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濱特務科,高斌聽著手下的報告,額頭皺起的褶皺能夠夾死一只蒼蠅,表情也很是陰沉。
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的排查行動毫無收獲,這無疑會成為對手攻訐他的理由,在特務科,有太多人想要看見他倒霉了。
“加大排查力度,誰讓破壞分子從眼皮底下溜走,我就收拾誰。”
聽完匯報,高斌撂下一句狠話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不死心也好,垂死掙扎也罷,事到如今他只能一條道走到黑,絕不能承認偵破思路出錯。
否則無論日本人,還是那些同僚都不會放過他,仕途險惡,漢奸的仕途更加險惡。
收到命令的小漢奸快步而去,高斌起身來到墻邊,背著手看向上面的哈爾濱地圖,眼神陰鷙。
排查行動進行了半個多月,有大量可疑人員被捕,但沒有一個跟那部神秘電臺有關,這個結果不是他想看到的。
高斌的目光在地圖上來回梭巡,心里默默思索,假設電臺聯系的是軍統,假設自己是左重,會對什么地方下手呢
軍方目標?民用目標?經濟目標?無數地點在他的腦海里一一閃過又迅速排除。
以高斌對左重的了解,對方不可能不知道,哈爾濱城內的高頻率無線電通訊會引起日本人和他們的警覺。
那么是什么原因導致左重還這么做呢,答案只有一個,調虎離山或者說轉移視線。
軍統這次針對的目標很可能不是那些重要機關,甚至不在哈爾濱城內,所以特務科的排查行動才會徒勞無功。
高斌細細思量,還是覺得目標在城外的可能性更高一些,因為破壞城內的非重點目標依舊存在風險,左重不會拿手下的生命冒險。
既然目標不在城內,那就是在城外了,可城外有什么地方值得軍統關注?
他快速掃過地圖,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座火車站,機場,礦場和無數個日本移民定居點。
破綻,到處是破綻,高斌的心臟猛然一跳,眼皮也跟著劇烈跳動。
火車站、機場、礦場被破壞沒關系,定居點要是出了問題,別說特務科,恐怕就連關東軍的梅津司令長官都要引咎辭職。
至于軍統會不會對日本“平民”下手,從左重以往的行事風格分析,這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高斌掐了掐手心,讓自己強行冷靜下來,繼續沿著這條思路推測軍統和左重的行動。
如果目標在城外,而山城又派了人來東北,對方根本不需要進入哈爾濱,在周邊隨意找一個城市作為中轉點就行,大不了步行接近任務地點。
想到這里,高斌拿起電話,分別接通了第四軍管區顧問以及第四憲兵團警務課長。
“螨洲國”成立之后,進行軍制改革,除興安省之外,設立了五個軍管區。
其中第四軍管區管轄濱江、三江地區,駐地就在哈爾濱,下轄一個旅,軍管區的日常管理皆由日本顧問負責。
為了監視偽滿部隊,日本人還在每個軍管區組建了專門的憲兵團,里面的警務課實則是情報機關,對偽滿情報機關有指導之權。
待電話接通,高斌將自己所想告訴了日本顧問和警務課長,得知國府可能會攻擊城外的移民定居點,兩人當即大驚失色。
日本顧問沒有猶豫,立刻下令第四軍管區旅團全面戒備,并派出小分隊保護居民點,防止國府特工偷襲。
警務課長更是明確告訴高斌,特務科要將近期的工作重點調整到城外,務必盡快找出國府特工,城內重要設施的警戒先交給關東軍。
“哈依,課長閣下,我明白,我會立刻執行您的命令。”
高斌掛斷電話,站在辦公桌旁思考了許久,而后又叫來手下心腹,吩咐了一件事。
“你帶人去滿鐵,查一查最近在哈城周邊下車的乘客行蹤,記住,要落實到人。
對方什么時間下的車,去了哪里,見了什么人,住在什么地方,都要查清楚,不能漏過一個。”
能在特務科混到副科長,高斌自然不是無能之輩,說著他想了想,再次做出了兩個安排。
“還有,情報行動離不開內應,馬上對哈城附近重要機構的人員進行審查,特別是那些對日滿同盟不滿的人。
有可疑者當場逮捕,現在我們要寧殺錯,不放過,只要找到內應,就離找到軍統特工不遠了。
討伐隊也要加強巡邏,查野外有無大量人員活動的痕跡,讓他們去找獵戶、山民,這些人經常進山,或許就看到了什么。”
