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兄弟,走錯了”韓守田在衛燃停下車子之前便開口提醒道。
“先辦完正事兒”
衛燃從摩托車上下來,抬手指了指路邊的蘆葦蕩,“裘老大,說到做到,下車吧,我數到十,你只要跑到蘆葦蕩里讓我看不見了,今天就放了你。”
裘老大自然也不是傻子,趕緊說道,“長官,我抗日!我是抗日的!別殺我,留著我有用!我吃了秤砣的抗日啊!”
“1”衛燃伸出個手指頭晃了晃,隨后又伸出第二顆手指頭,“2!”
這下,裘老大再也不敢浪費時間,連滾帶爬的跳出挎斗,毫不猶豫的跳進水塘就往蘆葦蕩里鉆。
然而,幾乎就在那茂密的蘆葦蕩徹底擋住他那矮矬的身影時,站在摩托車邊上的衛燃卻突兀的扣動了扳機。
兩聲并不算大的槍響過后,裘老大的后腦勺和后心各自冒出一團血花,隨后干脆的栽進了蘆葦蕩的深處。韓守田欲言又止的看著衛燃,最終還是忍住了沒有說出一個字兒。
衛燃看了看自己這年輕的太姥爺,嘆了口氣解釋道,“這樣的留著是個禍害,讓他活著,以后指不定有多少人因為他得死在小鬼子的槍下。”
“我們...我們可以教育他們的”韓守田堅持說道。
“讓那些被鬼子殺死,被漢奸殺死的同胞去教育他吧。”衛燃不想和對方過多爭辯,轉移了話題問道,“這里離荷花亭還有多遠?”
韓守田同樣不想為了個漢奸和救了他一命的人爭執,抬手指著剛剛那條路說道,“順著那條路再往前走二里地就到了。”
“上車吧!”衛燃等對方坐進挎斗,立刻調轉了車頭,重新開回那條路上繼續往前跑。
韓守田說是二里地,然而這二里地衛燃卻在對方的指路之下,彎彎繞繞左拐右拐的跑了足足十多分鐘,直到他都快找不到來時的路了,韓守田這才示意他在路邊的一顆大柳樹下停車。
在衛燃的注視下,韓守田走到路邊,將手伸進嘴里,對著那片根本看不到盡頭的蘆葦蕩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隨后又學了幾聲難聽的烏鴉叫。
等了十幾秒鐘,路邊茂密的蘆葦蕩里傳來若隱若現的布谷鳥叫聲,韓守田立刻又學了幾聲野鴨子叫做回應,隨后便陷入了沉寂。
等了不到五分鐘,一條并不算大的排子船從蘆葦蕩里擠了出來,這排子船上還站著個身高和衛燃不相上下的瘦高個。
等這小船靠在路邊,撐船的人這才摘下頭頂的草帽,露出了一張小麥色的國字臉。
“守田,你可算回來了,我爹呢?”這瘦高個問完又看了看站在摩托車邊上的衛燃,“這是...”
“厚樸哥,這是東關碼頭茶棚的伙計衛燃,這次可多虧了他幫忙,要不然我就被裘三寸給抓了。”
韓守田也不急著上船,趕緊將昨天晚上的事情說了一遍,隨后又說道,“是師傅讓我們來這兒的,他...”
“他在后面呢,估計得會兒才能到呢。”
衛燃趕緊接茬說道,同時暗暗打量著船上的人,這人如果就是周厚樸的話,也就是說他就是穗穗的太姥爺?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協助他完成伏擊任務?
“這鐵驢哪來的?”周厚樸好奇的問道。
見韓守田也看著自己,衛燃趕緊說道,“從裘二麻子手里搶來的”。
“裘二麻子?!你們問...”周厚樸臉上先是露出了驚喜之色,可隨后,話說到一半卻硬生生的止住了。
“問出來了”
衛燃像是沒看出來對方的不信任,主動說道,“鬼子打算利用東關碼頭的那些船組織水陸聯合掃蕩,具體的時間裘二麻子也不清楚,似乎是那個叫龜本的鬼子司令還沒計劃好。
另外,那一百多條船里很可能有四條船裝著軍火,不過這個消息也不確定,是何翻譯酒后失言漏出來的。”
“你說什么!”周厚樸和韓守田立刻瞪圓了眼睛,“真的?”
衛燃攤攤手“我哪敢拿這事兒騙你們?”
“壞了壞了,必須盡快...”周厚樸說道一半再次硬生生的止住,猶豫片刻后說道,“你們倆快上船!”
衛燃和韓守田當然沒有意見,先后上了排子船之后,周厚樸立刻把小木船撐進了茂密的蘆葦蕩里。
直等到身后已經看不到那顆大柳樹,周厚樸對著周圍茂密的蘆葦蕩說道,“老錘叔,守田弄回來一輛鬼子的鐵驢,就在大柳樹下面。”
“知道了!”
聽到茂密的蘆葦蕩里傳來的回應,周厚樸這才招呼著韓守田繼續撐著小木船,帶著坐在后面的衛燃往蘆葦蕩的深處鉆。
這蘆葦蕩里藏了多少人?
