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主任,你現在在科室還是在家里?我要和你匯報一件事情。”下午約四點左右,劉德乾匆匆忙忙地把電話打給了陳炳。
陳炳在電話另外一頭眉頭稍微一皺,說:“劉主任,有什么話,不能電話里講嗎?”
劉德乾非常鄭重地說:“事情很重要,電話里講不清楚,必須要碰面講。陳主任現在不方便么?”
劉德乾嘴上說得客氣,但實際上心里別扭得很,想當初,陳炳剛到科室的時候,他就是副主任醫師了,陳炳還是跟著他混的人,現在好了,他反而該叫陳炳主任了。
陳炳其實也對這個稱呼極為別扭,劉德乾一直就拿這個稱呼來惡心他,就算他是主任,也早就講過,可以和以前一樣喊,甚至陳炳都給劉德乾講過,他們可以和平相處。
只是劉德乾一直不信啊,總覺得陳炳殺回去就是要把他劉德乾搞死的。
所以必須要和他爭關節外科主任的位置!
想當初,劉德乾就是為了避免陳炳在自己的科室里成為封疆大吏,脫離自己的管控,所以才給康興華建議讓陳炳去骨三科當主任,現在陳炳要收回他的一畝三分地,他怎么可能干?
陳炳這會兒正和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出去郊游,曾院長的電話都故意沒接,反而接了劉德乾的電話,就是怕科室里出什么問題。
其實陳炳不想和劉德乾碰面,只是現在似乎沒辦法了,便說:“劉主任,那科室里講吧,我馬上趕回科室里來。”
陳炳的老婆,也就是陳炳從湘雅醫院拐回來的護士,此刻聽到這里,就知道自己的老公又要走了,自從成了骨三科的主任之后,陳炳的自由支配時間就極少了,本以為成了大科主任之后會好一點,不過顯然這種想法是天真的。
現在的陳炳更加忙,忙于科室內部的協調,忙于骨科與遠方的協調,忙于給骨科的所有人爭取福利等等。
陳炳有一對兒女,兒子女兒似乎都很貼心的說:“沒事,老爸,我和媽媽與妹妹再放一會兒風箏就回去了,你可是我們家里的大英雄了,你有事就去忙吧。”
陳炳的兒子一直覺得自己的老爸就是個救死扶傷的英雄。所以對陳炳還略有些崇拜,然后很想以后還當個醫生,差點沒把陳炳氣翻過去。
只是現在兒子還小,以后可以再慢慢和他談一下。
陳炳就把兒子和女兒都抱了一下后,并且約定下次還出來玩,這才開車趕到了科室里。
現在已經五點多,劉德乾的手術也已經下了臺,可是里面除了值班醫生就沒人,值班醫生倒是敬業地在醫生辦公室里坐著整病歷,而不是在休息室躺著玩手機。
劉德乾在副高辦公室,副高辦公室和主任辦公室都有門禁,而陳炳和劉德乾的胸牌都有開兩個門的權限。
進門后,劉德乾正在煮茶,還熱情地給陳炳也倒了一杯,遞過來說:“這是我從老家安縣帶來的黑茶,你嘗嘗看怎么樣?”
