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總這個人,總體來說,還是講社會準則的,不像他的后幾任,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說不過就開始動手。
所以,一旦遇到了文人的事情,段總就頭疼,先有“湯皖刺殺案”在前,好不容易消停了,這會又來個“爆炸案。”
本來一幫嘴皮子功夫利索的文化人就不好對付,而且這會還把洋人給牽扯進來了,另外全國各方勢力都在施加壓力,可想而知段總頭有多大。
南方集團是蹦跶的最厲害的,通電像是不要錢一樣,一條接著一條往外發,目標直指北方集團。
南方集團:“對學生動手,簡直喪心病狂。”
某人附和:“說不定賊喊捉賊,就是他們自己干的。”
北方集團怒回:“不是我們干的。”
南方集團:“你說不是就不是?你有什么證據證明不是你干的?”
北方集團:“目前還沒證據,不過正在找。”
南方集團:“哼,就算查到了什么,嘴長你們身上,還不是隨你們說什么就是什么?”
北方集團嗆聲:“說不定就是你們干的,再說這事你們有前科。”
南方集團嘲諷:“我們那是搞你們,我們什么時候搞過別人了?”
北方集團反嘲:“你們也不是什么好鳥,干啥啥不行,搞我們是第一名!”
報紙上南北雙方都嗆上了,互相指責對方的不是,而瑛國人也是頭疼的厲害,一面私下親自查案,一面天天催段總,主要北大這幫人啥也不找,就死死咬著瑛國人不松口。
每天都要發表個十幾篇罵人瑛國人的文章,引得輿論一直猛攻瑛國人,東交民巷的巷子口,成天有老百姓集結在那里,扔臭菜葉子。
市面上,各種陰謀論肆意散播,在沒有一個公認的結果出來以前,所有的集團和個體或者洋人,都成了懷疑對象。
甚至還有一個陰謀版本認為是北大自導自演的一場大戲,所有人都被北大耍了,其目的是為了能在克萊曼工作糾紛中,占據主動,不惜以生命來捍衛尊嚴。
1918年剛開始,就因為一場爆炸案,這個社會變得沸沸揚揚,沒一個能沉得下來心的,大概除了北大,段總以及瑛國人真想找出兇手以外,其他都勢力都在盡量把水攪渾,好從中謀利。
只是,這個世間的任何一件事,都有其存在的痕跡,你可以消除絕大部分,但是絕對消除不了所有的痕跡,勢必要留下一點蛛絲馬跡。
菊長緊追著“宗社黨”這條線索不放手,在整個首都城撒下了天羅地網,兩天之后,有了驚人的發現,肅親王善耆竟然在首都。
肅親王善耆是正兒八經的頑固分子,拒絕接受共和,1911年大事件過去以后,逃至旅順,成了“宗社黨”骨干,勾結曰本人,策劃過兩次搞單干沒成功,還炸過東北虎(1916年)。
這個人最為出名的還是因為其親生女兒,便是后世影視劇中一個“大名鼎鼎”的女間諜——川島芳子。
說起一件趣事,也與肅親王善耆有關,當年熱血方鋼的汪精衛,帶著幾個人到北京搞刺殺,目標就是攝政王——載灃。
幾個人事先摸好了載灃的日常行進路線,最后選定在一座橋下埋炸藥,第一天晚上,幾個人笨手笨腳的沒埋好。
所以第二天晚上就接著埋炸藥,哪知被人發現了,所以幾個人出師未捷身先死,踉蹌被抓進去喝茶。
當時的汪精衛還是很有骨氣的,即使被抓去喝茶,明知要被處死,卻是怡然不懼,準備慷慨就義,且留有詩句:
“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按理說然刺殺攝政王是要腦袋搬家的,但肅親王善耆當時被汪精衛的一腔熱血所打動,便從中運作,最終免了汪精衛的死罪。
如果汪精衛當時在熱血方鋼的年紀,就知道了自己以后要干的事,恐怕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當場就義吧?
