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院長。怎么了?你找我?”向學文接到了秦旻的電話后,就趕緊來到了院辦樓層的院長辦公室。
秦旻此刻的神色不是特別好看,向學文敲門之后,他仍然在整理自己桌前的文件,充耳不聞。
向學文的表情立刻有些忐忑起來。
暗道,今天秦院長這是怎么了?莫不是我有哪里得罪了他?
向學文可是非常清楚如今自己醫院的這個院長,并非是臨床醫學出身,而是來湘雅二醫院歷練的,身上的官場作風很濃,很喜歡擺領導架子。可以這么說吧,在任期間,他最喜歡搞的一套就是辨認清楚上下級的關系。
向學文是搞行政的,受到的迫害自然不用多說,秦旻甚至想把臨床科室的那些教授,都納入到‘懂事’行列中,只是沒太多人鳥他,被秦旻弄走幾個知名教授,去往比湘雅二醫院更好的平臺高就之后,秦旻才不敢太過放肆地搞自己遵循的那一套。
不然的話,再多走幾個教授,他的位置還能不能保得住,那都還另說。
然而,秦旻自然也是人情世故練達之人,對醫院里非常重要的教授,名氣大和能量大的教授,都是恭恭敬敬的。
今天秦旻這態度,向學文覺得自己似乎兇多吉少,但向學文是真沒想到自己到底哪里犯了秦旻的霉頭。
大概過了五分鐘。
向學文才重新敲門:“秦院長,您找我有事嗎?現在要是不方便的話,我等會兒再過來?”
秦旻抬頭,面無表情地看了向學文一眼,說:“再稍微等一下,我看完這個文件吧。”
“你先進來坐吧。”
向學文雖然心里苦澀,但是嘴上也不好多說什么。只是躡手躡腳地走進了院長辦公室,然后也沒敢坐下,倒不是向學文真不敢,而是他覺得如果沒必要,沒有必要去和來鍍金的秦旻對著干。
犯不著。
大概又過了十分鐘,秦旻才終于看完了手里的文件,向學文距離得遠。沒看清楚文件的名字。
然后秦旻才抬頭,問道:“向學文,我聽人說,前些日子,急診外科的李東山教授,曾經去過你的辦公室?”
向學文點頭耐心解釋:“秦院長,是的,那都是半個月之前的事情了。怎么了?李教授主要找我討論一些臨床上的常規事務。”
“李東山教授現在是創傷中心的主任,不在急診外科了。”
李東山來醫務科,這不是正常的事情么?一個病區主任,來醫務科進行一些日常詢問,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秦旻就道:“那你有沒有告訴過李東山,關于鄒主任的事情?”
向學文神色一滯。
我和李東山說幾句話,這和什么主任什么關系?還有?
鄒主任是誰?
“秦院長?您說的鄒主任,指的是?”向學文是真的不知道秦旻到底什么意思,他也懶得費心思去猜。
秦旻依舊面無表情,但是語氣,已經顯得頗為敏感:“就是鄒合升鄒主任。衛生健康委員會的辦公室主任,三天前,他被雙規了。”
“鄒主任一直對我們醫院的工作,都是持扶持態度的。現在外面都在傳,鄒主任好像是被我們醫院的人給舉報的。”
“我們醫院有很多課題的申請,都還把持在他那里呢。到底是誰搞的好事?”
