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浩看到副局長突然停下動作,有點緊張的問道:“怎么了副座?是不是院子有問題。”
他一邊說,一邊觀察地面和門框周圍,額頭瞬間冒出了不少冷汗。生怕盧半青在家中埋設了地雷或者絆雷。
“老宋,你覺得這條巷子的位置如何。”左重收回腳,轉身看著僻靜的小巷反問了一句。
位置如何?
宋明浩聞言掃視周圍,這就是一條很普通的巷子,道路狹窄曲折,目光所及之處只有盧半青一戶人家。
忽的,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猛地一凝,如果盧半青是日諜,此地不是一個合格的住所。
情報人員的住所有著很多要求,比如隱蔽和出入方便,比如易于設置觀察點或者警戒哨,這座小院顯然不符合上述條件。
只有一戶人家雖然保證了隱蔽性,但不利于建立警戒哨,很容易被人堵在屋里,這對情報人員極其危險。
宋明浩想罷遲疑道:“難道盧半青真的沒有問題?”
左重搖搖頭,再次轉身凝視小院:“不要著急下結論,走,進去看看,不用隱蔽搜查。”
宋明浩若有所思,看來副座是要驚一驚目標,通過觀察盧半青發現住所被搜查后的反應,來判斷對方是否有日諜嫌疑。
他腦中快速思考的時候,左重已經跨進了院子,以條石鋪地的小院有十多平米的樣子,院內坐落著三間朝北的正房和兩間東西向的耳房,正房上還有低矮的二層。
較之金陵、山城的民居,本地建筑的窗戶很小,主要依靠天井采光,故而顯得有些陰暗。
不過能看得出,當年建造這座院子的人頗有家底,墻壁上不僅繪有八仙等吉祥圖案,椽、窗等木構件上的花紋也異常精美。
左重環顧院子一周,腳下走到正房門前用力一推,木質的門板朝著兩邊打開,發出一陣刺耳的吱呀聲。
盧半青住所正房的陳設跟尋常人家沒什么不同,左重漫步其中,很快將三間屋子看了一遍,并未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房間里既沒有暗格,也沒有敏感物品,如果一定要說有什么值得留意的地方,那就是臥室的衣柜里放著很多旗袍和時髦服裝,每一件都價格不菲。
左重拿起一套女士獵裝放在眼前,這是種源自英國獵人的服裝,即便是在弄潮兒遍地的滬上,女士獵裝也是非常少見的打扮。
想到方承澤說的,盧半青幽會神秘男子時的表現,左重眉頭一挑,將獵裝扔回衣柜,背著手來到了床鋪前。
一個人的床鋪最能反映對方的性格與脾性,盧半青的閨榻干凈整潔,所有物品擺放的整整齊齊,被褥迭得一絲不茍。
這說明盧半青是個注重細節,喜歡將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的人,這種人通常做事有計劃,情緒穩定,不容易被外界所影響。
左重看了一會,伸手抖開被褥,接著慢悠悠走到正房門外,沖警戒的宋明浩說了句:“回吧。”
宋明浩點點頭,跟隨左重走出院子,并將門鎖重新鎖上,兩人一前一后離開了小巷。
回去的路上,左重輕聲吩咐:“去下一個目標的住所,這個盧半青暫時列為重點嫌疑目標,加大對她的監視力度。”
“是,副座,您認為盧有可疑?”
“確實有些疑點。”
面對宋明浩的疑問,左重簡單介紹了床鋪與性格之間的關系。
宋明浩聽完面露沉思之色:“盧半青之前追趕方承澤,表現的很沖動,不像是個情緒穩定的人,您說她是不是在偽裝自己?”