如果當汪精衛的生命終結在刺殺攝政王未遂這一刻,想必后世人一定會傳頌他之名號的,只是沒有如果而已,這便是歷史的正義,歲月的無情。
只是這一回,肅親王善耆已經不再是那個當初被一腔熱血所感動的肅親王善耆了,終于是泄露了行蹤,被菊長給抓住了。
這天晚上,衙門里的馮老總辦公室里,正在開著一場緊急的閉門會議,參與者為馮老總,段總,徐樹錚,菊長以及得到密電,剛從平津趕回來的直隸都督曹錕。
這也是馮老總和段總久違的一次會面,上次因為在湘省戰場,倆人鬧得不愉快,后兩度請段總出山,才算暫時和解了,實則明爭暗斗依舊在繼續。
不過這一回,“爆炸案”事關北方集團整體利益,大家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只得暫時握手言和,共同面對。
當菊長把近些日子得到的線索一一匯總之后,矛頭無疑指向了東北的“宗社黨”,若是要想進一步,就必須請肅親王善耆來喝茶。
假使是“宗社黨”策劃的爆炸案,那么一切都能說的通了,挑撥北方集團與民眾的關系,還把瑛國人給牽扯進來了,從而迫使北方集團顯示出“卑躬屈膝與無能”的一面。
說到底,“宗社黨”這幫人還是忘不了搞復辟,前兩次在東北搞單干,被東北虎打擊的不清,甚至還想炸了東北虎。
即使“宗社黨”有曰本人支持,但老虎屁股依舊不是他們能摸的,這不就被攆著走么,偷摸進了首都城,瞅著了這么一個機會。
另外說起來,“宗社黨”看北大不爽久矣,如今的北大也就是以前的“京師大學堂”,推崇新文化,推舉共和,天天罵復辟,在文化界,北大就是反復辟的先鋒。
所以這起爆炸案也是“宗社黨”對北大的報復行動,就這么一條條數下來,“宗社黨”的動機已然十分的充分。
足夠讓段總和馮老總共同下定決心,抄了“宗社黨”,段總當即寫條子,馮老總當即簽字蓋戳,兩人一拍即合。
說干就干,眾人是一刻也不想等,就想著盡快結案,給老百姓一個真相,結束這場風波,好專心干南方。
夜幕下的首都城,這一夜肅殺之氣肆虐,曹錕親自帶隊,堵住了所有的出城口,除了洋人和有條子的人,其余人等一個都不放,生怕讓“宗社黨”跑了一個人。
另一邊,菊長集結所有人手,開始抓捕肅親王善耆等一干人等,荷槍實彈的大頭兵朝著事先摸排的點靠近。
“嘣!嘣.......”
槍聲打破了夜幕的安靜,巷戰開始,不過持續沒一會兒,就被菊長帶人給端了老窩,院子里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長辮子。
血腥味彌漫了這一方空間,菊長看向了里側的一間點著燈的房,一腳踹開了房門,只見一名長辮子的老者,正不慌不忙的梳著辮子,想必就是肅親王善耆了。
菊長大步走向內,把家伙往桌上一拍,氣勢洶洶,瞪著眼說道:
“肅親王善耆,隨勞資走一趟吧!”
“是你?”善耆輕蔑的笑了笑,若是在十年前,十個菊長這樣的都不夠他一腳踩的,如今竟是落得個如此地步。
“我如果說爆炸案,不是我做的,你信么?”善耆梳好了辮子,仔仔細細的扎好,瞥向了菊長。
菊長深思,又聯想到“宗社黨”的背景,不免一愣,隨即破口大罵:
“你這條老狗,不是你干的,你來首都干嘛?”
