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你好,我只是來蹭吃的。”
“蹭吃的?”
栗山和樹微皺了下眉,隔著沙發打量多崎司的臉。良久,他搖了搖頭:“我不太明白這話的意思。”
“爸...”栗山櫻良微咬著咬著下唇,“他是我......”
“是栗山同學帶我進來的。”多崎司打斷她的話,接著用少年獨有的羞赫語調說道:“我從小就家里窮,沒見識過上流社會的舞會,所以一直求著栗山同學帶我進來...唔,身上這套西裝也是栗山同學付錢幫我租的。”
“櫻良她一向不怎么搭理人。”栗山和樹像發現丑聞似地皺起眉頭,用沒有沒有抑揚起伏的平板語調問:“她不可能會因為你想見識一下,就帶你進來。”
“我臉皮厚,她受不了我的啰嗦。”
多崎司撓了撓臉頰:“又或者說,唔...像是在冬天看到一只被冬雨淋濕的流浪貓一般,栗山同學大概是同情心泛濫吧,就順手就帶我來看看咯。”
“像流浪貓那樣可憐的話,倒是可以理解。”栗山和樹點了點頭,聲音如同表情那般平淡:“現在見識到了?”
“嗯,很厲害,不是親眼看到完全無法想象。”
“那就好好參觀一下。”栗山和樹看了看腕表,補充一句:“時間差不多就回去吧,別留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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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朝女兒點了點頭,轉身往舞池里走回去。
明亮而柔和的燈光下,栗山櫻良抱著雙臂,沉默地盯著多崎司的臉。盡管多崎司一直在看著她爸,但還是察覺到了她落在自己左側臉頰上的視線。
這視線很不可思議,它隱隱傳遞出一種‘我懂你’的感情。
懂了就好。
內閣大臣可是政壇最頂尖的那一小撮人,多崎司不想被他誤會自己和她女兒有什么關系,大家族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平民加進去可不會受到待見。
而且從栗山櫻良的表情上來看,她和看起來有點強勢的父親的關系不算很好,自己這樣說了,那她就不用煩惱該怎么和父親解釋了,一舉兩得。
就在他以為今晚可以蒙混過去的時候,栗山櫻良忽然站到和他并肩的位置,喊了一聲:“爸,等一下。”
栗山和樹轉過身,有服務生托著酒托走過,他順手拿起一杯香檳,疑惑地看向女兒。
隱隱約約地,多崎司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
迎著父親的目光,栗山櫻良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他叫多崎司,是我邀請的舞伴。”
多崎司瞬間往她的下巴看去,思考第二次該捏哪個角度,該用多大的力氣才會讓她記住教訓。
栗山和樹用略帶著驚詫的目光看了多崎司一會,視線移向女兒:“十五歲,確實到了可以帶舞伴的年齡,今晚你就帶著他渡過你第一個完整的舞會吧。”
語氣起伏,聲音里聽出了一種生澀僵硬的溫和感。
“我不會跳舞!”多崎司試圖做出掙扎。
“邊跳邊學。”栗山和樹舉了舉手中的香檳,“作為櫻良第一個帶回家的異性,我會關注你今晚的表現。”
“我爸是文部科學大臣,教育這一塊他最大。”
栗山櫻良小聲說了句,語氣給人的感覺是威脅大于解釋。
“你給我等著!”
多崎司深吸一下,彎腰伸出手心,栗山櫻良把手放到他掌心,臉上帶著大仇得報的笑意。
舞池燈光變亮,樂曲聲停止。過得片刻,燈光緩緩變暗,伴奏的旋律再次響起。
俊秀少年與美麗少女相擁在一起,他們的身體隨著繾綣的音樂輕輕地舞動。
這本該是很美好的畫面,但在兩人身上卻看不到任何一絲美感。
“左邊。”
“剛才不是還右邊嗎?”
“并拍,注意第三步并拍!”
“干脆直接跳過這第三步吧。”
“腳步不要太大!”
“是你太小。”
“唉喲,你踩我腳了!”
“下次還踩!”
多崎司是完全沒跳過,栗山櫻良也無論如何都算不上一個稱職的老師,兩人跌跌撞撞地跳了會后,才勉強做到不出丑的程度。
“卑鄙!”
即便雙手正摟著人家的腰,但多崎司仍然是冷著臉:“我明明是在幫你,你不領情就算了,居然還用你父親來威脅我?”
栗山櫻良瞇著眼,詳細地觀察他輪廓清晰的下巴,表達高度輕蔑之情的眼睛。對視許久后,她冷笑一聲:“通過美化自己來幫我,謝謝你啊,真偉大呢。”
多崎司停下腳步,不解地問:“我什么時候美化自己了?”
“你有流浪貓那么可愛嗎?”
