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劇烈的白光消退,衛燃發現自己并沒有回到自己的家里,而是依舊站在韓守田的院子里。和那白光出現之前不同,這次已經是陽光明媚的大白天,經過整修的院子里還擺了一張張的桌椅,那桌子上更是擺滿了一道道白羊淀的特色美食。
而在院子的中央,穿著一套軍裝的韓守田胸前還戴著一朵大紅花。在他的身邊,還站著個同樣穿著軍裝胸前同樣戴著大紅花的年輕女兵。
“守田,你小子也是真能格兒,全國各地打了幾年的仗屁事沒有不說,竟然還騙了個媳婦兒回來。”蒼老了不少的老錘叔穿的喜氣洋洋走進了院子,跟在他身后的倆小伙子,還抬著兩支同樣綁著大紅花的大抬桿。
“我可誰都沒騙!”
韓守田鬧了個大紅臉,指了指站在身邊端著酒杯壞笑的周厚樸,“厚樸哥那才叫厲害呢,不但把翠蓮姑娘騙到手開了診所,這眼瞅著沒幾個月,都要當爹了。”
“老錘叔,你這來喝喜酒,咋還帶著倆大抬桿過來?”不想引火燒身的周厚樸趕緊轉移了話題,“如今咱們新中國都成立了,可沒有鬼子給咱們打嘍!”
“鬼子?狗日的小鬼子要他娘的還敢來,這倆玩意兒可照樣能打響哩!”
老錘叔示意跟著進來的那倆后生把幫著紅花的大抬桿往前抬了抬,“你們倆不認識這老伙計了?我還準備把這對兒大抬桿送給守田他們倆當禮呢,既然不認識了,得啦,那我讓他們抬走!”
“別啊!”韓守田趕緊說道,“哪能不認識呢!”
“當年我第一次打鬼子的汽船,用的可就是這倆大抬桿!”周厚樸一臉懷戀的感嘆道。
“是啊”
韓守田接過話題,“后來你去了偵查隊,這倆大抬桿就歸了我和三海用了。可惜了,三海沒能活下來,明明他只要再堅持幾年就...唉!”
原本喜慶的婚禮現場一時間涌出了無數的傷感,穿著一身兒新衣服的周大叔趕緊說道,“不管怎么著,這仗可算打完了,以后哇,咱們都能過安生日子嘍!”
“說起這個,守田,你這轉業回來怎么打算的?”老錘叔也跟著轉移話題問道。
“可惜當初我沒學會老叔瞧病的手藝,要不然我也能像厚樸他們兩口子似的開個藥鋪了。”韓守田借著話題開起了玩笑。
“就你那粗手粗腳的,地里的牲口都不敢找你瞧病。”老錘叔的一句話立刻讓院子里的親朋好友哄堂大笑,“你小子要不然干脆跟著我打鐵得了,我那正好兒缺個徒弟。”
“老錘叔,你這不是來喝喜酒的,你這是來收徒弟的吧?”人群里不知道誰起哄似的吆喝了一嗓子,眾人立刻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熱鬧的人群外圍,衛燃看了眼韓守田和他身邊那個一臉英氣的新娘子,終究沒有上去和他們任何一個人打聲招呼,而是默默的將一直拿在手里的相機舉到最高,對著熱鬧的婚禮現場按下了快門兒。
清脆的快門兒聲中,濃烈的白光再次籠罩了他的視野,當白光二次消退視野恢復正常,衛燃也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嘩啦啦的輕響中,那金屬本子一如既往的自動翻到了對應的紙頁上,那金屬羽毛筆則在那倆大抬桿的黑白照片下,用暗紅色的筆跡唰唰唰的寫道:
蘆葦蕩里的槍聲
周厚樸,抗日戰爭中以偵查員身份,為雁翎隊提供大量情報。抗日戰爭結束后,子承父業成為鄉村赤腳醫生。
韓守田,于1941年8月正式加入雁翎隊,1945年6月配合主力部隊解放新安城后,于同年8月編入38團開赴津沽繼續參加解放戰爭,并于1949年11月因身體原因轉業。1951年8月,獲華北解放紀念章。
1963年8月,周厚樸、韓守田兩人在特大洪災中累計救助落水兒童十七名,教師兩名,老人一名。
徐三海,于1941年8月正式加入雁翎隊與韓守田搭檔,1943年10月初,因日軍掘河放水實施冀南魯西細菌戰,徐三海搶救決口河堤不幸感染霍亂病毒犧牲。
寫到這里,那金屬羽毛筆用黑色的字跡列出韓守田獲得的那枚紀念章的編號,頗有意思的是,在這枚紀念章編號的末尾,還添了一句“藏于正房主梁上”的字樣。
至此,金屬羽毛筆又恢復了暗紅色的筆跡另起一行繼續寫道,“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它的有獵槍。”
看著這句每個華夏人都知道的歌詞,衛燃的嘴角忍不住也勾起了一抹放松的笑容,腦子里也忍不住回蕩起了那幾乎刻在基因里的旋律。
嘩啦啦的翻頁中,金屬羽毛筆在背面的紅色漩渦下旁若無人的繼續寫道,“這條大船,必將載著我們駛向勝利與和平!”