善耆卻是沒有生氣,轉而走到了菊長對面,端坐了下來,倒了一杯茶水,遞給了菊長,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菊長不喝,怒目瞪著善耆,實則暗地里已經把家伙的保險給打開了,若是接下來善耆敢牽扯出別的大人物,菊長不介意今晚就給“爆炸案”做個了結。
“怎么不喝?怕有毒?”善耆哈哈大笑,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口,便嘲諷道:“我一個馬上就要死的老頭子,你有什么可擔心的。”
隨即瞥向了門外,又言:“讓他們都撤了吧,我有些話想單獨與你說,若是一聲不吭的下去,恐怕會背負一世罵名的。”
菊長的腦子轉的飛快,但是打定了主意,為了避嫌,堅決不給善耆獨處的機會,站起身就要走,并且說道:
“勞資行得正,坐的端,有什么要說的,等到了地方自然有你說話的。”
“哈哈哈”善耆大笑,從身上摸出一粒小藥丸,往嘴里一塞,就咽下了肚,菊長即使沖的再快,也沒能阻止,厲聲問道:
“日踏馬的,你吃的是什么?”
善耆不語,淡定的從身上又摸出了一顆小藥丸,遞給了菊長,嘲笑道:
“給你,你敢吃么?”
“啪!”槍聲響起,菊長真的怒了,冒著煙的槍口,直接頂到了善耆的頭上,再次厲聲問道:
“告訴勞資,吃的是什么?”
其實菊長心里已經有了答案,只是被善耆戲耍了一番,著實不爽,話音剛落,善耆的嘴里開始有鮮血往外流,那顆藥丸無疑是毒藥了。
“讓他們走,我有話單獨與你說。”善耆即使明知活不過一刻鐘,但仍是笑著,露出了鮮紅的牙齒。
因為善耆心里很清楚,一旦有外人在場,菊長是不會給他開口說話的機會的,自知逃不過的善耆,索性直接服下毒藥,逼迫菊長就范。
是的,菊長確實被難到了,如果菊長只想把“爆炸案”調查到這里,得出“宗社黨”是幕后的主使的話,那么菊長就會眼睜睜看善耆帶著秘密下去。
但偏偏,菊長想要得出“爆炸案”的全部真相,眼見善耆又吐出一大口鮮血,命不久矣,菊長急著朝著門口喊道:
“日踏馬的,你們幾個憋尿了沒?”
外面幾個大頭兵立刻會意,嚷嚷道:
“早就憋著了呢。”
“那還不快去,憋壞了,勞資可不賠。”
“好嘞!”幾個大頭兵得了命令,帶上了門,跑到了院子,提起褲子就開始撒尿,響起了嘩啦啦的水流聲。
如今房內只剩善耆和菊長兩人,只見善耆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慢慢的就要往下倒,幸虧菊長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
便聽見善耆面色煞白,自嘲道:
“我上當了。”
“上了誰的當?”菊長反問。
善耆緩緩轉眼看向了菊長,臉上微笑已經不在,用盡了這一生的力氣,一字一句說道:
“曰!本!人!”
“炸彈是曰本人埋的?”菊長迫切問道。
只是善耆已經無力再說話,毒藥已經完全發作,又是一大口血吐出來,已然沒了呼吸。
離最后的真相只差一步,菊長怎可放過,揪著善耆的領口,就追問道:
“老狗,快說,是不是曰本人埋的?”
回答菊長的只是善耆死不瞑目的雙眼,瞪著菊長不肯閉,氣的菊長一把將善耆扔到了地上,怒罵道:
“日踏馬的,就不能遲點再死,勞資最恨的就是說一半留一半的人。”
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了善耆臨死前,沾著血的手在桌上寫了一個“曰”字,還有一個“木”字,最后的一橫只開了個頭。
是了,菊長已經得到了心中的答案,眼神變得銳利無比,抹去了桌上的字,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善耆,便抬腿出去了。
“收拾一下,只要有氣的,都帶去喝茶,一個別放過。”
“收到!”副官當即答道。
回來啦,晚上繼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