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心理醫生看著忙碌中的劇組,以及始終精益求精的駱墨導演,開始若有所思。
她已經有點搞明白了,為什么這部劇,還需要專門請個心理醫生,來針對童星的心理健康問題。
“想什么呢?”許初靜問道。
“沒有,就是有點意外劇組是這樣運作的。”葉眉沒多說什么,而是問道:“對了,你知道今天是在拍第幾集的內容嗎?”
“喲,你還知道劇組拍戲不是按劇本順序拍的呀。”許初靜笑了笑,道:“今天正好拍的是第一集。”
心理醫生這行業,見多識廣,知道人性的各種陰暗,以及生活中因心理扭曲,而造成的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
可饒是如此,她還是覺得一部劇一上來就搞這些,當真是挺厲害的。
而且以駱墨的風格,他貌似從不寫那種高開低走的劇本。
有些劇,前期噱頭很足,看點十足,可越到了后面,就越弱。
駱墨不一樣,他的劇本,都是一路走高的。
“這第一集就這么刺激,那后面的內容…….”心理醫生有點不敢想。
從她目前觀察到的來看,劇里的朱朝陽等人,應該是三個好孩子。
估計后續的內容,就是三個好孩子卷入到了漩渦之中,險象環生。
“嘖,想想就覺得揪心。”她在心中道。
“咖!”駱墨大喊了一聲,道:“這條過了!”
至此,三個小孩在山上的戲份,已經全部拍完了。
接下來,就是要去山里的亭子中,去拍張東升和他岳父岳母的戲。
也就是張東升在把他們推下山前,最后的一次談話。
甚至也可以說是這個斯文反派,給二老最后的機會。
平日里,張東升對待岳父岳母是很尊重的,說是鞍前馬后都不為過。
可實際上,岳父岳母,和老婆家這邊的親戚,都不怎么待見他,或者說不少人都瞧不起他。
現在,老婆也要和他離婚了。
此刻,二老在涼亭里稍作休息,張東升立刻殷勤地開始給岳母倒水:“媽,喝杯水吧。”
岳父體力倒是挺好,還拿著相機在那兒拍個不停:“這六峰山啊,修復之后真的不錯。”
“真是比以前強多了哈。”岳母也道。
張東升抱著水壺走到岳父身邊,道:“爸,我還想著您什么時候有時間,教教我攝影呢。”
岳父道:“攝影講究光線,只要光線好,拍什么都好看。”
女心理醫生在一旁看著這段劇情的拍攝,在心中道:“原來這兩個老人是他岳父岳母啊。”
戴著眼鏡,看著斯斯文文的張東升,說出了那句知名臺詞,道:“爸,你看我還有機會嗎?”
——這是我在給自己爭取機會,也是在給你最后一次機會。
正在拍照的岳父立刻放下了相機,扭頭看向他。
一旁坐著喝水的岳母,也緩緩放下了水杯。
“我看現在,你們兩個在一起也不幸福,還是盡快解決吧,這樣對你們兩個都好。”岳父道。
張東升眼簾微垂,尷尬的笑了一聲,道:“爸,我是問你我學攝影還有機會嗎。”
“啊,你說攝影啊,那什么時候學都不晚。”老人道。
張東升卻又把話題轉到了離婚上,道:“爸,你們能不能幫我勸勸徐靜,我知道她聽你們的。”
一直沒說話的岳母,在此刻開口了:“東升,我知道你們倆這么多年,肯定有感情,但婚姻這種事,不能強求,你可以提條件。”
“你在寧州這么多年,在物質上,其實我們從沒虧待過你。”岳母道。
“我們就是希望我們女兒,能夠更幸福,她有獲得新生活的權利。”岳父也幫腔道:“這點你也要理解。”
岳母接話道:“我們也希望你能更好,該說的話呢,我們都說了,你好好想想。”
張東升的面部表情,在話語中越來越僵硬,眼神也越來越沒有焦距,瞳孔卻在微微放大。
女心理醫生在一旁看著,對許初靜道:“這個狀態,有可能是在極力控制心中的情緒。”
許初靜見她開始賣弄了,笑道:“是么,看來演得挺細的。”
只見張東升在岳父一聲聲的呼喚中回過神來,臉上露出了一抹“釋然”般的笑容,長舒一口氣,嘴里也道:“呼——,我明白了。”
只是他的整張臉,仿佛還是有點僵。
“爸,趁著現在光線好,再往上走走吧。”張東升提議。
——殺意已決。
等到劇組所有人從山上下來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放飯吧。”駱墨對工作人員道。
“好嘞駱導。”
駱墨扭頭對許初靜和葉眉道:“晚飯想吃什么?”
他說過請葉眉吃飯的。
怎料,葉眉則道:“劇組里吃吧,我剛剛看了下盒飯,很豐盛啊,有點饞了。”
許初靜訝異地看了她一眼,但什么都沒說。
她知道葉眉的性子,這人很講究,過得很精致,這不像她平日里的做派。
實際上,女心理醫生是覺得吃完飯后,駱墨可能就會送她和許初靜回酒店休息,自己則回來繼續拍夜戲。
她興趣才剛被勾起來,想再看看駱墨會怎么拍。
“那行,盒飯管夠。”駱墨笑了笑,他也懶得跑來跑去,等會還有不少夜戲要拍呢。
吃飯的過程中,許初靜時不時的就會看一眼葉眉的盒飯,嘴里還道:“不是饞了么,怎么不見你吃幾口?”
