自己雖然是師父的衣缽弟子,可真正呆在師父跟前的時候遠沒有師叔久。
師父常常閉關,不閉關的時候又有一堆大事要忙,自己大部分的修煉都是師叔所指點,大部分時間都是師叔照料。
自己不能眼睜睜看著師叔陷入深淵。
法空看他如此,也不再多說,也靜靜站著不動,兩人仿佛兩尊雕像。
半個時辰之后,法空一閃消失。
他出現在寧真真的小院里。
寧真真直接掏出一串佛珠遞過去。
法空露出笑容。
寧真真行事還真是利落,這么快就弄來了本澄大師的隨身佛珠。
佛珠暗紫,乃是檀木所制,油潤如玉,散發著淡淡香氣,沁人心脾。
法空雙眼微凝,變得深邃,然后又泛起金芒,看向這串佛珠,然后抬頭放眼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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