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楚雄忽然大笑。
法空微笑。
冷飛瓊覺得莫名其妙。
她自詡聰慧,可是聽兩人說話,總覺得一頭霧水,明明平平淡淡,偏偏暗流洶涌。
一點兒也不好笑,卻又哈哈大笑,實在聽不出有什么可笑之處。
楚雄大笑數聲之后,拭了拭眼角,已然笑出眼淚了。
法空笑道:“看來皇上是不舍得。”
“法空,你胃口不嫌太大了嗎?”楚雄笑容倏一斂,化為冰冷,目光冷冷瞪著他。
法空笑道:“皇上,該大氣旳時候,還是要大氣一點兒的,我們大乾難道就比不得大云豪氣?”
楚雄冷哼一聲:“貪婪!虧你還是神僧!”
法空笑著點頭:“皇上所說極是,不如就把靈空寺贈給我吧,加上玉書金券!”
“胃口越來越大了!”楚雄冷冷道:“靈空寺那是朕建給母后的,豈能給你!”
法空道:“神京之大,再沒什么位置比靈空寺更好,我確實很喜歡。”
楚雄斜睨他一眼。
法空微笑看著他。
兩人的目光似乎在空中相撞,迸射出火花。
冷飛瓊看得越發好奇。
她越來越覺其中的意味不同。
“哼,容朕考慮考慮。”楚雄轉身便走:“走啦。”
法空笑道:“皇上是想弄清楚真假吧?難道我還敢騙皇上不成?”
“嘿,你什么不敢!”楚雄哼一聲,已經走出了住持小院。
冷飛瓊跟上,明眸透出詢問之意。
她對法空的感覺一直在變化,從不屑,到重視,到討厭,再到感激,再到親近。
法空助她即將報了大仇,對法空的感覺便不同,擔心他真跟皇上鬧翻了。
法空笑著搖頭。
冷飛瓊的心一定。
隨著往外走,跟上楚雄輕盈的步伐,她慢慢回過味來。
兩人的討價還價看似劍拔弩張,可總感覺不太對味兒。
看似法空以大云所贈來反過來要脅大乾,吃相不好看,可細細想一想,卻又不然。
皇上為何沒徹底翻臉,卻是明白了法空的言下之意。
法空顯然是說,不準備接受大云的招攬。
難怪皇上步履輕盈。
法空送他們來到寺門前,合什一禮。
楚雄朝后擺擺手,頭也不回,在數名禁宮秘衛的簇擁下徑直而去。
周圍香客們紛紛好奇的抻脖子看,想看清楚楚雄的臉。
除夕或者十五,或者豐秋,神京有大慶。
彼時,神京城處處張燈結彩,火樹銀花,歌舞處處,人們通宵達旦的狂歡。
這個時候,皇帝楚雄會來到皇宮的城樓處,與民同歡,共同欣賞神京的繁華與熱鬧。
雖然距離甚遠,可是架不住武林高手眾多,個個都是好眼力,看得清楚他相貌。
“是皇上!”
“嗯?”
“皇上!”
“真的是皇上?”
“絕對是,我看得一清二楚!”
香客們頓時紛紛議論。
法空轉身回到寺內,一拂袖子,四個凈瓶再次出現在石桌上,他繼續盯著看。
走進了皇宮,冷飛瓊才低聲問道:“皇上……”
“容我好好想想,飛瓊,此事你就別管了。”楚雄道。
冷飛瓊道:“皇上,你真要把靈空寺賜給法空大師?”
“……”楚雄皺眉沉吟。
他顯然正處于掙扎與矛盾之中。
冷飛瓊道:“法空大師是開玩笑的吧?如果大云真賜給他一座寺院,并且賜下玉書金券,皇上如果什么也不給,他便要投入大云?”
楚雄搖頭。
“就是呀,”冷飛瓊笑道:“這里還有金剛寺,是他的家,他怎么可能輕易的叛離?”
“飛瓊,”楚雄搖頭嘆一口氣:“我不是怕他叛離,是怕他不出力了。”
冷飛瓊黛眉輕挑。
楚雄道:“他再過份,也不至于跑到大云,幫大云對付我們大乾,可是如果他不再出力對付大云呢?”
“……”冷飛瓊蹙眉沉吟。
這確實是大問題。
見識過法空大師的神通,才知道他對于朝廷是如何的重要。
皇上英明,知道不能太過依賴一個人,對法空大師有所忌憚,盡量遠離他。
可最終還是不由自主的靠近他,不斷借助他的神通,他寥寥幾句話,卻是舉足輕重。
如果法空大師不再出力,三緘其口,對大乾的損失就太大了。
楚雄道:“他是會收下大云所賜之寺院的。”
“真會收?”
“嗯。”
“那法空大師也太過貪心了。”冷飛瓊道:“他畢竟我們大乾子民,怎……”
“這樣的賞賜誰也沒辦法抗拒,尤其對于他來說。”楚雄搖頭:“大乾與大云,他須臾可至,那里成了他獨立的世界,可謂是無窮的誘惑,不可能拒絕的。”
換了自己也是一樣,這樣豐厚的條件是不可能拒絕的,所以不能奢望他會拒絕。
大云的目標恐怕也不是讓他反過來對付大乾,而只是讓他不再幫大乾。
冷飛瓊蹙眉道:“那皇上只能將靈空寺賜給他啦?……這法空大師!”
