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冬季總是漫長且寒冷,由于時差的緣故,基地這邊上午幾乎要到10點才會天亮。
看著坐在電烤爐旁望著前面白板陷入深思的王深,劉志偉搓了搓手道:“你感覺怎么樣?”
王深搖了搖頭道:“這個問題沒有那么好解決,雖然根據弦理論,空間跳躍是存在可能性的,但這個能量巨大的‘弦’究竟要多大,我們無從得知,畢竟在宏觀宇宙打穿個洞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聽到這番話,劉志偉愣了愣道:“這不是和你計劃的實驗是一樣的嗎?”
王深喝了口熱茶笑了笑開口道:“怎么能說一樣呢!你這種設想是利用能量弦,瞬間進入與三維空間完全不同的多維空間,實現極高速星際航行,而我提出的實驗方案是根據量子隧穿,這也是我說只能將能量傳輸過去的主要原因。”
聞言,劉志偉無奈聳了聳肩。
“看來你不看好我提出的這個設想!”
王深呵呵笑了笑開口道:“我可沒有這樣說,事實上關于利用強磁場或者重力場引發干涉效應,我也研究過。”
說道這里,王深起身來到了辦公桌這邊,從旁邊的抽屜里面取出了一份資料遞給了劉志偉。
劉志偉接過文件愣了愣道:“這是?”
王深淡淡一笑道:“關于強磁場設計能量弦的研究,不過它的應用不是在星際航行方面,而是給月球基地提供防護罩。”
聽到這番話,劉志偉眼神瞬間一凝。
他突然想起了寰宇計劃執行前,在上京召開的一次研討會,在會上相關部門負責人播放了一段概念視頻,當時他與很多專家都對月球城市上方的能量罩感到疑惑。
但由于會議的重點并不是在技術分析上面,所以也沒有人開口詢問什么。
看著劉志偉那怪異的表情,王深納悶道:“你怎么了?”
劉志偉聞言搖頭苦笑道:“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其實關于月球防護罩的概念圖我在年初的時候就已經見到過了,不過大家當時都以為這只是概念亦或者說是美化,沒想到還真有這項技術!”
聽到這番話,王深笑著道:“說概念也沒錯,畢竟這項技術到現在為止依舊還只停留在理論階段,當然這并不是咱們討論的重點,你可以先看下這份資料,雖然出發點不同,但其理論原理可以說是一致的。”
劉志偉微微點了下頭,隨即翻閱起了手中的資料。
見到劉志偉開始翻閱起了資料,王深則是起身朝著辦公室外面走了過去。
站在門外的許正陽見到王深走了出來,連忙開口道:“教授!咱們去哪里?”
王深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天色搖了搖頭。
“我只是出來透下氣!”
說罷,他便靠著護欄眺望起了遠處的星空。
由于大西北這邊遠離人煙,不存在空氣污染,霧霾等諸多因素,所以哪怕接近天明,天上的繁星也是明亮異常。
作為一名接觸過諸多機密的科研人員,他的眼界比普通人要寬廣太多,也很清楚這個宇宙比所有人想象的要熱鬧的多。
看著那一條長長的銀河,王深的眼神逐漸變得深邃了起來。
他突然想起來了尼采《善惡的彼岸》中的那句話,與惡龍纏斗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
“如果我們成功抵御了利莫里亞的入侵,突破了大篩選機制,是否也會變成如同他們一樣,入侵別的新生文明?”看著那漫天星辰,王深在心中暗自揣測了起來。
他很想知道,這到底是個別文明的獨立行為,還是整個宇宙為了防止熱寂誕生的規則。
如果是后者,那他簡直不敢想象未來的世界究竟有多么黑暗。
兩個小時后,看著坐在沙發上一臉便秘之色的劉志偉,推門走進來的王深挑了下眉道:“你怎么了?”