高斌的語氣陰冷,這與他胖乎乎略顯憨厚的長相極不相符,很多嫌疑人便是被他的外貌欺騙,最終成為了日本人的槍下亡魂。
看著殺氣騰騰的高斌,心腹不敢多話,轉身去執行命令,內心卻是叫苦連天。
哈爾濱是大城市,每天從各地來哈的人員數以萬計,想要查清這些人的行蹤談何容易,但命令必須執行。
隨著敵人調整調查方向,最先察覺到異常的是于秀梅,身為軍統哈爾濱站情報組組長,她有途徑了解日本人和特務科的動向。
一個潛伏在滿鐵的特工向她匯報,特務科調取了近半月內,哈爾濱周圍城鎮所有火車乘客的登記記錄。
過了兩天,又有偽裝成山貨販子的軍統特工報告,討伐隊似乎在野外搜尋什么,還抓了很多獵戶。
于秀梅收到情報沒有輕舉妄動,日本人將水攪渾,就是要看誰先跳出來,如果她向城外的人傳信,便正中了敵人的下懷。
她一邊觀察鬼子的反應,一邊命令哈爾濱情報組停止一切活動,進入無線電靜默。
其實沒有動作也是一種信號,于秀梅相信,只要自己停止與城外的聯絡,陳明等人定然會意識到危險。
事實如她所料,失去城內消息的當天,藏身在金大棒子山寨的歸有光、吳景忠就提高了警惕。
面對驟變的局勢,大光頭和金句王只做了一件事,加強對綹子的監視。
雖然金大棒子這些人以前殺過日本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萬一這是敵人的苦肉計,山寨里或許就有鬼子的眼線。
穩定好內部,吳景忠派遣小特務以綹子的名義繼續活動,今天搶個商行,明天燒個哨卡,制造這股綹子還在活動的假象。
不然日本人一動作,金大棒子的人就不動了,這豈不是不打自招。
另一邊,日偽的行動在“地翻天”內部引發了一場激烈的爭論,部分人對瑞麟提到的那樁大富貴產生了疑慮。
一個賊眉鼠眼的綹子指著瑞麟罵道:“大當家的,我看這小子是跳子(軍警),想要讓咱們弟兄送死。”
聞言馬上有人附和:“是啊,依我看不如投靠日本人,到時候吃香的,喝辣的,是不是兄弟們?”
“就是,四當家說的不錯。”
“姓瑞的,說!你是不是跳子!”
“地翻天”的綹子不知道什么是民族大義,聽到投降日本人的好處,頓時就動了心,不斷出言贊同,還試圖恐嚇瑞麟。
瑞麟端坐在椅子上微微一笑,徹底放下心來,這些人不反對,事情或許還有反復,但這么多人反對,反而會讓鎮三江下定決心。
道理很簡單,大掌柜的都沒說話,你一個四當家卻能一呼百應,這種情況正常嗎。
上首處的鎮三江臉色鐵青,接下來發生的事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只見他突然拔槍,呯呯兩槍打死了最先開口的綹子和四當家,現場為之一靜。
硝煙在空氣中慢慢擴散,鎮三江從虎皮交椅上起身,冷冷說道:“明天下山別梁子(劫道),敢反對的,點天燈!”
說完,他無視面色各異的手下,邁步走到尸體旁邊,用腳踩著四當家的腦袋發出一聲輕笑。
“呵呵,老子真是小看你了!一眨眼的工夫,你就把這么些弟兄給攏到一塊兒了,你說你該不該死?恩?你該不該死!”
話說出口,鎮三江抬腳一下一下地踩了下去,四當家的腦袋如同爆開的西瓜,紅的白的黃的撒了一地。
如此暴虐的行為,嚇得綹子們噤若寒蟬,眼睜睜看著“西瓜”被踩扁,最后化作一灘肉泥。
快速解決了內部紛爭,鎮三江對瑞麟咧了咧嘴:“你說你知道日本金礦的運輸路線,要是敢蒙老子”
“我要是騙了大當家,便讓我抬頭見天低頭見血!”瑞麟從容不迫,拱手回道。
鎮三江表情兇戾,抽出綁腿處的匕首搭在他的脖子上:“想死?沒那么容易,老子會活活剮了你。”
結合剛剛那一幕,這句話顯然不是恐嚇,瑞麟淡定地點點頭,彷佛沒看到近在咫尺的匕首。
王崗機場。
蘇啟文走進第三飛行隊指導官辦公室,留著仁丹胡的日本指導官瞥了他一眼,隨即安排了第二日的飛行任務。
“蘇桑,明天你沿三道溝子到王崗一線進行空中巡邏,這是你的防區,飛行高度要控制在三百米。”
“哈依,指導官閣下。”
蘇啟文彎腰回令,沒問為什么要低空飛行,空中巡邏的高度一般在1000米以上,三百米不僅危險,也不利于偵查。
日本指導官對他的反應很滿意,放緩語氣解釋了原因:“明天會有一批黃金從三道溝子運往哈城,如果運輸車隊遇到麻煩,你可以自由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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