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氣氛被年輕的女孩這么一弄就顯得有些壓抑了。
她不曉事,繼續埋怨:“爸,我說真的,我這才剛開始治,就花了這么多了,后便還不曉得要治療多少時間,你說沒錢咋辦?”
“醫院里還欠著錢,咱借錢都借不來了,我…”
“別說了,丫頭,爸就是砸鍋賣鐵,把老家的房子給賣了,也得給你治病,那不是你該操心的事。”中年男人要多無奈就有多無奈。
可他閨女說的是個事實,他借遍了家里的親戚,很難再借到大筆的治療費。
幾百幾千塊又不頂事了。
“爸,就這樣吧,真的,我媽都不管我了,你管我干啥呀!”女孩嘴里冒出來這么一句話。
他爸卻像是被點醒了一樣,趕緊點頭:“對對,你媽家有錢,我給她打個電話問問,找她借點。”
“爸,你別去她面前丟人了!”女孩尖叫著喊了一聲:“你怎么還不明白,她要是管我,她就不會嫌棄你窮,就不會丟下我跟著別人跑了!”
“(個_個)”夏澤凱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沒想到來醫院看看爺爺,竟然聽到了這樣的狗血劇。
病房里的其他人,有一個算一個也都聽呆了,誰都沒想到靠窗的那個女孩身上還有這樣的故事,不過一聽就知道這又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別人的怪異的眼神可以不管,但閨女說的話刺痛了他的心,中年男人揪著頭發,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過了好一會兒,心情平靜下來后,他小聲說:“丫頭,我丟人沒事,你媽她瞧不起我也沒事,可你是她親生的,我就求她拿點錢給你治病,你還年輕,才20多歲,你未來還長著里,大不了等你好了,我去打工掙錢還她就是了嘛!”
“我不要,我不要你求她,爸,我死也不要她的臟錢!”爸爸的話落在女孩耳朵里,非但沒有起到勸慰的效果,反而讓她那顆本就脆弱的心更加脆弱了。
她尖叫著抬手指著窗戶,說道:“爸,你要是敢找她借錢,我現在就跳下去,一死百了,我也不找她幫忙,我嫌她臟!”
這尖叫聲連外邊的值班護士都聽到了,病房的門打開了,趕緊進來了兩個護士,她們第一眼就看向了靠窗病床,病床上的女孩正屈膝雙手抱腿,把頭埋在腿上更咽著。
中年人靠在窗戶臺邊上,茫然的看著哭了的閨女,再看看病房里的另外兩位病友和陪床的家屬,最后看著進來的兩位護士,眼神里的無力感讓人心里揪得慌,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楊慧慧,你沒事吧,我前兩天怎么給你說的,千萬別激動,你這個情況,心情放輕松,配合治療,是能治好的。”微胖的護士用柔和的聲音勸她。
不勸還好點,這一勸,病床上的女孩撐不住了,直接大聲哭出聲來。
另外一位護士掃了病房一眼,突然說道:“病房里得保持安靜,人太多了,先出去一部分,讓病人安靜一下。”
這個必須配合。
夏衛城第一個站起來,他給大哥夏衛國說:“哥,你先看著咱爹,我帶他們倆出去透透氣。”
中間那張病床上的兩個陪床的也有一個站起來,說:“爸,我也出去一下。”
夏衛城出來后,沉默著直接往東頭走,走到頭以后,左手邊是樓梯上下通道的門,他直接推開門去了樓梯間,掏出煙來,用火機點著了一根,雙手夾著猛吸了一口。
夏澤凱和夏澤江兄弟來也跟著過來了,看到他在抽煙,夏澤凱微微皺眉,說道:“爸,這個煙對身體沒啥好處,能不抽就別抽。”
“我知道,就是這心里不痛快。”夏衛城又使勁吸了一口,煙頭在昏暗的樓道里亮起了一道橘紅色的火光,煙灰掉在了地上。
他說:“澤凱啊,我給你說真的,要不是你留家里那20萬,我真不知道怎么給你爺爺治病了。”
夏澤江聽到他父親說的話,才知道大哥已經給了父親20萬了,從聽到他哥說花了1000萬買地后,他對‘這點小錢’就不太感冒了,但也得承認,和他哥一比,他自己現在真的‘廢’。
夏澤凱擺擺手,說道:“爸,你就別想這個了,錢不錢的無所謂,要是我爺爺能治好自然是最好,實在治不好,咱也盡力而為。”
聽到兒子這么說,夏衛城搖頭:“廉醫生說了,你爺爺這個情況,血壓高、血脂稠,再加上年齡大了,身體器官老化,不能做手術了,等放療完再檢查一下看看情況,后期再看化療的效果。”
說到這里,生怕他兒子沒聽懂,就把沒抽完的煙頭往地上一扔,抬腳踩上去捻了一下,用手在自己脖子和前胸處比劃著,說:“廉醫生給我說了,你爺爺這個病要是做手術的話,就得把中間這一段壞掉的食管給割掉,把胃給拉長了直接接到沒感染的地方……”
夏澤凱聽懂了,講真,那是對他爺爺的折磨。
“再說吧,先做著放療看看效果,我也多打聽打聽,說不定京城、魔都這些大城市就有更好的治療方法。”夏澤凱反勸他父親。
爺仨在樓道里聊了得接近一個鐘頭,一看時間快中午了,夏澤凱這才說道:“爸,哪里有賣飯的,我去買上點飯回來。”
“下邊餐廳里就有,外邊路邊也有。”夏衛城剛說完,夏澤凱就喊著他弟弟下樓買飯去了。
夏衛城等他們倆下去后,又回了病房。
病房里這會兒安靜了,靠墻的那個女孩已經睡著了,她父親正托著腮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衛國掃了一眼,沒看到倆侄子,他問:“衛城,澤凱他們倆哪,走了啊?”