讓衛燃意外的是,就在他準備看看那紅色漩渦里飄著的是什么東西時,那支金屬羽毛筆卻繼續在空白的第12頁再一次開始了繪制!
在筆尖與紙頁摩擦的沙沙聲中,紙頁上出現了一個茶杯口大小的彩色圖案,這圖案的主體是一個用人頭壘起來的墳包,那些人頭各個都戴著鋼盔,其中最上面一頂鋼盔上不但印著標志性的膏藥旗,還有兩個似乎被風吹起的屁簾。
但在這京觀一樣的人頭堆頂上,卻插著一把滴血的抗日大刀,再看這主體圖案的背景,卻是一條被硝煙籠罩,在群山之間蜿蜒到了盡頭的長城剪影。
當繪制完成后,金屬羽毛筆不帶停頓的在這圖案之下寫道,“初級京觀勛章:授予使用冷兵器累計擊殺超過10名侵略者的守土戰士。”
當金屬羽毛筆當啷一聲砸落在地板上的時候,這枚京觀勛章的正下方,也像當初得到初級戰地天使勛章時一樣,出現了一個紅色的漩渦。
但這一次,衛燃卻并沒有急著拿出漩渦里的東西,而是盯著這枚新近出現的勛章皺起了眉頭。
毫無疑問,這次被送回抗日戰爭年代的白洋淀,自己用冷兵器殺死的鬼子也僅僅只有澡堂子里的那個記者,或者更簡單的說,能被稱為“侵略者”的,也僅僅只有那一個鬼子。
這么說的話,上次在滕縣保衛戰里,我殺死了9個鬼子,而這勛章所謂的“累計”,并不限于是不是同一場戰役?
低聲念叨了一句,衛燃也就不再多想,探手伸進勛章之下的紅色漩渦,將里面沉浮不定的東西拎了出來。
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這里面放的,果然是一支抗日大刀。不過相比當初在滕縣用的,以及客廳充當背景墻里的那兩支大刀,這金屬本子獎勵自己的明顯要精致了太多。
這把大刀不但刀身厚實,其上更是密布著形如大馬士革鋼才有的絢麗花紋,甚至就連充當護手的刀鐔都精雕細琢成了某種兇獸的模樣,至于那刀柄,握持起來更是格外的趁手。
將這注定很難用到的大刀重新放回紅色漩渦,衛燃又把手伸進了前一頁的漩渦里。讓他頗為驚喜的是,這里面的東西依舊拿不出來,這可是個好兆頭。
有之前的幾次經驗,他立刻將手貼在客廳的地板上,收回金屬本子,取出了這紅色漩渦里的東西。
伴隨著“嘩啦”一聲脆響,擺在客廳陽臺的一盆綠蘿掀翻扣在了地上,這諾大的客廳里,也出現了一條木制的排子船!
這排子船長度接近三米,寬度最多也就八九十厘米,其上不但有兩個固定在船幫上的木漿,邊緣還固定著一根手腕粗細,足有七八米長的竹竿,這竹竿的一頭,便是掀翻那盆綠蘿的兇手。
衛燃從錯愕中清醒過來,隨后哭笑不得的蹲下身體,打量著這條做工精致的小船。他實在是沒想到,這次竟然得到了一條小船。
相比當初周厚樸撐的那條船,眼下這個雖然造型和細節大同小異,但做工卻格外的精致,不但通體刷著厚厚的桐油,而且就連那竹竿中央以及船槳的把手位置都纏著厚實的布條。唯獨讓他覺得有些遺憾的是,這上面并沒有大抬桿。
左右看了看,衛燃伸手拿起一個沙發抱枕以及電視遙控器丟進船艙,隨后試著把這小小的排子船收進金屬本子。可惜,這船固然順利的收回去了,但那鼓鼓囊囊的沙發抱枕和遙控器卻留在了地板上。
還有食盒里的膠卷!衛燃不死心的將食盒召喚出來,然而,讓他萬分失望的是,當初放進的那些膠卷根本沒能帶回來。
老子信了你的邪!
衛燃繼續從金屬本子里往外拿東西,這次被他取出來的是那臺祿來雙反。當初在韓守田家里給那臺鬼子相機換膠卷的時候,他不但順手給這臺相機也換了膠卷,而且還額外往那個帶著金質突擊章的馬毛皮相機套里也塞了一卷備用膠卷。稍稍有些安慰的是,這兩盒膠卷倒是被順利的帶回來了。
接下來就是特么的曠工的反坦克槍了!衛燃收起相機,咬牙切齒的繼續往外掏東西。
然而,這一番檢查檢查卻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最后他也就只能咬牙切齒的看了眼左手虎口處的紋身,隨后收了反坦克,起身走向了隔音效果極好的書房,將金屬本子里的古琴瑤光取出來擺在了穗穗給自己準備的琴桌上。
不久之后,一曲殺意蒸騰的廣陵散從虛掩著的房門處飄飄蕩蕩的傳出來,順便也帶走了衛燃心中的那份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