劉德乾是安縣人,安化距離常市不遠,但是卻是益市的轄區,安縣的黑茶非常出名。
俗話講伸手不打笑臉人,劉德乾這么客氣,雖然是個老笑面虎了,但陳炳還是只能也笑著回道:“劉主任,你家里這黑茶我可是垂涎很久了,多久沒喝過這味道了。”
這只是寒宣,也是事實,陳炳剛到骨四科的時候,作為常市第一人民醫院第一個博士,陳炳得到了非常多的重視,劉德乾是陳炳跟的第一個上級,當時的劉德乾也給了陳炳很多的機會。
當時劉德乾還不是關節外科的主任,只是個副主任,然后兩個人喝過茶,拼過酒,一起去自駕游過。
可以說是亦師亦友。
只是陳炳也不知道,為什么后來兩個人的關系就逐漸變得僵硬了起來。可能自從劉德乾成為了關節外科的主任之后,他的心思和想法就改變了許多吧。
屁股決定了思維,現在的陳炳,肯定也不會覺得之前康興華去搶并不留在常市第一人民醫院的陸成的功勞有多么不可饒恕了。都是為了科室的發展,只是陳炳覺得康興華做錯的事情是,他跟著神經外科的人一起搞科室里的人。
這么不擇手段,就是不可原諒的事情。
陳炳喝了一口,還是老味道。劉德乾在安縣的老家還是很有地位的,平時有人來常市看病或者拜訪,都會帶一些土特產,比如臘肉和黑茶這些。
“乾哥,就是這個味道。好喝。”陳炳一口悶下去,一下子就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
那時候他和劉德乾還沒有利益糾紛,兩個人就想著怎么把手術做好,當時的關節外科的主任,如今已經故去的林主任,對他們也是非常友好和重視的。
那時候劉德乾喊陳炳小陳,陳炳就直接喊乾哥或者德乾哥。
劉德乾神色也是微微一閃,不過馬上目光內斂,但本來想叫的陳主任的口也改成了陳炳的名字,后道:“陳炳,是這樣的,現在有一個比較特殊的情況,我要和你講一下。”
“你應該知道,我們常市的曹家,是一個醫學世家,曹院士的名字你多多少少也聽到過吧。”
陳炳當然有耳聞,點了點頭,只是想不到劉德乾突然提曹院士干什么?
劉德乾就道:“曹孟達教授,是曹院長的侄子,可能你對他并不熟悉啊,目前是魔都交通大學附屬九醫院運動醫學的副教授,他啊,也是我們土生土長的常市人,現在雖然升了副教授,但是還是心系家鄉。”
“你也應該知道,像他們這種大型教學醫院的副高升正高必須要走的步子就是下鄉,而曹教授自己又不想在魔都的鄉下去,想著去哪里都是去,便有心來我們常市,也是希望可以幫助一下我們發展。”
劉德乾在說話的時候,看到了陳炳的神色赫然一變,馬上就快速開口道:“這件事曾院長也知道,所以才讓我給你講一聲,我們常市第一人民醫院要發展就必須要交流啊。”
“曹教授若是能夠來我們科室里待一段時間,我們以后進修就可以不去湘雅三個醫院了,可以直接去魔都九院,這也是科室里諸多兄弟可以學習的一次好機會啊。”
“我也是在得知了這個消息后,深思熟慮了好久,才決定和曹教授取得的聯系。只是思來想去,還是應該給你講一聲,畢竟這是一個對我們科室發展有利至少二十年的長久之計啊。”
這句話劉德乾說的一點都沒錯,曹孟達既然只是副教授,那么也就三四十歲左右,搞到退休的六十五歲怎么也有二十幾年。而曹教授又是常市人,以后互相交流,送下級醫生去進修,在對方醫院也有個說得上話的人。
去哪個醫院進修都要交錢,為何不選擇去有熟人的地方呢?
而且若是這一次互相交流關系處得好的話,那么以后可能魔都九院的人下鄉都來常市第一人民醫院,這樣一來,常市人民醫院的骨科不說去和湘雅三個醫院媲美。
但是并肩衡南大學附屬醫院,去抗衡湘省人民醫院的骨科,也并不是說就沒有機會。
正是因為考慮到這點,所以陳炳即便知道劉德乾是在背后搞小動作,也沒有馬上就發火。
稍微思考了有半分鐘的時間,陳炳就問:“劉主任,你是不是和曹教授那邊都已經聯系好了?曹教授可以什么時候來我們常市?需不需要我們專門安排人去接機?”
常市沒有直達的高鐵,唯一算快的就是從沙市轉城際鐵路,肯定不現實。曹教授只能是從魔都坐飛機回來。
而如果劉德乾與對方都聯系好了,那陳炳這邊就不能單人說不樂意這件事了。這本來就是上級醫院的教授給面子,你這里還卡對方一下,那以后還見面不咯?
