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憂奉孝只是其一，大人無意擾民，但也陷漩渦之中，兵勢無常，為免意外，荀彧代表潁川氏族，欲贈泰山兵軍糧餉輜重，以求程將軍早日起行。”荀彧再度躬身。
荀彧沉穩，雖然嘴一直說著擔憂潁川兵亂，不過請求的同時，依舊難以遮掩言辭中的些許傲氣。
這也是哪怕動了招募郭嘉的心思，李陵也對這未來王佐之才不甚感冒的原因。
東漢末年，世家勢大，戰亂未至，沒有真正見識蠻橫亂軍，他們一直堅信自己能夠穩固皇權，以保家世長治久安。
而且哪怕亂世，這些世家一樣利用手中資源、家中人才，混跡各方勢力。
像荀彧這種程度的世家子弟，就算收入麾下，短暫安穩之后，便是進一步壯大荀氏，尾大難收都不是沒有可能。
想要打破世家這種傲然，不是靠李陵一方勢力能夠完成，所謂戰亂，便是因戰而亂，若是沒讓眾多勢力亂起，就算董卓占據雒陽，對這些世家來說，也頂多就是一場兵禍。
世家一直極力維系皇室正統，皇帝死了有太子，太子亡了還有其他皇室成員。歸根揭底，只要皇朝不滅，世家依舊還是世家。
只有到了眾多勢力亂起之時，他們才會散布自家子弟，為了維系家族的長久昌盛，去下注新的皇朝誕生。
荀彧如此，現在的顧雍亦是如此。哪怕清楚認知李陵實力的顧雍，此時最多也就細心經辦些李陵安排的事物，為未來積攢一些善緣。
“糧餉輜重？文若能代表潁川世家？還是潁川世家真將本將視同無依黃巾？可隨爾等錢財打發？”李陵踏步上前，直至主位，居高看向下方荀彧，問道。
“哈哈，荀文若不能代表潁川世家，但他卻知世家心思。些許錢財不能打發，多加一些便是。世家累富，不為子弟，不為良民，卻專為此時而用。哈哈。”
郭嘉大笑出聲，言辭嘲諷，不過變聲之音，配合他尚顯稚嫩的面容，言辭之中少了幾分明世之理。多了一種少年憤世嫉俗的狂妄。
“此處不似鄉間，奉孝休要胡言。大人，奉孝所言雖然輕狂，但潁川之民，卻也不喜紛爭。若能與東萊結下善緣，潁川世家，想來不吝饋贈。”荀彧低聲呵斥郭嘉一句，再對李陵道。
“荀文若謬矣！既知此處不是鄉間，何必常言饋贈？李將軍入世便以烈行揚名，泰山賊一路立威而出，所取定為供奉，若是收了潁川饋贈，豈不貽笑大方？”
郭嘉盤坐桌前，眼中似有擔憂，對荀彧說笑之時，側臉看向李陵。
“郭奉孝擔心本將對文若不利？此處乃東萊治所主府，本將不至在此傷及荀氏子弟。”李陵詫異看了郭嘉一眼，之后淡然道。
李陵話語一出，荀彧臉色微變，他已經從李陵言辭中感覺出其他意思，顯然之前他的說辭，不被李陵所喜。
“彧失言，還請大人見諒。如今方知東萊富足，彧見薄識淺，小視天下矣。”荀彧再度躬身道歉，之后坐回矮桌，自飲一杯，感嘆之余，不再多言。
這些善謀之人，遇事舉一反三，見微知著之下，省去李陵不少口舌，卻也讓他多少有些別扭感覺。
“潁川之事文若不用太過擔心，只要無人尋釁，自無意外兵禍。程昱逗留潁川，只為替本將尋訪奉孝，不日便會行軍。”李陵說完，才將目光轉向郭嘉。
“尋訪？兵士破門，強行拉扯，李大人是否對尋訪有所誤解？”郭嘉翻個白眼，對李陵道。
顯然郭嘉現在這般處事態度，是在對李陵將他帶來東萊的方式表示不滿。
“奉孝善辯機智，仲德好言相請，你可會來？”李陵笑問。
“你大禍臨頭，尚不自知，自入泥潭，尚在沾沾自喜。郭某年幼體弱，你東萊這暗流險急之處，為何要來？”郭嘉搖頭道。
“嗯？奉孝可有教我？”李陵疑惑，又是大禍，又是險急，用詞也算嚴重，難道又是謀士那種危言聳聽的開場？
“呵呵，嘉不敢言教，不過李將軍，郭某建議，您還是趁機先把潁川世家掃蕩一遍，好過日后被其群起而攻，也算占個先手。”郭嘉輕笑道。
“郭奉孝，慎言。”一旁荀彧嚴肅道。
此時侍女再端酒宴菜品，李陵下手再布兩桌吃食，示意陳宮典韋入座。欲更換李陵桌上菜肴時，被李陵擺手拒絕。
桌上酒食全都未動，李陵隨手夾起一塊肉脯扔進嘴中，示意陳宮典韋隨意吃喝，陳宮好奇打量郭嘉、荀彧，典韋自顧自飲酒進食。
“大人，可知陛下欲讓皇子辯出行招撫泰山賊？”廳內片刻無言，眼見郭嘉遭呵斥后自顧飲酒，面對李陵的打量，荀彧無奈出聲。
郭嘉早慧，荀彧與郭嘉相識多年，郭嘉不喜世家，又時有輕狂之態。程昱尋到郭嘉時，他正好也在郭嘉家中。
跟隨前來，的確有對郭嘉護持之意，但也隱隱擔心郭嘉胡言亂語，說出有損潁川世家之言。
此番果不其然，居然建議李陵攻擊潁川世家，郭嘉說完不言，可荀彧這時候卻不能再保持沉默了。
“嗯？”李陵沉默，腦海中調出好友列表，點開常年潛水不出的王越私聊，對其詢問朝中事物。
一切不聲不響發生，王越無法接觸到朝堂議事，只知道一些模糊傳言，簡短講述幾句，李陵勉強知道一些大概。
“哦。。。欲讓兩位皇子先后招降泰山賊之事？”片刻沉默，李陵關閉私聊，問道。
“正是，陛下或已有心，借此事扭轉立儲人選。此事非我等小民可做議論。”荀彧點到即止。
短短幾句，李陵也明白始末，同時也明悟郭嘉之前所言。這靈帝劉宏還真是坑死人不償命。
本來雙方互利，一起扇何進一巴掌也就算了，你這丫的想一步到胃，簡直就是想揭了人家祖墳好不？
這劉宏到底哪來的信心，搞這種操作不通知他這個當事人來著？還是準備事發之時，隨口一句交代，自己就要聽命而為？
“皇室勢弱，世家多依外戚，李將軍忠心皇命本是無錯。然，將軍心向皇子協，難免引來多方反感，哪怕一時得勢，必遭反撲，這東萊之地，怕是難以再有安寧咯。”
郭嘉飲酒出言，說話間，帶有一絲幸災樂禍。
“誰說本將心向皇子協了？”李陵反駁道。
“額？。。。你不站在皇室一邊，難道還要轉投大將軍府？那可就連原本忠漢之情都將失了？”郭嘉見面以來，首次出現疑惑表情。
“本將治理東萊，終日不得空閑。這泰山賊又非本將約束？欲投何人，與本將何干？”李陵探手道。
“李將軍，你這就沒意思了。事已至此，泰山賊與你有無關系，可還重要？”郭嘉撇嘴不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