“我知道你不在乎別人對自己的看法,所以我不會勸你下次不要這樣。”
栗山櫻良微微揚眉,視線極為冷淡:“但你的女朋友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可以為了她考慮一個問題。如果從旁人口中聽到對你的詆毀,她的心情會怎樣?”
兩人保持著跳舞的姿勢,腳步卻一動不動,身邊的人轉來轉去,多崎司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
“那就在我回去之前,好好聽你傾訴一下吧。”
“傾訴什么?”
“比如你和你母親之間的關系。”
“這個解釋起來也話長。”
“有沒有短的,說點。”
“當然。”栗山櫻良唇角帶著笑意,問:“想聽?”
“想。”多崎司點了點頭,補充道:“畢竟這是我今晚的工作。
“母親不是我生物學上的母親。”
“所以相處不來?”
“不,也不是說相處不來。”栗山櫻良緊緊抿著嘴唇,思考了很久后,才開口說道:“我這人從性格上來講,不會那種喜歡興風作浪的類型。一個人獨處也覺得有什么痛苦,所以每天都能圍著餐桌和和氣氣地聊天吃飯,總得來說,我和她以及我爸都保持著比較友好的關系。”
多崎司看著她眼里微弱的光芒,想說什么,卻又覺得說不好,最后只是伸手撩了下她那條長長的馬尾。
又覺得不過癮,他干脆將整條馬尾都抓在手心把玩。
栗山櫻良惱怒地瞪了他一眼,小幅度甩了甩頭發,把他的手甩掉后,才接著說:“和父母保持友好的關系,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關系欠佳吧。不過我不怎么在意就是了,我有我自己的小小世界,只要一個人進入那里,就可以很放松地活著。”
從她身上,多崎司忽然感受到某種共鳴和平靜的溫情。
“那個世界里有許多貓?”
“唔...蠻多的。”
“那我得想個辦法擊破你的AT力場,把那里面的貓貓都抓出來做絕育手術。”
“我討厭渣男。”
栗山櫻良可有可無地挑了下眉,暖心的漣漪在她眼里微微蕩漾了下,迅速歸于平靜,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
不,實際發生了,只是又消失了。
“會好起來的。”
多崎司笑著輕拍她的后背:“你可愛、有魅力、腦袋也夠聰明,關鍵是腿很好看,未來肯定會一帆風順。”
舞池燈光變亮,樂曲聲陷入短暫的空白期。
“明天見。”
多崎司松開手,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視線前方有兩個穿著款式相近的白色禮服裙的女人,是棲川栗和棲川唯。
母親臉上掛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笑容,女兒臉色平靜,捏著拳頭的指尖微微泛白。
擦肩而過時,多崎司側頭看了眼棲川唯。
金發碧眼的她,在潔白的長裙映襯下,氣質顯得特別華貴,全身上下就沒哪一處是不值錢的。
像個從迪士尼動畫中走出的公主般,她屬于那種只需要看一眼便可以喚起男孩心中浪漫幻想的少女,不假修飾,清逸脫俗。
走出大門,多崎司伸了個懶腰,長長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
深夜的高檔住宅區特別安靜,沒有一輛車經過,視線里只有一排排路燈孤獨地延伸到道路的盡頭。
多崎司雙插插進西服兜里,打算走到外面攔一輛出租回家。可剛轉身面對來時的方向時,他揉了揉眼睛。
漆黑的大G停在路燈柱下,星野花見倚著車門,孤零零仰望夜空的模樣叫人心疼。
“Hanami桑。”
他叫了聲,朝那邊走過去。
星野花見轉過身,臉上的表情像個心思被曝光的小女孩一樣窘迫。
“我今天真的做了一件很蠢的事。”她撩了下散亂的頭發,笑容異常柔弱:“剛才我就一直在想,要不要沖進去把你拽出來。你是我的啊,參加舞會怎么能沒有我陪著。可一想到是我讓你進去的,我又放不下面子讓你回來。”
多崎司笑著問:“我都說了你是腦子有問題,現在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
星野花見使勁點頭,保證似地說道:“Hanami桑永遠也會在犯這種低級錯誤了。”
多崎司張開雙手:“還等什么,快來抱我。”
“討打是吧?”
拳頭貼著鼻尖飛過,多崎司紋絲不動,任由氣流微微撩動劉海。
“你好煩啊。”
星野花見羞惱錘了他的肩膀一下,隨后噗嗤一笑,伸手摟上他的脖子,甜甜地笑著:“Tasaki君是我的,以后都不會放手了。”
“Hanami桑是我的。”多崎司把臉埋在她的胸上蹭了蹭,“以后都不會放手了。”
“我的。”
“我的。”
“好喜歡你啊!”
“好喜歡你啊!”
甜膩的聲音在空曠的街區格外響亮,騎著公路車路過的男子側頭瞥了一眼,面無表情地加快踏頻離開。
順便在心里罵了句。
談戀愛的人,是不是都已經把智商給獻祭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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