“沒,去買點飯了,一會兒就回來。”夏衛城說道。
夏澤凱他們兄弟倆足足用了二十分鐘才回來了,主要是等著給他爺爺現做了個三個雞蛋量的雞蛋羹,耽誤了時間。
剩下的都是比較平常的家常菜,饅頭,菜用普通的一次性塑料盒盛著,簡單又方便。
吃完飯以后,直接把塑料盒一扔,都省事。
夏善德老人畢竟年齡大了,慢慢的吃完了雞蛋羹后就開始犯困了,但有倆孫子在這里陪著他聊天,他還強撐著不睡。
到了下午兩點多的時候,老人實在撐不住了,說了幾句話就睡著了。
夏澤凱看到這樣,就給他爸和大爺說:“爸,要是沒別的事,我先回齊城了,這幾天我那邊還有點活要忙。”
夏衛城還沒說話,他大爺夏衛國就說道:“澤凱,你回去吧,醫院里有我和你爸看著,沒什么事,你也別光一趟趟的往這跑了,真有事的話,我們再給你們兄弟幾個打電話。”
“哎!”夏澤凱應了一聲,又給他爸說:“爸,要是錢不夠,你再給我打電話說一聲,我給你轉過來。”
夏衛城點頭,他說:“你就別擔心錢了,現在才花了三萬多,剩下的做化療都夠了。”
他這么一說,讓靠墻跟的那個女孩的父親給聽進了耳朵里,他特別留意了一下,心里頭還想著有錢就是好啊。
“那行吧,我過幾天忙完了再過來看看。”夏澤凱扭頭還問了他弟弟一嘴:“澤江,我現在回去,你走不走。”
“哥,你先走吧,我再待一會兒,等會兒天黑了直接坐公交車回學校了,反正也不遠。”
“嗯!回頭我讓老孫把工資給你結算了,我再給你補足一萬拿著交學費的,剩下的不夠了再給我說。”夏澤凱的語氣里帶著不容反對。
夏澤江倒是想拒絕,可壓根拒絕不了,他哥根本不聽他的。
夏衛城聽到后,還說:“老大,你弟弟上學的錢,我這里有,我給他就行。”
“爸,還是算了吧,那些錢留著給我爺爺看病吧,澤江這兩個月在我那里上班,也賺了不少,以后再讓他打工自己掙就行。”夏澤凱說的自然而然。
可夏澤江心里都抽搐了,他尋思:“這不是親哥吧。”
囑咐了一會兒,夏澤凱就走了。
他爸還要下去送他,被夏澤凱給攔住了,父子倆哪用得著這一套。
病房里又安靜下來了,夏衛國看著自家兄弟,忍不住感慨:“衛城,澤凱現在是真的混好了呀。”
夏衛城搖頭說道:“哥,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到底混的什么樣,這孩子有什么事都自己憋著,從來不給我們倆說,我也沒問過他。”
“這說明澤凱懂事啊。”夏衛國這般評價。
夏澤江在一邊聽著,沒說話,他哥確實把最大的壓力放在了自己身上,恐怕除了自己和嫂子,家里其他人都不清楚。
下午三點多,醫院里會統一安排通知住院費不夠的病床交錢。
還是上午過來的那個微胖護士,她念著名字:“夏善德家屬得交錢了,欠了三百多了…”
“哎,我馬上去交。”夏衛城答應了。
中間那張病床上的病人叫王志豪,他也得交錢了。
聽到還倒欠了醫院800多塊錢,他還忍不住嘆了口氣:“這一天天的費用也太高了。”
“爸,你就少說兩句吧。”有個照顧他的年輕人說了他兩句,接著扭頭給護士說道:“護士,我馬上去交錢,你看先交3000,合適嗎?”
“最少先交2000吧,我等會兒得去把明天的藥給拿出來,明天要用的。”微胖護士解釋了一下。
接著便走到了最里邊的病床那里,陪床的中年人看到她過來,瞳孔都收縮了,最后還是聽到護士說道:“楊慧慧家屬,你們已經欠了3000多了,我沒法再給我們領導申請了,你看看想辦法先交上一點,一直不去做放療的話,前期治療的效果就沒了。”
“護士,我想想辦法,你再給領導說說,再寬限我兩天,先給孩子治療著行吧,我求求你了!”中年人此時說不出的卑微。
“這個……”身材微胖的護士一臉的為難,她斟酌了半天,才說道:“楊慧慧家屬,說真的,我也想幫你,可我就是一個普通的護士,我真沒有多大的能耐,你還是盡量想想辦法吧,先給家里打電話借借,過后再還吧!”
中年護士無助的眼神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閨女,他說:“可我現在真沒辦法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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