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來,干了這杯。”
左重端著酒杯來到徐恩增身邊,笑吟吟地說出了祝酒詞,這把徐恩增搞糊涂了,不知道對方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遲疑了片刻,徐恩增擠出笑臉回敬道:“多謝,多謝,干杯。”
他干巴巴的回了一句,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或許是酒壯慫人膽,有些上頭的他詢問左重,軍統為何撤離警員宿舍。
前幾日,包括歸有光在內的軍統特務分批撤走,徐恩增得知后非常不安,總覺得這事背后有陰謀,今天便趁機問了出來。
看到徐恩增目光之中的狐疑與警惕,左重哈哈一笑隨便找了個理由:“近來日諜猖狂,軍統手頭的案子不少,警員宿舍這邊只能拜托老徐你了。”
嘴里說著,左重內心一陣哂笑,徐恩增現在才發覺不對已經遲了,對方很快就會知道什么叫絕望。
左重的笑容越發燦爛,再次舉杯跟徐恩增碰了碰,正想跟對方閑扯兩句,遠處突然傳來了槍聲。
“嘭”
對華特別委員會的日諜潛行至警員宿舍內部,與一個出來撒尿的中統特務撞個正著,雙方愣了一下馬上拔槍互射,中統特務被打成了篩子,但日諜也因此暴露。
日諜頭目暗罵一聲,下令全力突擊宴會現場,根據鼴鼠傳回的情報,地下黨俘虜今天也會在場。
作為行動的一線指揮官,姜寶春沖在最前方,手里的沖鋒槍毫不留情地掃射著聞聲趕來的中統特務,帶隊直奔目標而去。
其它日諜見“藤原君”如此勇猛,也不甘示弱地殺向宴會區,憑借著偷襲與火力優勢,鬼子幾乎瞬間打穿了中統的防線。
聽到槍聲,76號和中野學校的日諜隊伍都嚇了一跳,然后吳四寶與九條涉做出了同樣的選擇,強攻!
既然已經交火,秘密潛入肯定行不通了,不如趁中統應對不明敵人的時候展開行動,坐收漁翁之利。
九條涉和吳四寶動手的前一刻,左重后撤一步將徐恩增護至身前,嘴角微微揚起,準備調侃對方兩句。
“嘭!”
“轟隆!”
警員宿舍另外兩個方向同時響起槍聲和爆炸聲,左重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等等,怎么回事,為什么有三波人在進攻?
按照他的計劃,動手的應該只有76號和對華特別委員會才對,其中對華特別委員會負責吸引注意力,76號負責渾水摸魚救走地下黨俘虜。
而地下黨的營救人員,將會在76號的撤退途中劫走俘虜,如此這事就成了無頭公案,沒人會懷疑到他的頭上。
畢竟左重的計劃在軍統之中有很多知情者,坑中統嘛,用不著保密。
況且誰又敢質疑“忠心耿耿”的左副局長呢,即使多疑如老戴,也只會認為是軍統出了家賊。
但結果狠狠給了左重一記耳光,長谷良介的手下和76號漢奸準時行動,這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第三方卻肯定不是地下黨營救人員。
地下黨注重紀律,不可能擅自改變計劃,那么只剩下一種可能,還有其他人盯上了警員宿舍。
聽槍聲的間隔節奏就知道,這些人的進攻極其有章法,不似普通情報人員和軍人。
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宴會現場一片慌亂,賓客們嚇得四處亂跑,有人躲到了桌子底下,有人抱著頭蹲在地上瑟瑟發抖。
古琦走到左重近處,小聲請示:“副座,要不要讓咱們的人去看看情況?”
“恩,去看看也好。”左重沉吟了一下,指著不明敵人的方向對歸有光下令:“你帶人去支援中統,一定要小心,這些人不簡單。”
“放心吧副座。”
歸有光興沖沖地走了,鄔春陽有些擔心,連忙跟了上去,吳景忠和宋明浩則站在老戴身側,扮演起了臨時護衛。
軍統一方的交談聲驚醒了徐恩增,他一把抓向左重的衣領,口中質問:“姓左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要偷襲,不然你為什么將你的人撤走!”
左重推開他的爪子,滿臉無辜道:“老徐,這話從何說起,如果知道有人來襲擊,我和老師怎么會前來赴宴,你想多了。”
“你!”
徐恩增被懟的啞口無言。
左重沒有理會對方,目光掃過亂哄哄的人群,問了徐恩增一個問題:“是何人建議你舉行宴會?”
徐恩增聽到這話頓時一激靈,那種被內鬼支配的恐懼感又又又一次襲上心頭,他連忙轉頭尋找費武,可現場哪還有此人的蹤影。
他恨恨跺了下腳,掏出配槍與警衛一同沖向交火處,倒是有了幾分英雄氣概。
沒辦法,宴會是他辦的,賓客是他邀請的,若是參加宴會的人出了問題,二陳都護不了他。
“頂住!給我頂住!”