劉志偉聞言深吸一口氣道:“你為什么不將后面的部分全部計算出來,恕我直言,你這簡直是在往巧克力里面偷偷注屎,看起來很香,但吃起來作嘔。”
王深“....”是實話說,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這種比喻。
片刻之后,他輕咳了一聲道:“再往后面計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理論框架必須建立在事實的基礎上,誠如你所然,我是可以繼續推導下去,但沒有數據作為支撐,一切都是空中樓閣,我甚至可以說,那不叫理論,而是臆想。”
“可..可你也不能這樣啊!這不是吊人胃口嘛!”劉志偉將資料放回了茶幾上,露出了一臉郁悶之色。
說真的,他此刻的心情可謂是復雜至極,看著箱子就在眼前,結果卻發現自己缺少最關鍵的那把鑰匙。
激動、興奮、失望、憤怒就宛如做過山車一般,在這短短的兩個小時內經歷了個遍。
見到劉志偉不斷的喘著粗氣,王深沉默了下開口道:“如果你實在對這個理論感興趣的話,等項目徹底結束之后,我推薦你去個地方。”
“嗯?哪里?”
“月球!那邊正在開展相關方面的研究工作!你可以過去參觀,甚至加入他們的研究團隊!”
劉志偉“????”臥槽!你剛才不是還說僅停留在理論階段嗎?怎么在月球已經開展研究了?
中午。
王深如同以往一樣,處理完文件之后便去各研究小組巡視了一番。
看著實驗室角落里面的十幾個蛇皮袋,王深愣了愣道:“這是什么?”
站在旁邊的方立訕訕一笑道:“沙子!上次您給我的樣本已經用完了,為了保證數據的完整性,我們又去靶場那邊挖了幾袋子過來。”
王深“....”這尼瑪怕不是把整個地皮都鏟掉了吧!
片刻之后,他接過方立遞過來的實驗日志以及數據表。
看著上面的圖譜參數分析,方立指了指其中一頁開口道:“老板!關于引力扭曲的部分都在這邊,目前我們已經開始對非約束狀態下的引力扭曲做實驗設計了。”
聽到這番話,王深仔細將那數據分析從頭看到了尾,約莫過去了五分鐘,他滿意的點了下頭道:“看來你們的進展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的多。”
“嘿嘿!多謝夸獎!”方立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聽到這句話,王深哈哈一笑道:“學聰明了啊!”
方立聞言一臉正色道:“老板您這句話就不對了!誰不知道您是大公無私的代言人,科研人員的風向標,公眾人物的道德楷模。
作為您手下的一員虎將,其實我與您一樣,對那些阿諛奉承,諂媚邀功之輩深惡痛絕。”
王深聽到這一番‘感人肺腑’的話語,額頭頓時浮現出了幾縷黑線。淦!這家伙嘴里面有一句真話嗎?
就在他懷疑人生的時候,實驗室的玻璃門突然被推開了,一名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從門外伸了個頭進來一臉堆笑道:“方哥!您要的咖啡我已經幫您泡好了!按照您的要求我多加了一勺糖,杯子就放在外面,您趁熱喝!喲!老板您也在!”
王深,方立“....”
片刻之后,看著這名研究員瀟灑離去,王深仰頭望著天花板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而方立此刻只感覺自己的臉火辣辣的疼,沒別的,主要就是這打臉來的實在太快了。
“咳咳..老板您聽我解釋...”
王深擺了擺手長嘆一口氣道:“不用解釋了!方主管我勸你好自為之,如果你在這樣繼續下去,遲早有一天,我會親手把你送進局子里的。”
說罷,王深扭頭便離開了實驗室。
而站在原地的方立聽到這番話,整個人都呆住了。
臥槽,謝師弟你個吊毛!你這是要害死我啊!
而另一邊,送完咖啡的謝陸明則是哼著小曲返回了自己的工作區。
站在實驗臺前的一名研究員見狀笑了笑道:“謝兄,你又給方主管送咖啡去了?”
謝陸明表情略帶不滿道:“怎么能說送咖啡呢?我這是人文關懷!”
“得!人文關懷!你就跟我說實話吧!是不是想傍上方主管的大腿!”這名研究員撇了撇嘴道。
“這還真讓你猜中了!”