“真沒想到,朕也有今天。”楚雄發出一聲苦笑,搖搖頭:“真是愧對列祖列宗!”
冷飛瓊道:“皇上,上一次不是說過了嘛,不該這么想,而是該慶幸我們大乾出了一位法空神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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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楚雄笑了。
冷飛瓊道:“如果沒法空大師,我們現在不知道吃了多少虧,甚至死多少皇子。”
“那倒也是。”楚雄緩緩點頭:“確實是欠了他幾個大人情。”
冷飛瓊道:“如果用一座寺院,來換取這些,皇上可否愿意?”
“……嗯,飛瓊你頭腦確實更清楚。”楚雄露出笑容。
冷飛瓊沒有意氣,沒有爭強好勝之念,所以能夠更冷靜旁觀,看得也更清楚。
這確實提醒了自己。
依照法空所立的大功,確實足夠贏得一座寺院了,更重要的是,以后還要用到他。
這座寺院不僅僅是酬謝他從前的功勞,還了人情,還能讓他往后繼續出力。
冷飛瓊道:“法空大師既然屢立大功,如果一直不賞,大師也有七情六欲,不是圣人。”
“行吧,那便賜給他靈空寺。”楚雄哼一聲:“要跟母后那邊好好說一說。”
“依我看,太后絕不會反對,反而會極力贊同,會稱贊皇上你做得好呢。”
“母后啊……”楚雄無奈的搖搖頭。
太后對法空的敬仰讓楚雄很是無奈,剛剛說幾句,便被太后呵斥而退。
只能老老實實聽著太后訴說法空的事跡。
太后對法空的各種消息了如指掌。
手底下的宮女內侍及總管,都四處打聽法空的消息,各種各樣的消息,然后到太后跟前說,討太后歡心。
這一招屢試不爽。
楚雄也不好多說,免得又挨太后的訓。
傍晚時分,法空負手站在藏經閣前的蓮花池上,目光穿過千山萬水,落到了玉霞關。
雖然說不會出手,可他還是會盯著那邊的情形,看事情的發展。
果然,這位朱副守備也不是吃素的,已然查出了殺自己兒子的兇手。
法空看到這里,他點點頭。
徐青蘿行事夠縝密,發現了遠處的暗哨,或者說暗衛,并且裝作一時心軟,所以放走了人。
而這兩個暗衛一直潛伏不動,沒有急著回玉霞關,直到三天之后才慢慢往回走。
又花了兩天,終于抵達玉霞關,然后找到了朱副守備,稟報了自己所見。
朱府大廳
副守備朱一凡手端茶盞,停在半空,冷冷盯著兩個瘦小的中年男子,沉聲道:“依你們說,殺旭兒的是一個削瘦青年,相貌丑陋,使的是一柄長刀?”
“是。”兩人同時點頭。
“只有他一個?”
“是。”兩人肅然點頭。
“一個人,便殺了旭兒。”朱一凡冷哼道:“難道他的護衛都是吃閑飯的?”
“大人,少爺的護衛們根本沒能反應過來,少爺已然梟首。”
“混!帳!”朱一凡緩緩吐出兩個字,冷冷道:“全都是混帳!一群混帳!”
兩人低頭不語。
“還有呢?”
“……沒有了。”
“能把他的相貌畫下來嗎?”
兩人露出難色。
“剛進來一百多人,你們去認一認!”朱一凡冷冷掃一眼他們。
“是。”兩人忙抱拳點頭。
朱一凡擺擺手:“去吧。”
“屬下告退。”兩人后退出了大廳。
“砰!”朱一凡舉起手上茶盞,狠狠往地上一摔,發出悶響聲。
碎片濺裂,散成四周。
他清瘦的臉龐變得陰沉,雙眼如噴火一般。
臉上的肌肉扭曲,變得越發猙獰可怖。
隨著時間的流逝,大廳變得黑暗下來。
他站在黑暗里,靜靜的不動,唯有粗重的呼吸,宛如一只隨時要吃人的野獸。
大廳外的仆從們都縮在外頭,沒有一個敢進去點燈的,免得被重罰。
已經有兩個仆從因為觸怒了他,被罰了一年的俸祿。
法空看到這里,搖頭失笑。
這個青蘿,確實有點兒自己的風范了,行事謹慎,竟然臨時變化了容貌。
如此一來,想找到她幾乎是不可能。
這兩人的誤導會讓朱一凡距離真兇越來越遠,因為徐青蘿所扮之人并非虛構,而是真有其人。
此人乃是西南武林的一個知名高手,如果朱一凡繼續查下去,就會查到這個人。
可惜時間已經不夠了。
朱一凡等不到查到此人,已然就會被信王查清楚了他背叛大乾,投靠了大云。
法空嘆一口氣。
人之命運吶,確實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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