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這一場雨結束,電影的時間線,便來到了一年后。
真是一場下了好久的大雨啊。
程勇搖身一變,開了自己的工廠,生意很好。
而有的人,命運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整部電影后面的內容里,幾乎沒有笑點。
有的只有淚點,痛點。
許晉竹坐在那兒,時不時的能聽到細微的抽泣聲。
影廳里,很多奔著駱墨而來的年輕女孩,早就看哭了。
呂受益的妻子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來程勇的工廠找他。
程勇也是因此才得知,張長林被人端了,跑路了,現在沒人賣藥了。
老呂則是……割腕了,好不容易才搶救回來。
而張長林被端的原因,也是因為賣一萬還嫌賺的少,
把價格漲到了兩萬,有人吃不起,就舉報了,惹出了很多事情。
這部電影很多地方拍得都太真實,也太現實了。
這就是人性。
許晉竹是個超級富二代,從小耳濡目染,又經常旁聽一些叔叔伯伯們的聊天,很多方面的想法,與看待問題的角度,與普通學生是不一樣的。
他此刻甚至在想,為什么這個張長林賣假藥的時候,一點事情都沒有,愣是賣了十幾年。
可他開始賣有效果的真藥了,才一年不到,就被端了,就跑路了。
這里頭有太多可以細想,可以深究的地方了。
他想起了國內的藥商。
“是因為這次真的動了他們的蛋糕,侵犯了他們的利益嗎?”
“假藥無所謂,越是假,越凸顯我們的真,越顯得我們的藥才是唯一的救命藥。”
“但仿制藥不一樣,它真的有用,療效是一樣的…”
許晉竹越想越覺得這電影拍得太深了,以他的腦子和思維,也不夠用,也想不透。
“為什么啊,為什么不能賣啊,憑什么不讓賣啊!”他甚至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程勇在會所里招待著重要的客人,幾位老總摟著小姐,歡聲笑語,他卻獨自一人在邊上抽煙,有點心不在焉。
回家后,他就開始上網查新聞。
然后,便去醫院探望呂受益。
鏡頭給呂受益特寫時,影院里再次響起了細微的驚呼聲。
“好瘦啊!”
“太憔悴了吧!”
“駱墨怎么瘦成這樣,比《少年中國說》里還瘦!”
他看著太不健康了,太憔悴了。
大家都是知道他平日里是什么樣子的,瞬間就能感受到他為這部電影究竟付出了多少。
說真的,許晉竹是佩服的。
這一刻他真的是佩服的。
他想不明白駱墨是如何做到這種程度的,為什么可以虛弱成這樣,這也太真實了吧?
許晉竹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拍這段內容時,恰巧真的病了?
呂受益在看到程勇后,擠出了自己招牌式的咧嘴笑,
道:“頭發剪的蠻精神的。”
只不過他笑得時候,嘴角微微向下,再加上他此刻病態的模樣,笑得比哭還難看。
“膽子挺大啊,你敢自殺了。”程勇看著他道。
呂受益抿了抿嘴,眼神向下沒有看他,也沒有回復這句話。
這一幕的處理,把人物性格展露的淋漓盡致。
他沒有正面回復。
他只是道:“吃個橘子吧。”
電影里,呂受益對很多人說過“吃個橘子吧”。
在他的觀念里,吃橘子是好的,所以這是他表達善意的方式。
但大家都沒吃過。
“怎么弄成這樣的?”程勇問。
“沒有藥呀,就這樣了。”呂受益道。
這讓程勇不敢看他,陷入自責。
這個時候,護士進來了,要給呂受益清創,叫大家都出去。
呂受益很熟練的就拿起一塊毛巾咬上。
簾子被拉上后,程勇和呂受益的妻子便坐在外頭等待。
慘叫聲撕心裂肺,程勇聽著眉頭緊鎖,整個人坐立不安。
到了后面,慘叫聲越來越輕,宛若都已經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人已經疼到這般地步了。
最讓大家覺得無比難受的是,女人的表情與模樣,與程勇有著鮮明的反差。
她坐在那里,可以說是面無表情,神情麻木。
她似乎已經習慣了。
習慣了這哀嚎。
習慣了這個恐怖的病。
習慣了這慘痛的人生。
演得太好,都演得太好!