謝陸明嘿嘿一笑,然后湊到了該研究員的耳邊小聲道:“我跟你講國內學術界圈子就這么大,咱們想要更進一步的話,桌上桌下都得有點東西,尤其是咱們這些不是大老板嫡系的雜牌軍。”
說道這里,他語氣頓了下嘆了口氣繼續道:“其實我也不想這樣搞,現在學術界內卷太嚴重了,青年學者沒有靠山基本就等同于判死刑。
雖然大老板一直在這方面做努力,但見效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我再過幾年就45歲了,你應該我的意思吧!”
聽到這番話,旁邊的這名研究員也是瞬間沉默了。
作為一名底層的科研工作者,他很清楚謝陸明說的是事實,雖然他有些瞧不上這種手段,但他心里明白45歲這道坎,對于一名科研人員有多重要,可以這樣說,學術界帽子的差距基本就是在45歲產生的。
望了一眼謝陸明之后,他抿了抿嘴道:“祝你好運!”
謝陸明灑脫一笑。
“謝謝!”
傍晚,坐在辦公室里面處理文件的王深突然接到了劉局長打來的電話。
聽到電話那頭的講述,王深舉著手機一臉驚訝道:“你沒搞錯吧!”
“絕對沒有,根據我們情報人員調查,丹尼爾已經入駐白宮成為了新任總統的首席幕僚,而即將在日內瓦舉行的聯合大會,他也會隨同新任總統一同參與。”電話那頭的劉局長沉聲開口道。
聽到這番話,王深表情瞬間凝重了起來。
片刻之后,隨著電話掛斷,王深忍不住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沒有想到,丹尼爾居然想到給自己套殼子,從臺下走上臺前,毫無疑問事情愈發棘手了。
坐在沙發上正翻閱期刊的許正陽見到王深這副模樣,不由得好奇道:“教授!誰打來的電話?”
“還能是誰!不就是劉局長那個糟老頭子咯!”王深用手輕輕拍了下腦袋道。
許正陽“....”
就在王深就丹尼爾身份轉變而困擾的時候,地球的另一端,丹尼爾此刻正接見著一個人。
看著坐在對面的舒爾茨,丹尼爾沉默了片刻開口道:“關于你所描述的問題,我只能告訴你,學術界早就腐爛了,這不是破壞而是再次凈化。”
聽到這句話,舒爾茨眉頭緊皺道:“可您的這些做法實在有些過分,因為您的某些舉動,學術界正在不斷萎縮!”
丹尼爾淡淡一笑道:“萎縮嗎?不!在我看來這恰恰是一種資源的整合,學術界乃至整個世界無序擴張已經太久了,我們必須要讓它重新擁有秩序,畢竟很多研究除開給我們帶來麻煩之外沒有任何意義,于其將資源浪費在他們身上,還不如讓整個社會沿著我們旋轉。”
說道這里,丹尼爾語氣停頓了下繼續開口道:“舒爾茨先生,我不建議你繼續追問下去,畢竟后面已經上升到了哲學范疇,那并不是你的強項。”
舒爾茨聞言沉默了片刻之后開口道:“也許您說的是對的!但我還是想退出您的研究計劃,雖然我不知道最后真相究竟是什么樣子,上帝是否存在,但目前學術界的改變并不是我想看到的,在我眼中這一切并沒有變得更加美好,反而混亂了起來。”
丹尼爾聽到這句話眼神微微一凝,隨后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只能祝你好運了!”
片刻之后,看著舒爾茨離開的背影,丹尼爾朝著旁邊的希爾開口道:“我們的項目不能外泄,安排人處理一下!”
聽到這句話,希爾點了下頭,隨即快步離開了書房。
隨著希爾出去,書房里面頓時安靜的落針可聞了起來。
看了一眼窗外那漆黑的天色,丹尼爾那張布滿皺紋的老臉沒有任何情緒變化,宛如一尊石雕一樣,靠在椅子之上。
“王深,咱們的較量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