秦旻的意思很清楚和明顯了,他在懷疑李東山,只是礙于沒有證據,而且沒有找到李東山能夠去扳倒鄒合升的理由。
理由先不提,李東山到底知不知道一些事情,這些事情是怎么知道的,秦旻非常關注。
在秦旻的理解里,一個醫院,最重要的就是綜合影響力,如今一個醫院綜合影響力的關鍵影響因素就是課題的數量,文章發表的數量。
至于影響綜合影響力的其他方面,比如口碑,病人流量等,湘雅二醫院都是不缺的。所以,要在任期內做出來政績,最主要的就是依靠課題的數量。
面上課題層次有點兒高,有點難以接觸,但是省級課題,卻是秦旻能夠自己把控的一個關鍵。只是,如今省級課題評審人里面的一個很重要人,到這個時間節點,絆倒了。這對秦旻來講,無疑是一次意外事故,對明年的課題申請,有很大的影響。
“這我不知道啊?我和李教授,就只是談正常的臨床事情啊?就是他們科室里,有一個新晉的總住院,三天時間受到了兩次投訴,我找他來希望他能夠再提點提點和敲打一下那個總住院。”向學文故作不知陸成的身份。
秦旻其實自己查了一些因素,知道,去給鄒合升下絆子的源頭,絕對來自湘雅二醫院的內部,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誰躍過了他這個院長,去和他秦旻想要交好的人為敵,并且還把鄒合升給弄倒下了。
“向學文,你要知道,我今天來找你問的這個問題,是非常重要的,是事關我們醫院發展的一個轉折點。”
“我希望你能夠如實相告你所曉得的。”秦旻以及鄒合升的一些朋友,自然想給鄒合升找出脫身的罪名。但是,更加重要的,還是要找到源頭,最好從源頭解決問題,才能夠和稀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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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的話,鄒合升一旦進去,交待的事情多了,那會串葫蘆的。
做兩手準備,一定是每個成熟的政客必備的素質。
向學文語氣真誠地說:“秦院長,我真的已經把我所有知道的,我所說的,都講完了,沒有一詞一句的隱瞞。您再要我講其他的,我也不能胡編亂造啊,沒說的東西,就是沒說,您還要我說什么其他的,這不是強人所難么?”
說到這里的時候,向學文的眼珠子突然滴溜溜一轉,深吸一口氣道:“哦!”
“秦院長,我想起了一個事情,你以前好像給我打過一個電話,里面有提到過鄒主任,你說會不會和這個有關系?”
“就是鄒主任好像有一個不知道是不是隔房的小舅子,正好符合我們醫院的招聘條件,所以……”
秦旻哪里會記得這么久的事情?
但是,向學文點出來的這個事情。可能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因素。
“那你還記得那個人,是準備報考哪個科室么?后來怎么樣?”秦旻趕緊問,同時心里罵,這都是些什么事啊?鄒合升難道瘋了么,為了一個小舅子的工作,把自己都搞進去了?
他在找人麻煩的時候,就沒有提前打聽過對方有沒有什么關系和背景之類的么?
“骨科。”
“骨科今年進來了三個人,第三個名額好像是破例進來的。”
“就是那個陸成啊,我們為了他還開了多次會議的,陸成。他的老師是林輝。”向學文的記憶力是真的好,畢竟是作為醫務科的科長,所以他對醫院里,所有的醫生,基本都有一個大概的映像。
秦旻的瞳孔稍稍一縮。
然后點了點頭說:“奧,我曉得了。”
接著秦旻的畫風一轉道:“其實我今天喊你來,是要你下發給各個科室這一份文件的,下次院周例會的時候,我也會講的。只是希望你能夠提前通知臨床各個科室,特別是外科。他們臨床很忙,必須要提前通知,提前預警。”
“如今我們湘雅二醫院,看似一片欣欣向榮,但實則,這一切都不可能是完全風平浪靜的。”
向學文郁悶地走開了,因為他拿到手的文件,就是比較常見的八項規定中關于醫療的部分。
電梯門口就能夠看得到的東西,這還值得秦旻親自喊他來一趟?