這是一個陽謀,一個陳炳根本沒辦法拒絕的陽謀。
而且曹孟達教授來了之后,因為是劉德乾聯系的,本著就熟原則,肯定是待在劉德乾那里,而以劉德乾的脾性,估計以后坐門診都會說在他那里做手術和去魔都一個樣。
這對陳炳非常不利。
“已經聯系好了,曹教授是明天上午七點鐘的飛機,九點鐘落地,我明天早上交完班之后,就直接過去,查房的事情我也交出去了,而且明天也不是手術日。”
“順便啊,我也是跟你請個假嘛。”劉德乾心情大好,表情也是十分舒朗地說。
陳炳心里暗嘆了一口氣,也沒辦法因為他想和劉德乾競爭關節外科的主任位置,就直接把魔都九院的曹教授給拒絕了。
于是便只能道:“那沒事,曹教授既然和你聯系的,那你就負責安排好。”
“到時候住宿這些如果有困難的話,我可以向醫院申請一下。”
如果有上級醫院的教授長期待在醫院里的話,醫院是有招待所可以住的。不過需要科主任來申請,雖然陳炳相信劉德乾已經有了安排,但是他科主任能夠做的事情,還是要講到位的,免得劉德乾到時候又擺他一道。
“那沒關系,曹教授自己就已經有了安排,就是怕麻煩我們。他其實打算過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在這附近買了一套房子,就回家里去住。”
在魔都都有房的人,隨便扣點東西就能在常市買套房,這并不讓人覺得意外。
有自己的房子住,自然是最好的。
陳炳便感慨道:“那行吧,劉主任你既然都安排好了,那就這樣定下來。你去和曹教授對接就可以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這邊全力支持,比如說需要特殊的病例,我遇到了也是可以支持的。”
這是整個科室發展的機遇,陳炳絕不會因為私人恩怨就去搞什么小動作的。
大不了以后就搞其他方向,也沒必要就此錯失了科室發展的良機。能夠和這種頂級醫院的教授搭上橋,這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全國那么多基層醫院,但好的專家和教授,好的教學醫院畢竟是有限的。
如此般后,陳炳就離開了。
劉德乾大概過了十多分鐘,才慢吞吞地背著手,走出了副高辦公室。
路過醫生辦公室的時候,還熱情地叫了一聲:“小包,吃飯了沒?我給你點個飯吧?”
小包就是陳炳組的一個規培醫生,以前在劉德乾那邊待過,所以他認識。
劉德乾這話讓包雷鳴受寵若驚,但馬上回道:“劉主任,不麻煩了,我已經打電話點了。您吃了沒,沒吃的話我喊老板再加一份送過來。”
醫院附近都有內部喊飯的電話,比外賣好吃,還實惠,菜品也比較多一點,所以百分之七十的情況下,值班醫生都是電話叫餐的,而不是走外賣平臺。
劉德乾道:“你已經點了啊,那我給你發個紅包,你值班辛苦了嘞。犒勞犒勞你。”
說著,劉德乾就真給包雷鳴發了個五十的紅包過去,包雷鳴看到了但不敢點。
“收了收了,我從來都不喜歡扭捏的人啊。”說著,劉德乾又走了過去,從后門走到工作人員專用通道,下了樓。
剛到地下停車場,劉德乾就一個電話又打了過去:“黃壁壘,安排一個桌子,再叫上楚橋,我們三個喝一點。”
黃壁壘那邊立刻明白了,問:“搞定了?陳炳沒說什么吧?”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么?沒把握的事情我從來都不做,我早就講了他挑不出來什么毛病,也絕對不敢背負阻礙科室發展并且小心眼的名聲。”
“你先安排個吃飯的地方,叫幾個菜,我回去拿瓶酒去。”
“今天我把拿瓶茅臺給開了。”劉德乾大氣道。
“哎唷,劉主任,你今天可算大方了,那玩意兒我可饞了很久了。你放心,吃飯的地方十五分鐘之內就安排好。”黃壁壘馬上來了性子。
“這又不是什么普通的湯水飲料,我能有多少存貨?我告訴你,這上半年,就這一瓶了,沒多的份兒。”
“我還要留幾瓶等著曹教授到了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