左重笑了笑,心理分析在情報偵破中的作用有限,可以參考,但不能作為甄別的直接證據,一切都要看監視的結果。
于是他淡淡回道:“不管她是不是在偽裝,先將嫌疑人名單中的可疑人員找出來,再逐一進行二次排查。”
前期調查的意義就在于縮小嫌疑人的范圍,不然整個遠征軍司令部幾百號人,政訓處得查到什么時候,左重也不可能長時間留在滇省。
隨后幾天,根據左重的指示,宋明浩又從嫌疑人名單中篩選出了多名高度可疑人員。
他們之中,有的人曾打聽過與本職工作無關的情報,有的人收入和支出不符,還有人發表過不當言論。
值得一提的是,盧半青發現有人進入過住所后,第一時間就去警署報了警,由于沒有丟失貴重物品,此事最終不了了之。
總之,有了大致的排查范圍,政訓處將偵查力量逐步放在了這些人的身上。
經過大量外調與監視跟蹤,重點嫌疑人中的一部分人被排除了嫌疑,另一部分人的嫌疑卻上升了。
這天上午,宋明浩拿著調查結果找到左重,一條條的開始匯報。
“副座,已經查清,一號嫌疑人參與倒賣軍用物資,家中的不明錢財都是贓款。”
“二號嫌疑人將打探來的情報賣給了黑市商人,情報的內容是軍需采購的數量和價格,不涉及軍事部署。”
“三號嫌疑人跟季逆沒有聯系,宣揚曲┴線救國是因為仕途不順,心懷怨恨。”
耳中聽著匯報,左重提筆對嫌疑人做出處置,該殺的殺,該抓的抓,必須盡快肅清軍中的不良思想,以正軍紀。
另一邊,宋明浩的匯報還在繼續:“六號目標的家眷不見了,傳聞是去投靠親友,但我們的人沒有查到對方的下落。”
左重頭也不抬道:“給當地情報站下令,全力查找相關人員,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好,我等會就去安排。”
“還有,盧半青近來天天找方承澤的麻煩,至于涉諜線索,目前還未發現。”
宋明浩說完,啪嗒一聲合上報告,表情有點懊惱。
左重擰緊鋼筆,把處置結果遞了出去,起身邊走邊說:“將盧半青叫到詢問室,聽聽她怎么說。到了這一步,可以正面接觸了。”
所有嫌疑人當中,唯有盧半青是被人告發,不知道對于證人的指控,她會作何解釋。
不多會,左重便見到了一臉憤怒的盧半青,宋明浩和歸有光在旁陪審,談話從一開始就充滿了火藥味。
“盧專員,有人說你偷偷面見神秘男子,而且你還做了偽裝,有這回事嗎?”
“左副主任,你們軍統是不是聽風就是雨,我沒有見過什么男人,更沒有偽裝,如果此事是方承澤所說,你讓他出來與我對質。”
“呵呵,盧專員不要急,對質肯定會有的,但我想知道,上個月的最后一天你在哪里,干了什么。”左重不慌不忙的發問。
他手上把玩著打火機,刺啦刺啦的打火石摩擦聲聽得人心煩意亂,盧半青忍不住大聲反問。
“上個月的事情我怎么記得,左長官,卑職想問,您上個月最后一天在干什么?”
左重目光微抬,表情似笑非笑:“真是不湊巧,左某還真記得,當日恰逢中統徐副局長生辰,我與戴局長一同去赴宴了,盧專員,這個答案,你還滿意嗎?”
盧半青不說話了,她回憶了許久才給出回答,那天是周末,她一個人在住所內休息,沒有外出。
這下事情有趣了,方承澤和盧半青的說法互相矛盾,到底誰在說謊呢
左重敲敲桌面,轉頭對歸有光使了個眼色,歸有光立刻走出詢問室,將幾個百姓帶了進來。
宋明浩指著盧半青,沉聲問對面幾人:“仔細看看,你們有沒有在劇院見過她。”
講完,他又好心為盧半青解釋道:“這幾位是劇院的檢票員以及附近小販,盧專員既然沒有去過劇院,那就配合辨認工作吧。”
盧半青冷著臉,任由證人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絲毫不見慌亂,一副問心無愧的樣子。
再看那幾個證人,瞇著眼辨認了很長時間,最終小心翼翼地搖了搖頭,表示記不清了或者沒見過。
案子這下進入了死胡同,小特務將盧半青請了出去,宋明浩和歸有光神情凝重,不約而同地看向左重。
“行了,不用苦著臉。”左重打了個哈欠,滿不在乎道:“實在查不到,咱們就回山城,上頭要是問起來,隨便抓幾個貪腐分子交差了事。”
宋明浩和歸有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副局長這是放棄了?兩人有心說些什么,可猶豫了半天沒敢開口。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政訓處調查受阻的消息沒用多久便傳得沸沸揚揚,左重說的那句抓幾個貪腐分子交差的言論也一同傳出。
軍中各方對此議論紛紛,有人氣得直跳腳,分明已經停止調查了,怎么又來一回。
就在政訓處準備重新啟動貪腐調查的時候,有人突然求見左重,匯報了一個重要發現:疑似神秘男子的人出現了!
左重請來人坐下,笑瞇瞇道:“方公子,說說對方的情況吧,放心,黨國不會忘記你的功勞,事后我會親自為你請功的。”
方承澤聞言眉開眼笑,點頭哈腰地回答起問題,左重聽著他的講述,笑容之中多了些莫名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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