秦旻肯定是為了李東山和陸成的事情。李東山之前其實也收到了鄒合升的授意,只是他陽奉陰違,沒有真的按照鄒合升的意思去做,自然也沒給李東山說鄒合升這個人。
但是,三天之前,不過距離陸成被叫來醫務科十天的時間,鄒合升就被雙規帶走,這里面肯定牽涉不少。但這些事,也不是向學文想去管的,大佬的爭斗,小魚小蝦看戲就得遠遠的,免得被波浪無辜波及給拍死了。
秦旻在向學文離開之后。
就先后連續撥打了好幾個電話過去,然后才神色平靜地坐在辦公椅上想事情,一只手拿著茶杯,另一只手拿著茶杯蓋,茶杯里的熱氣通過杯蓋的空缺蒸騰不已。
如此持續了接近十幾分鐘,秦旻才抿了一口茶水,然后打算再打個電話的,但是,秦旻拿起手機后,又是猶豫了起來,臉上有數不清的糾結。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的時候,秦旻辦公桌上的電話重新響了起來。
秦旻趕緊接過,但接完之后,立刻臉色駭然一變。對方掛斷了電話后。
秦旻的臉色立刻有些發白起來,他悵然若失地坐在了椅子上,滿是焦急和無奈之色。
“華國錦衣組的暗訪小組,三天前就到了湘雅二醫院,如今正在手術室里暗訪……”
“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錦衣組的明組已經給我們發來了信息,估計是已經查出來了問題。”
秦旻聽完之后,感覺自己全都完了。
現在為什么會有錦衣組到湘雅二醫院?為什么會一絲一毫的信息都沒收到,也沒有提前告知,也沒有任何的預示。就連衛生健康委員會那邊,都是一地的雞毛。
為什么小組的領導,不去其他地方,就直奔湘雅二醫院而來呢?
秦旻想不到,也自然想不通。
但是,秦旻作為行政院長,不管是哪里出了問題,第一個被問責和摘帽子的,就是他。不管是任何部門出了問題,第一個追責的人,也還是他秦旻。
醫院里,經得起錦衣組的檢查么?
九月,十八號,下午,三點三十五。
陸成正在醫生休息室里趁機打盹兒,他兩點四十結束了今天的平診和一臺急診,而且昨天把科室里的出院病歷都整理了,所以今天即便不質控出院病歷,也不會有拖延時間。
而有了十多天的總住院經驗,陸成非常明白,總住院要活下去,能睡則睡,有時間休息就要休息,能吃飯就吃飯,最好飯點吃飯,如果過了飯點,就趕緊第一時間下了手術就吃飯。
千萬不要糾結,不要拖,否則的話,你就沒飯吃,不僅一頓沒飯吃,下一頓也可能沒得吃。
陸成有一天就嘗試過,從一天的中午到第二天下午的四點,除了兩杯水,滴米未沾。想開瓶糖水,又怕被拍了然后鬧到網上去,再加上前些時間醫務科的忠告,陸成就忍住了,差點低血糖。
好在是方泥馨中途給他帶了幾顆巧克力進來,才得以讓陸成續了命。
三點三十七分,陸成的電話響了。
并不是總住院的魔性鈴聲,而是自己的手機。來電顯示是李東山。
“陸成,你現在在哪里?”李東山的語氣非常急切,好像是天要塌下來一般。
“科室里。”陸成回說。
“我不管你在那里,立刻到崗到科室里去,在手術臺上,馬上下臺,去科室里整理所有在架病歷,核查所有病人的在架醫囑。”李東山非常緊急地告知。
“師父,我在科室里。”陸成再次回道,希望能夠安下李東山著急的心。
“我知道你在科室。”
“你趕緊去查所有病人的在架醫囑,所有的用藥,全部按照原則來,不能打的,不該打的,通通都停了。把所有住院醫師叫來科室里。我馬上到科室。”
“科室里的幾個教授也會馬上到科室,督促每個組各自的管床醫生到崗,檢查所有的在架病歷。并且要打印出來,放在病歷夾里面待檢。”
“通知護士和護士長,把不該出現在科室里的亂七八糟的東西,通通給我撤掉。”
“要出大事了!”李東山語氣都凌亂了起來。
華國的錦衣組,暗訪先到了醫院里好幾天,如今明面上已經通知了衛生健康委員會的領導,那么就證明,他們已經掌握了什么鐵證,已經可以由暗轉明了。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見神殺神,見佛殺佛。
除非是封疆大吏,否則副的封疆大吏,都照殺不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