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唐夫人發怒,何咸也慌了手腳,不僅婉拒了宋忠的請求,還收回了資助費用的承諾。
如今的何家是釜底游魚,全靠天子的仁慈活著,不能冒任何險。
而且唐夫人的話也提醒了他們,宋忠等人的眼里只有袁紹、劉表,沒有何家。
何進被殺,很大程度上就是被他們蠱惑的。
何進死了,袁紹等人就將何家棄如弊履,再也沒人關心他們。
在何家又碰了壁,宋忠走投無路。左思右想,只得厚著臉皮,再去求楊彪。
楊彪說,我可以幫你忙,延緩一下天子幸南陽郡學的時間,但你也要幫我一點忙。
宋忠如釋重負,連忙拍著胸脯表示,一定照辦。
楊彪說,除了將我的畫像撤下之外,你必須擴大郡學的招生范圍。郡學是一郡之學,要面對全郡的百姓,研究的內容也要與民生更接近,不能只讀儒生,研讀儒經。
儒經是要研究的,但只有儒經肯定不行。
具體的辦法,你就彷照長安的太學。其他的學堂你們可以根據實際情況決定是否設立,農學堂、工學堂、商學堂必須要有。
無農不穩,無工不強,無商不富,這是天子說的。
我非常贊同這個觀點,楊彪最后說。
宋忠無計可施,嚅嚅而退。
楊彪隨即向劉協做了匯報,希望劉協能等等,給宋忠等人一個改正的機會,免得場面太難看。
劉協笑著答應了。
他當然愿意給宋忠機會。
他要的是儒生臣服與配合,而不是為了嘔氣。
他從來沒有和儒門決裂的計劃,至少現在沒有。
劉協找來了虞翻,和他商量招收新人進入講武堂的計劃。
特別是水師將領。
張濟在南陽數年,除了穩定地方,遏制了劉表的野心之外,沒有更多的成績。這些問題和短板現在要一一解決、補全。
在朝廷重心南移的大勢下,荊州作為當之無愧的重心,有必要給予格外的關注,花費更多的心思,將其打造成帝國穩定的壓艙石。
軍事依然是重中之重。
趁著度田的機會,重組荊州軍,并吸收一批新鮮血液進入講武堂,是眼下最迫切的事。
劉表治下的荊州軍太廢了。
其實荊州有非常好的軍事基礎。
首先是地域廣闊,戶口百萬,有雄厚的人力、物力、財力基礎,養得起一支十萬人左右的大軍。
其次是荊州跨有大江南北,既有發展較早的南陽、南郡,又有相對落后的江夏和江南諸君。發展得好的可以為優秀的將領提供土壤,相對落后的則因民風剽悍,可以提供戰斗力強的士卒。
南陽作為東漢帝鄉,名將數不勝數,僅在后漢三國之間就有文聘、黃忠、魏延、李嚴、鄧芝、宗預等一大群人。可惜這些人大多沒能在劉表麾下得到發揮的機會,最后便宜了劉備。
如今劉協君臨南陽,當然不能浪費這么好的人才資源。
他要將這些人都吸收進來,成為帝國堅實的基礎。
虞翻贊同劉協的意見。
雖然做為會稽人,他也想為吳會創造更多的機會,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就地利而言,荊州有著其他州不具備的優勢。
虞翻很快就擬定了方桉,在整個荊州范圍內招收一期講武堂新生,名額兩百,分為步戰、騎戰、樓船、軍械四科,各五十名。
消息一出,南陽先熱鬧起來。
最積極的就是云臺諸將的后人。他們的祖輩因軍功而封侯,如今時過境遷,祖輩的遺澤耗盡,他們也被禠奪了爵位,淪為布衣,自然不甘心。
只是隨天子征伐,他們又沒那底氣,生怕被天子借刀殺人,當成耗材。
所以最后只有十幾家硬著頭皮,帶著部曲從征,絕大部分人都放棄了掙扎,準備躺平。
現在天子要招人進講武堂,學習用兵之道,他們豈能不心動。
近水樓臺先得月,消息一公布,講武堂的大門就迎來了無數訪客。
只是名額有限,想考入講武堂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虞翻是一點面子也不給,給他們報名的機會,但能不能考進來,要看他們自己的本事。
到時候,天子會親臨校場,沒人敢放水。
你們能做的,就是利用考試之前的這段時間加緊訓練,爭取表現好一些。
荊州橫跨大江,江南四郡要收到消息,再趕到南陽,至少需要一個月時間,所以考試安排在新年以后,有意報考的學子將隨上計吏一起趕來南陽。
而南陽人卻有本地優勢,避免了長途跋涉、舟車勞頓。
得到虞翻的答復后,有意報考講武堂的南陽大族不敢再有僥幸心理,紛紛重金延聘文武教師,為自家子弟補課。講武堂的在讀學生也成了香餑餑,不少人都接到了邀請。
劉協對此心知肚明,卻沒有阻止。
有些不公平,不是短時間內就可以打破的。
新年將至之際,劉協收到了一份訃告。
故荊州牧劉表病故,享年六十歲。
死之前,劉表已經中風近一年,身體狀況每日愈下。返鄉之后,雖經精心調養,終究還是未能康復。最后的日子里,他連說話都廢勁,只能通過夫人陳氏表達。
最后的臨終上書,也是由夫人陳氏代筆。
在上書中,劉表回顧了自己的一生,既有成績,也有不足。他唯一感到欣慰的就是最后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使荊州避免了一場不必要的戰斗。
看完劉表的上書,劉協哭笑不得。
這哪是臨終上書,這分明是自傳啊。寫得這么全面,只要改幾個字,就可以當作傳記了。
果然對這些名士來說,最重要的永遠只有名聲。
尤其是身后的名聲。
說老實話,劉協有點不甘心。
就這么放過劉表,未免太便宜了他。
但皇后伏壽勸住了他。
劉表不僅是曾經的荊州牧,更是宗室。
陛下在冀州接連除國,已經讓宗室噤若寒蟬。如果再對已經稱臣致仕的劉表窮追勐打,會讓更多的人擔心,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天下雖定,人心未安,不如放劉表一馬。
退一步說,劉表是黨人,而且深度參與當年的黨事,就算陛下放過他,他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就算要深究,深究黨人劉表也和深究宗室劉表不同,受到影響的人群會有很大區別。
劉協聽了,深表贊同。
他對伏壽說,你這個建議好,有格局。
伏壽卻說,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想法,這是我和橋氏姐妹共同討論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