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于輔負手站在地圖前,一言不發,臉色陰沉。
鮮于銀站在一旁,臉色同樣難看的,微黃的眼珠中透著一抹憤怒。他咬牙切齒的嘀咕道:“這劉和是瘋了嗎,非要一條道走到黑?袁紹背信棄義,連汝潁人都可以拋棄,還有什么值得追隨的?此人……”
“閉嘴!”鮮于輔喝了一聲,打斷了鮮于銀。“袁紹是否拋棄汝潁人,與你何干?你有這閑心,不如考慮考慮如何擊破公孫瓚的高樓。若是袁紹生擒了公孫瓚,而我等無功,將來如此面對使君?”
鮮于銀咂了咂嘴。“能有什么變法,用人挖啊。我們的兵力不及袁紹十分之一,進度肯定不如他們,弄不好還會被他們吃掉。”
鮮于輔回到案前坐下,喝了一杯酒。他的心情很不好,卻無可奈何。
袁紹與冀州豪強達成了新的協議,據說還要和中山甄氏聯姻,得到了冀北豪強的支持,集結十萬人馬圍攻易京。易京被袁紹前后攻了兩年,外圍的高樓已經被清理掉大半,在袁紹的傾力一擊面前,敗亡在即。
公孫瓚授首本是好事,但這件事如果都是袁紹的功勞,那幽州人的臉面就算丟盡了。
況且袁紹攻破易京之后就會罷休嗎?會不會趁勢控制幽州?誰也不好說。他們不得不考慮如果袁紹趁勢取幽州,自己要如何應對。是俯首稱臣,還是據地反擊。
雙方實力相差這么大,反擊有勝算嗎?
他沒有一點把握。
“找荀攸幫忙吧。”鮮于銀提議道。
鮮于輔搖搖頭。他曾通過閻柔向荀攸求援,但荀攸要求劉和先表態,實際上拒絕了他的請求,被劉和嘲諷了好幾次。現在再和荀攸聯絡,無異于自取其辱。
“請田子泰(田疇)來吧。”鮮于輔說道:“看看能不能和劉和商量一下,不要讓袁紹得意。”
鮮于銀點點頭,轉身去了。
鮮于輔又倒了一杯酒,端在手中,輕輕地搖晃著,想著如何破解當前的困局。
一會兒功夫,帳外有腳步聲響,由遠及近。鮮于鋪有些奇怪,田疇來得這么快嗎?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準備迎接田疇。
幽州多勇武之士,卻少名士。
田疇便是幽州名士,而且是個隱士,曾在徐無山中隱居了幾年。因為要圍攻公孫瓚,為劉虞報仇,鮮于輔才將他請了出來,不敢有絲毫怠慢。
有人推帳而入,卻不是田疇,而是閻柔。
見鮮于輔正身直立,閻柔有些意外,調侃道:“你這是怎么了,這么客氣?”
鮮于輔也愣了一下,剛準備和閻柔對罵幾句,一眼看到了閻柔手中的書信,立刻收起了笑容。
“誰的?”
“猜猜。”閻柔揚了揚,抑制不住臉上的笑容。
鮮于輔眨眨眼睛,盯著閻柔看了又看。“難道是荀攸的?他終于肯出兵了?”
“他要對東部鮮卑用兵了。”
鮮于輔心中一緊,連忙請閻柔坐下,請閻柔細說。閻柔也不多說,直接將荀攸的書信遞給鮮于輔,讓他自己看。鮮于輔匆匆看完,眉頭鎖成了疙瘩。
荀攸要對東部鮮卑用兵,這當然是好事。東部鮮卑聽從袁紹命令,對幽州形成了重大威脅。少了東部鮮卑的支持,袁紹的騎兵力量至少要損失一半。
但荀攸要求幽州烏桓表明態度,否則就一并攻擊,這就有點不分青紅皂白了。
幽州烏桓有的支持袁紹,有的支持他們,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殺公孫瓚,為劉虞報仇。荀攸要求幽州烏桓表明態度,否則就予以殲滅,這是為公孫瓚分擔壓力嗎?
“他這是什么意思?”鮮于輔沒好氣的問道。
閻柔自顧自地倒了一杯酒。“這意思不是很明顯嗎,中部鮮卑、西部鮮卑都已經平定,天子即將東進,讓烏桓人及早稱臣,以避誤傷。”
“西部鮮卑……怎么了?”
閻柔詫異地看了鮮于輔片刻,隨即一拍額頭。“你看我,真是糊涂,這么重要的消息,居然忘了告訴你們。新年之前,天子在休屠澤迎戰西部鮮卑主力,以少勝多,一戰全殲西部鮮卑三十萬眾,三個實力最強的部落——野狼、紅日、狂沙的大帥全部授首,無一逃脫……”
“怎么可能!”鮮于輔和剛剛進帳的鮮于銀異口同聲的說道。
閻柔回頭看了一眼,見田疇跟著進來,連忙起身行禮。隨即又對跟著起身的鮮于輔說道:“我說你今天怎么這么客氣,原來不是迎接我,是迎接子泰啊。”
田疇擺擺手。“子剛,你剛才說什么,天子大破西部鮮卑三十萬眾?”
閻柔點點頭,隨即向鮮于輔使了個眼色。鮮于輔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連忙將手中的書信遞給田疇。田疇迅速看了一遍,眼中露出恍然的神采,嘴角微微上挑。
“寶刀新硎,璞玉生光,大漢中興有望矣。”
鮮于輔、鮮于銀互相看了一眼,隨即又看向田疇。田疇說的寶刀、璞玉顯然都是指天子,他曾經奉命上計,親眼見過天子,對天子印象很好。只是當時天子為李傕等人挾持,看不到什么希望。
如今天子不僅反殺了李傕、郭汜,又接連擊破鮮卑,可不正是寶刀新硎,璞玉生光。
田疇感慨了一會,收回心神,看向鮮于輔兄弟。“天子中興大漢,并涼皆為棟梁,我幽州豈能落后?你們當立刻上書稱臣,我將親赴行在。”
鮮于輔很驚訝。“子泰,你不擔心這是……”
田疇擺擺手。“虛夸斬首數是有可能的,但大勝必是事實。我雖然不明白天子是用什么手段將并涼的虎狼之師變成了精銳,但我相信他有這樣的能力,所以不必……”
“你們不知道,我知道。”閻柔突然說道。
“你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閻柔。
閻柔笑著點點頭。“沒錯,我知道。上次隨軻比能去涼州見駕時,我曾與趙子龍長談。”
“你說的是真定人趙云趙子龍?”田疇驚訝地問道:“他在天子身邊?”
“是的,他前年就赴天子行在,成了天子身邊的散騎左部督,平時統領散騎侍郎,戰時則率甲騎參戰。”閻柔臉上的笑意更盛。“我要提醒你們的是,實力強如趙云也只是天子身邊的勇士之一。據他自己說,像他這樣的,天子身邊不下十人。”
鮮于輔等人倒吸一口冷氣。
他們都知道趙云的實力,如果說天子身邊不下十人有趙云的實力,那天子以三萬精騎破三十萬鮮卑也就不完全是虛夸了。
“子剛,你詳細說說。”田疇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