躲在一處墻角后,徐恩增對著手下大喊,可不斷射來的子彈將墻壁打得磚屑橫飛,特務們推推搡搡,就是不肯出去。
對面的吳四寶扣住扳機,MP18沖鋒槍噴射出致命的火焰,76號漢奸趁機壓上,打退了徐恩增的反沖鋒。
76號特務多是江湖出身,軍事素養不高,也談不上戰術配合,但身上有著一股狠勁,這恰恰是中統特務所缺少的。
其它兩個方向的敵人進展同樣不慢。
對華特別委員會日諜在姜寶春的帶領下勢如破竹,迅速接近宴會現場,距離俘虜只有不到百米。
九條涉等中野學校教官依托建筑不斷躍進,歸有光和鄔春陽不敵,拋下中統人員邊打邊撤,準備掩護左重和戴春峰離開。
“副座,情況不對,您和局座先走。”鄔春陽匆忙跑來匯報。
以往咋咋呼呼的歸有光這會也蔫了,灰頭土臉的帶隊退了回來。
不是軍統特務打不過日諜,只因這次來赴宴,他們一行人沒有攜帶自動火力,人數也不占優勢,只能先行“戰術轉進”。
左重臉色鐵青,亂套了,全亂套了,精心準備的大戲成了一個笑話。
他果斷啟用備用計劃,看向老戴道:“老師,咱們登船吧。”
戴春峰恩了聲,快步朝著江邊走去,表情不悲不喜,說實話,老戴直到此刻還是一頭霧水,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軍統原本的計劃是,讓76號和日諜劫走俘虜,他們再找個機會奪回,誰知道會出現不明敵人。
吳景忠用手電筒在空中畫了個圈,待命的小火輪看到暗號后緩緩靠岸,軍統眾人排隊上船。
宴會區,地下黨俘虜泰然自若,繼續坐在座位上大快朵頤,這與周圍的槍林彈雨形成了鮮明對比。
兩分鐘后,九條涉等人率先到達了一片狼藉的就餐區,費武從桌底爬了出來,高舉雙手,嘴里嚷道:“太君,一號目標在那,二號、三號目標去了江邊。”
徐恩增、戴春峰、左重的位置被費武泄露,周圍的地下黨俘虜對其怒目而視,口中呵斥狗漢奸。
九條涉沒時間處理地下黨,他將行動人員分成兩組,一組尋找徐恩增,一組追殺軍統,試圖在國府援軍到來前解決徐恩增三人。
幾個中野學校教官按照命令搜索前進,結果迎面碰上了姜寶春,兩隊日諜沒有遲疑,當場展開了廝殺。
槍對槍,刀對刀,來自不同情報機關的日本人想盡一切辦法致對方于死地。
打著打著,一個隸屬于對華特別委員會的日諜用日語發出痛苦的嘶吼,九條涉一驚,忙用日語表明了身份。
“橋豆麻袋,我們是陸軍參謀本部的特別行動人員,你們是什么人?”
現場一下子變得安靜,姜寶春目光閃爍,有心繼續進攻,但被日諜頭目阻止,兩幫日諜隨即停戰并各派了一人出面核對身份。
雖然不是同一個機關,也沒有證件,不過通過詢問日軍的內部情報與某些機密信息,兩隊人還是互相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收到手下的匯報,九條涉和日諜頭目走出隊伍,兩人面面相覷,打了半天原來是自己人。
經過短暫商議,雙方決定聯手,像這種高風險的行動,人手當然是越多越安全。
萬沒想到,這邊剛談好,又有一批人闖入現場,九條涉擔心重蹈覆轍,小心翼翼地詢問來人的身份和目的。
聽到熟悉的日本話,吳四寶張大嘴巴,過了好一會才結結巴巴回答自己是76號成員,這次的任務是劫走地下黨俘虜。
九條涉和日諜頭目小聲罵了句八嘎,順便思考怎么處置這幫新政府特工。
由于擔心吳四寶等人是國府情報人員,兩人干脆讓吳四寶自由行動。
吳四寶聞言暗喜,自由行動有自由行動的好處,起碼不會被日本人拋出去當替死鬼,想清楚這點他掉頭就走,生怕日本人反悔。
對于他的反應,九條涉輕蔑一笑,轉而與對華特別委員會一起搜尋起徐恩增,這是他們的頭號制裁目標。
可日諜一連擊潰數股中統特務,始終沒有發現徐恩增,據說戰斗一打響,對方就神秘消失了。
江邊,眼看追兵即將趕到,鄔春陽對著敵人砰砰兩槍進行火力壓制,轉身登上火輪。
他右手抓住欄桿用力一拽,身體猛地向上一躥,就在他即將登船的剎那,一聲槍聲響起。
“嘭。”
“哎喲。”
鄔春陽捂著p股,一頭栽進船艙。
“保護處長!!”
見處長中槍,小特務們蜂擁著撲了上去,將鄔春陽死死壓在身下,本來只是擦傷的鄔春陽一口氣沒喘勻,好懸沒被壓死。
“快開船!”
古琦大聲命令船長,等船到了江中心,他們便安全了,敵人的本事再大也只能干瞪眼。
果不其然,面對逐漸遠去的火輪,日諜氣急敗壞卻又無可奈何,只得胡亂開了幾槍泄憤。
黑暗中,還有一人面露惶恐,呆立原地喃喃自語:“我還沒上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