自知小心思被看穿的葉眉也沒覺得不好意思,笑瞇瞇地道:“年紀不一樣了嘛,我已經很久沒有吃過晚飯了。”
兩個女人在這里你一句我一句的,一旁的駱墨則風卷殘云般的干飯,狼吞虎咽般的就把盒飯給吃完了。
把自己那份給干完后,他還看了許初靜一眼。
許初靜笑了笑,照例把自己的盒飯遞給他,駱墨接過后,又開始高效干飯。
靜姐或許還怕他噎著,還給他遞水。
葉眉在一旁看著這對年下戀的情侶互動著,臉上露出了姨母笑,然后迅速拿出手機,開始在備忘錄里記錄起來。
廣大墨許CP絕對做夢都想不到,你所喜歡的那位寫CP文的太太,現實中究竟是什么身份,究竟是從哪獲得的靈感。
今晚的夜戲,是在朱朝陽的家里拍。
性子孤僻,在學校里被孤立的朱朝陽沒什么朋友。
因為媽媽要回來了,所以今晚不能讓嚴良和普普在家里留宿了。
送走他們時,朱朝陽還流露出了無限的不舍,始終目視著他們的背影。
不管他怎么早熟,也需要朋友。
很需要。
回到家里后,看著空蕩蕩的家,朱朝陽有點喪氣。
電話在此刻響起,在景區上班的媽媽打電話告訴他,今天景區出事兒了,接下來幾天她都先不回家了。
這個電話,一下子就把前面推人下山給串聯起來了。
可暫時還一無所知的朱朝陽,只是急急忙忙的掛了電話,這代表著嚴良和普普可以繼續住家里了,他飛奔著下樓。
他跑得很快,非常快。
他臉上很焦急,非常焦急。
他滿大街的找,漫無目的地找。
一直跑到他渾身都是汗,一直跑到他沒力氣,他才垂頭喪氣地往回走。
他又沒有朋友了。
怎料,此刻一回頭,他就看到了路燈下同樣沒有去處,不知道該住哪的嚴良和普普。
他倆是從福利院偷跑出來的,身上也沒有多少錢。
在夜色下,三個孩子相視一笑。
童稚,純真,干凈,美好。
三個小演員,演技都很好,讓周圍的工作人員都覺得這么簡單的事情,看著卻很感動。
實際上,這段畫面播出去后,年紀小的觀眾們看到了,是覺得開心的,哇,好朋友們又相聚了。
可是,不少大人偏偏就是會覺得感動,甚至會覺得有幾分好哭。
這份熱切,真好。
真好。
朱朝陽帶著普普和嚴良,回到了家中。
他坐在沙發上,鼓搗著相機。
這個相機是他從爸爸朱永平的車上拿來的。
所以翻看相片和錄像時,全是他們一家人的合影。
朱朝陽看得很認真,很認真。
直到普普坐到他的身邊,他才快速把這些翻頁,一直翻到今天在六峰山拍的東西,遞給了普普。
然后,他就走到陽臺上,和嚴良呆在了一起,兩個小男生開始閑聊。
普普則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很可愛的雙手拿著相機,面帶笑容地看著錄下來的視頻。
歌聲開始在這間小屋子里回蕩。
“藍藍的天空銀河里,有只小白船…….”
普普那雙仿佛能說話的大眼睛里,喜悅逐漸收斂。
“好像有人被推下去了。”普普道。
“什么?”陽臺上的朱朝陽問。
他和嚴良一起走回到了客廳里。
“你們快看。”普普拿起相機,遞給他們看。
女心理醫生在一旁看著,看到攝影機在不斷往前推,先是拍兩個男生的背影和普普的正面,然后逐漸靠近小女孩手中的相機,給相機里的畫面近景。
歌聲在屋子里持續回蕩,不斷回蕩。
然后,有暫停鍵的聲音。
緊接著,歌聲停下后,又開始回蕩。
才唱了一句后,畫面又倒了回去,無疑是這三個小孩子又重新看了一遍,來確定是不是大家看錯了,眼花了。
可是,畫面雖然有幾分模糊,看不清臉,但無疑把整個行兇的過程,都給拍下來了!
三個孩子和張東升命運的交匯,就此產生。
在兩個老人掉下山的時候,三個孩子的歌聲還在持續。
“船上有棵桂花樹,白兔在游玩。”
《隱秘的角落》的第一集,就會在這句歌聲中,在這個老人們掉下山的畫面里,在斯斯文文的張東升還假意大喊,撲到前方,盯著他們下墜的身軀的畫面中,戛然而止!
駱墨在后期剪輯時,會在此刻讓畫面一暗,然后演員表浮現,片尾曲《小白船》開始響起。
這首童謠不會從頭開始唱,而是會銜接三個小孩清唱的歌聲,繼續唱下去。
童謠嘛,作詞必然是天馬行空的,不講邏輯的。
然而,此刻再看的話……..則顯得格外滲人!
“槳兒槳兒看不見,船上也沒帆。
飄呀,飄呀,飄到云天外。”
(ps: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