程勇離開了醫院后,就去找了神父,神父告訴他,你已經沒有這個藥的代理權了,就算你跑去印度買,現在管得特別嚴,你也帶不進來。
程勇想起了自己海上的那條運輸線,他決定自己再去一趟。
另一邊,醫院里的醫生告訴呂受益的妻子,說他已經進入了急變期,藥物已經起不了多少作用了。
女人神情麻木的坐在那里,面容憔悴,穿著土氣,她只是輕聲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有一個,就是硬上骨髓移植,,但是成功率很低,他能不能挺過化療都很難說,我個人不建議…”
他話還沒說完,雙目略顯空洞的女人便直接打斷,不假思索地道:“大夫,我們做。”
思慧的丈夫,不想被這個病拖累,他選擇了拋棄妻子。
呂受益的妻子,則始終不離不棄。
這讓人不由得想起了她叫程勇來家里吃飯時的那份討好,那份感激,那對未來生活的期盼,那臉上淡淡的笑容。
這與現在的麻木,空洞,疲憊,有著太鮮明的反差了。
趙彤和許晉竹,或許是所有觀眾里看得最難受的。
雖然知道這是演的,但畢竟是許初靜演的。
趙彤更是已經哭得不成樣子了,許晉竹懷疑她都已經產生代入感了,在腦補自己的女兒和女婿如果真是這副模樣的話…唉!
可揪心的情節,卻始終還未停止。
只見接受化療后的呂受益,整個人更憔悴更瘦了,頭發也無比稀疏,開始嚴重脫發。
他大半夜的被疼醒,整個人無法繼續躺著。
他盡力不發出聲音,艱難起身,然后目光停留在了陪床的妻子與孩子身上。
鏡頭給了熟睡的孩子一個特寫。
然后又給了呂受益一個特寫。
他似乎在想著什么,然后臉上艱難地浮現出了一抹笑容。
曾經,他因為孩子的出生,想活下去。
現在,他因為孩子的存在,不想治了。
一一呂受益死了。
他為希望而生,也為希望而死。
影廳里,此刻可以說已經哭成了一片。
很多女性觀眾覺得,這種虐,和自己平日里看得電視劇里的虐,是完全不一樣的類型。
太室息,太絕望,太壓抑了。
電影里,沒有明確表情呂受益是怎么死的,拍攝的較為隱晦,進行了留白。
要知道,他已經割腕過一次了。
很多人都說,嘗試過死亡的人,很多都沒有勇氣再去嘗試第二次,不敢再面對一次無止境的痛楚。
可是,可是。
許晉竹已經看得人都麻了。
如果是以前,有朋友跟他說駱墨演技好,演的梅長蘇真是絕了,是最年輕的視帝,他還是會不屑一顧。
“視帝稀奇啊,我姐也是最年輕的視后呢!”
可如果現在還有人跟他夸駱墨的演技,他覺得自己反駁的話語,怎么都說不出口。
他被這幾段飆演技的場景,給徹底征服了。
電影才看了三分之二,他對駱墨甚至已經有點崇拜了。
“今年看得另外幾部電影,和《藥神》比起來簡直就是爛片!”他在心中道。
電影里,呂受益的追悼會上,程勇和思慧等人都去了,還來了很多病友。
唯獨沒看到黃毛。
這個時候,許晉竹留意到了一個細節。
“這房子和上次吃飯時不一樣。”
“要么就是換了住的地方,要么就是把很多能賣的東西都賣掉了。”
程勇離開時,一路向外走,看到的是一張張戴著口罩的臉。
他只能看到他們的眼睛,看到他們的眼神。
來的病友實在是太多了,把走廊都給擠滿了。
這里頭,或許還有很多程勇眼熟甚至認識的人,或許有很多人,曾經都在他這里買過藥。
他就這樣一路向前走,穿過這人群,與一雙又一雙的眼睛對視。
到了后面,程勇干脆低下頭去,不敢看他們。
每與一個人錯身,都是一份煎熬。
穿過人群后,他眉頭緊鎖,長舒一口氣。
就在準備下樓時,他停下了腳步。
因為他的余光看到坐在上面臺階上的黃毛。
程勇回眸,抬頭與他對視。
黃毛坐在臺階上,又長又黃的頭發遮住了大半張臉,
整個人穿著又臟又舊的衣服,流著鼻涕眼淚,手里則拿著一個橘子,掰開一瓣,放入嘴中,艱難吞咽。
橘子貫穿全片三分之二的內容。
這卻是全片里,唯一一個吃橘子的畫面。
程勇的眼睛開始向下,定格在他手中只剩下最后一瓣的橘子上。
看得出來,這個橘子乾巴巴的,好像也不是很新鮮。
此刻,不僅僅是他,或許影廳內很多觀眾都會想起由駱墨所飾演的呂受益,那招牌式的笑容。
想起這個明明個子很高,但身型瘦削,使得衣服都變得寬松偏大,每次笑得時候都露出兩排牙齒,眼里則透露著善意和討好,嘴里則用平翹舌音不分的普通話,道:
“吃個橘子吧。”
吃個……橘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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