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麗華的表演結束,娉娉婷婷施了一禮。
她此時已經卸去了所有的緊張,感覺無比自信。
溫庭筠的每一個微表情都沒有逃過她的視線,她知道自己取巧的那些小伎倆收獲了非常不錯的效果。
反觀思思和閃閃,現在似乎開始有些焦慮忙得團團轉。
按照之前的約定,想要和自己這一出敘事歌舞劇對抗,那咸宜觀諸女也要拿出等同的節目。
臨時攢歌來一段freestyle,或許天才可為之。
但是臨時整合一段歌舞劇,那就是不同次元的任務。
首先,想要面面俱到安排好每一個細節,就算對于非常有經驗的行業老手,也要花上些時間。
其次,各方面的配合需要許多次的磨合。
方才薛麗華的男伴本就是她的歌舞陪練,那片楚聲增補樂譜其實也是她事先請一位老樂師完成的,她練了很長時間,等的就是一個合適的機會展現出來,一鳴驚人。
而今日溫庭筠在場,就是她最好的機會。
她是預備女官,民間的匯演不便參加,宮廷宴飲她又暫時不能應招。她沒有舞臺,她渴望舞臺,能夠在當朝國子祭酒面前獻舞,得到她的首肯,就是她最好的舞臺。
她日入宮,也少不得要接受祭酒大人的品評,能夠留下一個完美的第一印象,對她來說至關重要。能夠幫上少族長,對家族在沙陀部落里的地位也至關重要。
今天這個比試看上去是草臺班子走過場,但是對薛麗華來說,卻是拼上所有的戰場。
而思思和閃閃將要跨越的,就是拼上所有的她。
溫庭筠將頭轉向咸宜觀一側。
思思,閃閃與魚玄機正在嘰嘰喳喳地討論著,甚至連小阿刁也加入了他們的討論。
老祭酒皺了皺眉頭,正在想著要說些什么才能幫幾位丫頭多爭取些時間。
他倒是并不是想偏幫咸宜觀,非要出頭幫她們勝出。
他只是覺得咸宜觀諸女的確才情可嘉,而賽制卻非常不公平。
一點準備時間都沒有,去和人家的短劇PK,可能會輸得非常難看。
倉促草成劇本,必然缺乏觀賞性,如果被觀中喝了倒彩,很有可能給諸女帶來心理陰影,畏懼舞臺。
可是閃閃見到溫祭酒望向她們,立刻舉手,“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只是還需要略做些調度。請祭酒大人先喝杯茶,我們的節目馬上開始。”
薛麗華既然想給溫祭酒留下好印象,便也不想勝之不武。她本來還想故作大度,讓給咸宜觀半個時辰時間。沒想到閃閃居然直接應下只需一盞茶的準備,把她也驚了個目瞪口呆。
不過她心中很快釋然,和羅嬌一樣,她以為咸宜觀這是故意送分放水,給少族長做臺階。
阿刁和思思閃閃一起走下了場。
她的年紀尚小,面對眼前這么多人,目光有些游移不定。
可是思思閃閃卻把她讓在了陣型的最前排。
“這位是阿刁姑娘,我們本場的主舞”,閃閃怕阿刁緊張,特意帶她活躍了一下氣氛,拉起她的手和圍觀的沙陀勇士打著招呼。
周遭的吃瓜群眾一下子炸開了鍋。
“這小女孩兒是主舞嗎?”
“剛才她并沒有上場啊。直接出現在這么關鍵的第三場,難道她是對方的底牌嗎?”
“不應該吧,看上去挺生澀的,能行嗎?”
阿刁初時的確有些緊張,但是忽然聽到人群中有人說她不行,她瞬間就被點燃了。
她可是吐蕃貴胄,高原上的雄鷹!寧折不彎,豈能被人指著鼻子說不行。
“我準備好了,開始吧!”,阿刁立即進入狀態,曲聲未起,她就已經先凹出了一個造型,眼神兇戾,步伐如貓,一手前探成爪,一手收在腰際。
這個動作是模擬大型貓科的獸舞起手,沙陀自關外西來,對這樣的舞蹈動作當然熟悉。
“哎呦,這個亮相不錯啊!”
“有點東西。”
他們對阿刁的印象頓時改觀。
隨著樂聲響起,思思閃閃開始了忘情對唱。
說道歌劇,這本不是兩位女孩兒的強項。
可是在他們穿越前夕,恰好有一位歌劇演員因為綜藝出圈,火爆了熒屏。
作為主播,為了和粉絲們互動,就要對所有時下熱門的話題都有了解。
經濟公司便組織他們看了一場音樂劇——《昆侖神話》
這部劇本身就是根據青藏神話改編的,那里正是沙陀部西來的起點。
音樂是一種語言,是人們對情感最原始的表達。
雖然閃閃根據印象,只截取了其中約莫一刻鐘長短的小段,但是劇中描繪的巍巍昆侖,千古迷情卻被不打任何折扣地還原了出來。
阿刁充滿野性的吐蕃舞蹈,絕對是表演的重要加分項。
內行看得可都是門道,雪域高原有著自己獨特的氣質,雪域舞蹈的演員,從表情,氣質到動作,那都與中原舞蹈有著天壤之別。而場中這名女孩居然能夠把握的如此準確,難道,她在雪域生活過?不明真相的沙陀族人們一臉蒙比。
溫庭筠此時連下巴都已經驚掉了,老大一把年紀,瞠目結舌之間,口水都不受控制,噼啪噼啪地滴落。
這幾名丫頭就琢磨了這么一會兒,就能整出如此完美的一臺作品?
當然不可能!
但是巧就巧在,有魚玄機這樣譜到自來熟的琴師,有阿刁這樣從靈魂上與作品契合的舞者,還有兩位生而為歌,以聲娛人的穿越主播。
如果說薛麗華利用補全的殘譜展現了驚人的創作天賦,那么咸宜觀諸女就是在締造奇跡。
如果說薛麗華用神女樂講神女故事詞曲配合天衣無縫,那么這部經過現代專業團隊打造近十年的音樂劇,完全就是智慧的結晶。
時也,命也,運也。
薛麗華自詡的所有優勢,都被無情的碾壓,這還何須他人點評分高下?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薛麗華看著看著,明顯慌亂了起來。
她與蒲涵,羅嬌不同,她不單單是在為少族長而戰,更是為自己而戰!
別人能夠笑看勝負,但她不能!
“這不可能!”
歇斯底里的叫聲將柔美的歌聲撕裂,薛麗華忽然暴走,情緒變得極不穩定。
樂聲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忽然匯聚在了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