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融說完,許靖大加贊賞。
讀書人就應該有氣節,當以學問為本,不能唯利是圖。
與學問相比,名利皆不足道。
劉氏雖然覺得許靖站著說話不腰疼,卻也不反對。陪著說了幾句話,起身去廚房準備了。
看孔融這樣子,今天這頓飯是跑不到了。許靖到長安后,多受孔融款待,今天也應該投桃報李,盡可能準備得像樣些。
到廚房看了一圈后,劉氏又回到內室,打開衣箱,從最
她盯著金步搖看了又看,咬咬牙,重新包了起來,收入懷中,從側門出去了。
堂上,許靖與孔融興致正高。
“文休在吳會滯留了多久?”
“數月而已。孫策渡江,屠殺英豪,我力不能救,義不能屈,只能避而走之。”
許靖搖著頭,嘆息不已。
到長安后,他就聽到了有關孫策的消息。
孫策入朝見駕,頗得天子信任,委以東南之任。他本人已經返回會稽,其心腹謀士虞翻則出任講武堂祭酒。
這樣的人得到天子重用,讓許靖多少有些失望。
如果不是盤纏用盡,他是想直接離開長安,返回汝南老家的。
天子雖然號稱英明,甚至被人稱為圣君,可是在他看來,這樣的天子顯然不是他心目中的圣君。
這也是他對求官出仕不怎么上心的原因之一。
“那你與王景興相熟么?”
“經過會稽時,曾蒙其款待。”
“王景興如今在軍中任教習,教授將士讀書,頗為得意。”
許靖眉頭微皺,沉吟了片刻,惋惜地說道:“可惜了。”
孔融苦笑。“文休啊,莫怪我言之不預。雖說天下太平,大漢復興。可是能否如你我所愿,只怕還有待后觀。天子用兵,有名將之風,文學則不如光武遠甚。這百年養士之風,怕是要變了。”
許請眉頭緊皺。“荀文若、荀公達如何說?”
“他們有重任在肩,又遠離朝廷,就算有什么意見,也無法及時傳到天子耳中。文休,你不對他們期望太高,想他們做竇游平(竇武)怕是不太可能。天子雖年少,卻知輕重,誰也動不了伏氏的皇后之位。”
許靖咂了咂嘴,欲言又止。
正說著,有孔融的侍從進來,附在孔融耳邊嘀咕了幾句。
孔融點點頭,對許靖說道:“天子剛剛離了書坊,去伏祭酒處了。”
許靖笑道:“那你就安心在我這兒用飯吧。雖然酒食簡陋些,卻比你那兒清靜。”
孔融哈哈大笑,帶著幾分得意。
即使他不得天子器重,卻依然是名聞天下的大儒、名士,座上客常滿,杯中酒不空,每天都熱鬧得很。
劉協來到伏完的講堂。
伏完正在講課。堂上、堂下坐了不少讀書人,有年長的,有年輕的,有衣著光鮮的,也有衣衫半舊的。堂的一側設了屏風,屏風后依稀能看到幾個人影,像是女子。
劉協沒有驚動伏完,示意王越等人留在外面,只帶著馬云祿、呂小環站在廊下。旁邊的人瞅了他一眼,神情有些不屑,不動聲色地離開了些。
劉協也沒理他們。
他穿的是常服,卻是便于騎馬的貼身窄袖武士服,頭上戴的也是皮弁,與峨冠廣袖的讀書人一看就不是同路人。他身邊的馬云祿、呂小環也是類似打扮,與大家閨秀絲毫不搭邊。
那些讀書人可能是將他當作附庸風雅的武士,聽不了幾句
就會覺得無聊,轉身出去找同路人喝酒吹牛。
劉協早就習慣了這種眼光,并不放在心上。馬云祿、呂小環也無所謂,只是緊緊的跟著劉協,不讓其他人靠近。
讀書人們離得遠一些,正合她們的意。
伏完今天講的不是傳統的經學,而是他一直在研究的古書。這些古書出自被盜的古墓,里面的文字都是秦以南的古文,研究起來難度很大。
伏完研究了很久,也沒能全部搞清楚,眼下還在厘清古文字的階段。
《說文解字》的印行,給他提供了不少幫助。
眼下伏完的面前,就擺著一套精裝版的《說文解字》,伏完時不時的停下來,翻開《說文解字》,對有疑點的文章內容做一些考證。
堂上坐的幾乎人手一部,至少是一案一部,跟著伏完的節奏,不時地翻書,然后進行抄錄。堂上的人沒有《說文解字》,只能干聽。
氣氛很熱烈,但內容也很枯燥,不時有人悄悄離席。
馬云祿、呂小環就完全聽不懂,一點興趣也沒有。
等了半天,見劉協還沒有走的意思,剛剛避之不及的讀書人中有一個對他產生了好奇心,主動湊了過來,拱手施禮。
“汝南胡綜,字偉則,冒昧敢問足下高姓大名。”
馬云祿剛要上前阻攔,劉協擺擺手,含笑致意。
“洛陽劉協,字叔同。”
胡綜詫異地打量了劉協兩眼,有些疑懼不定。他想了想,隨即又道:“足下也對古文有興趣?”
“其實不太懂。”劉協笑道:“開開眼界罷了。”
“是的,這古文字的確不太易懂。要是有一部《說文解字》,時時翻閱,可能還好一些。若是沒有這么書,那就是寸步難行了。”
“我記得許叔重也是汝南人,你之前不知道這部書嗎?”
“聽說過,但沒機會見識。”胡綜有些無奈。“如今這部書印行天下,我本想買一部來研習,奈何數量又少,就算湊足了錢,一時半會也買不到。”
胡綜說完,眼帶希冀地看著劉協。“足下買到這部書了嗎?”
“我的確有一部,只是沒怎么讀。”
胡綜大喜,隨即說道:“那……能轉讓給我嗎?我可以多出一倍價錢。”
“足下很有錢啊。”劉協重新打量了胡綜兩眼。
一部《說文解字》賣到一萬多錢,胡綜一開口就是加價一倍,這是土豪啊。
“也不是,我們是幾個人一起籌錢共買,想著早一點入手,就能找一點學習,將來考入伏君門下讀書。”
劉協一愣。“入伏君門下要考這些?”
“是的,報名的人太多,所以伏君想出了考試的辦法。”胡綜指指堂上下的人。“來聽講的都是有意報考的學子,但能堅持下去的卻不多,若不乏有心向學,卻實在買不到書的。”
劉協想了想。“你住在哪兒?我回頭將書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