原本坐在小木船末尾的衛燃好奇的站起身試圖往周圍看看,然而,周圍那茂密的蘆葦蕩比人還高,即便他晃晃悠悠的踮起腳,都根本看不到兩米之外到底有什么。
最前面撐船的周厚樸瞟了眼衛燃,隨后故意晃了晃腳下的小船,讓前者趕緊又老老實實的坐了下來。
在衛燃根本分不清方向的蘆葦蕩里穿行了起碼十多分鐘,正前方突然出現了一條僅僅半米寬的航道,沿著這條蜿蜒的航道繼續走了不到五分鐘,正前方突兀的出現了一個用破木頭板和木頭樁子搭起的略高出水面的小平臺。
這小平臺最大不過兩米見方,中間一個豁口的破碗里點著一顆足有手指頭粗的黑色線香,繚繞的煙氣雖然略有些嗆人,但卻把四周的大蚊子全都給熏的一干二凈。邊上四根大腿粗的木頭柱子頂著個長滿雜草的頂子,頂子周圍郁郁蔥蔥的蘆葦還被繩子拉著湊過來,將這小平臺徹底遮掩起來。
周厚樸和韓守田兩人將小船靠到小平臺的邊上用繩子綁好,這才招呼著衛燃鉆到了潮濕的平臺上。
“在這兒等會吧!”韓守田說話的同時遞給衛燃一個小板凳。
“這里就是荷花亭?”衛燃坐在小板凳上問道,這一路上,別說荷花,他連荷葉都沒看到。
韓守田笑了笑,卻并沒有說些什么,只是接過周厚樸遞來粗瓷水壺,給衛燃倒了一碗涼絲絲的茶水。
左右閑著沒事,衛燃索性打開帶回來的硬牛皮挎包,把澡堂子里繳獲的那幾支槍拿出來擺在腳邊,在那兩雙瞪的越來越圓的眼睛注視下說道,“周...周大哥,你挑一支留著防身吧!”
“你這都從哪弄來的?”周厚樸拿起一支盒子炮翻來覆去的打量著。
“從裘二麻子那借來的”衛燃開著玩笑說道,“他說等打跑了小鬼子之后再還給他。”
“裘二麻子能有那么好說話?”周厚樸顯然沒聽出來的衛燃話里的意思,而韓守田臉上的表情卻在暗示著他似乎猜到了什么,只不過他卻并沒有說些什么。
衛燃同樣不想詳細解釋,探手又從硬牛皮包里拿出包著巧克力的報紙打開,從里面拿出來兩塊遞給他們兄弟兩個,自己也拿起一塊包開塞進嘴里,“嘗嘗這個,甜的,也是找二麻子借來的。”
“這是紅糖塊?”韓守田學著衛燃的樣子撕開包裹著巧克力的錫紙,將那塊拇指大小的巧克力塞進了嘴里。
“有點兒苦,苦甜苦甜的,都齁嗓子。”
聽了韓守田的形容,周厚樸也好奇的把分給他的巧克力塞進了嘴里,隨后一臉驚奇的感嘆道,“跟吃水底的紫泥兒似的,不過可真甜啊!”
“喜歡吃,這些你們都拿著吧,不過這種糖怕高溫,稍微熱一點兒就化了。”衛燃說著,將那滿滿一紙包的巧克力重新包好硬塞到了韓守田的懷里。
“這...這多不好意思”
“留著吧”衛燃不在意的找了個借口,“我吃甜的牙疼。”
周厚樸抻了抻韓守田的褲腿兒,“要不然就留著吧,正好給他們吃。”
聞言,韓守田愣了愣,隨后也就不再推辭,彎腰又拉過來兩個小板凳并在一起,把那包巧克力放在了上面。
“這玩意兒你們要不要?”衛燃又拿出兩塊懷表一個外表遞過去,“這也是找裘二麻子借的。”
“不行不行,這太貴重了,我們可不敢要。”周厚樸說到這里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了什么,“衛兄弟,你該不會把裘二麻子他...”
見對方那手比劃了個切菜的手勢,衛燃渾不在意點點頭,而旁邊的韓守田則跟著說道,“裘三寸也被衛兄弟給斃了,就在水秧家的葦田邊上。”
“那敢情不錯!”周厚樸眉開眼笑的說道,“這下裘二麻子絕了后,也省著禍禍老百姓了。”
“可不止,二麻子死了,小鬼子再想下來搶糧可就沒有以前那么容易了。趁著那些漢奸們窩里斗爭二麻子家產的功夫,這周邊的各鄉各戶,正好趕緊把麥子趕緊收了藏起來。”
“守田說的有道理”小平臺上的三人尋聲看去,卻是周大叔搭著一條小木船從另一個方向擠了過來。
“爹,你可回來了。”周厚樸晃悠著自從剛剛拿起來就沒撒過手的盒子炮,“這是衛兄弟送我的!”
周大叔卻沒接他兒子的話茬,而是轉頭看向衛燃,格外嚴肅的問道,“衛小子,你到底哪來的?”
“您覺得我哪來的?”衛燃笑瞇瞇的反問道。
“算了,不想說就不說吧。”
周大叔卻是一點兒多余的好奇心都沒有,“你小子能宰了裘二麻子可是大功一件,不過東關碼頭那些船的事兒你問了嗎?”
“問了”
衛燃見對方沒有過于追究自己的身份也就暗暗松了口氣,趕緊將拷問來的情報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