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先的宗族在襄陽?”劉協試探著問道。
“在零陵。”
“那……”劉協一頭霧水,不懂劉巴究竟想說什么。
就算劉表惱怒劉先棄他而歸朝,也不至于殺劉先的宗族泄憤吧。
這只會讓劉先恨他入骨,荊州人離心離德。
曹操殺邊讓的例子可就在不久之前,劉表不可能不知道。
以劉表的性格,應該也干不出這樣的事。他的狠戾,是對付那些沒什么影響力的豪強的。對劉先這樣的名士,他干不出來,也干不了。
蒯越、蔡瑁不同意,他就什么也干不了。
劉巴嘆了一口氣。“陛下,孫策報仇心切,江南四郡不久必成戰場。零陵與長沙毗鄰,必是孫策首選。孫策渡江,殺戮江東豪杰,江南四郡早有耳聞,無不避之如虎。”
劉協愣了片刻,才恍然大悟。
他先入為主,受了既有歷史經驗的影響,從來沒有考慮過孫策如果不死,形勢會如何發展。
劉巴則不然。
他不知道孫策將在幾年后遇刺身亡,但他看到了孫策爭奪荊州的可能,也清楚的知道劉表不是孫策的對手。如果孫策爭奔荊州,拿下江夏之后,最先下手的必然是江南四郡,而不是江北。
孫堅曾是長沙太守,名聲還算不錯,在當地有一定的基礎。
他麾下的黃蓋好像就是零陵人。
于情于理,孫策先取江南四郡的可能要比直接進攻江北的南郡更大一些。
相比之下,倒是劉表對江南的控制并不穩固。
看來有必要重新估量江南的形勢。
誰知道歷史改變之后,孫策會不會遇刺。
萬一他不死,整個江南的形勢可能是另外一個局面。
“孫策能全據江東,進而覬覦荊州嗎?”
劉巴很有把握地說道:“不僅是荊州,甚至可能囊括益州,進而割據江南,與江北爭衡。”
“你熟悉此人?”
劉巴露出一絲勉強。“臣父曾與孫堅共舉義兵討董。孫策領事后,曾派人邀臣共事,臣略知其意。”
劉協再次點頭。
他想起來了,的確有這么回事。
看來劉巴的傲嬌不是針對劉備一人,孫策才是最早吃閉門羹的那個。
“不意令尊竟有如此事跡。將來大漢中興,當追敘其功。”劉協很嚴肅的說道。
雖然只是個榮譽,對劉巴卻很重要。
劉祥死于南陽世家的反撲,多少有點丟臉。朝廷若能給予正名,也可以讓劉巴直起腰桿做人。
果然,劉巴為之動容,深施一禮。
出了城,劉協來到軍營。
騎兵們已經列陣完畢,等著演習開始。
如今的騎兵分三個部分:張濟率領的羽林騎,王服等人率領的北軍三營騎兵,以及張楊率領的并州騎,總兵力在五千人左右。
劉協這些天一直在訓練這五千騎兵,打算從中挑選三千精銳做為平定匈奴的主力。
不是他不想多帶人,而是力不從心。
既沒有足夠的軍械,也沒有足夠的糧食。
三千騎是以戰養戰能夠承擔的合理范圍。
超過三千,僅靠戰利品無法滿足消耗,只能從后方運輸,而這是朝廷目前無法承受的負擔。
張濟、張楊都是騎兵行家,王服等人稍遜一籌。經過這些天的練習,進步也非常明顯。獨當一面或許不足,跟隨大軍行動卻沒什么問題。
今天演練的長途奔襲。
考慮到漢軍鐵騎與匈奴輕騎的軍械、訓練差別,正面迎戰匈奴騎兵并不是什么難事。真正的困難在于追擊,在運動中消滅對手,急行軍、奔襲之類的戰術動作就成了最重要的訓練內容。
劉協一到,演習隨即開始。
五千騎分成十隊,每隊五百騎,兩兩呼應,在快速行軍中完成通訊、變速、沖擊等科目。
這些都是劉協與張繡、張楊以及很多將士商議后擬定的方案,盡可能的模擬實戰。
看到劉協要與騎士們一起急行軍,宋都打了退堂鼓。
以她的騎術,以騎代步還行,連續幾十里的急行軍,她承受不起。
劉協也沒有勉強她,讓他去光祿勛營待著,等他回來。
宋都正中下懷,歡歡喜喜的去了。
劉協策馬追上隊伍,跟著跑了一陣,忽然意識到宋都今天跟來恐怕不是為了觀看演習,而是別有用心。稍一思索,他就猜到了宋都的目的,心里說不出的別扭。
他一直把宋都、伏壽等人當成了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卻忘了她們在什么樣的環境里長大。論勾心斗角、爭權奪利這樣的事,她們的經驗未必比不如他。
以后還是要慎言,枕邊人也未必可靠。
每個人背后都站著一群人。
見到宋都,正在練兵的宋果很意外。
聽宋都說完天子宋泓的安排,宋果更加意外。
怪不得天子最近對騎兵訓練如此上心,原來竟有這樣的安排。不僅征討匈奴勢在必行,而且打算只帶三千騎兵,不帶步卒。
宋果不敢怠慢,將練兵的事交給副將,自己趕到衛尉營。
士孫瑞正與魏杰、沮俊檢討練兵的成果,見宋果匆匆趕來,多少有些不解。
宋果說明來意。
魏杰也是扶風鄉黨,沮俊則與士孫瑞、魏杰共進退,沒什么好隱瞞的。
士孫瑞聽完,撫著胡須,半晌沒有說話。
魏杰、沮俊也大感驚訝,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天子這么做,究竟是出于對士孫瑞之前行事的反感,還是有不得已的原因,誰也說不清楚。從種種跡象來看,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天子降了士孫瑞的官職,但這件事還沒有過去,甚至可能永遠過不去。
士孫瑞示意魏杰、沮俊繼續商議,他送宋果出了大帳。
“是貴人送來的消息嗎?”士孫瑞問道。
“是的。”宋果點頭說道。在魏杰、沮俊面前時,他沒有提宋都。“貴人隨天子出城,現在就在我的營中。”
“你回去告訴貴人,下不為例。”士孫瑞嚴肅地說道:“否則我第一個彈劾她。”
宋果大驚。“士孫君?”
“后宮不得干政,這是制度。宮闈交通外朝大臣,更是大忌。”士孫瑞橫眉怒目,聲色俱厲。“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