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店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衛燃重新給自己的臉和體型做好偽裝之后,拿著提前準備好的現金和子彈頭樣品,搭乘出租車再一次前往塔西所在的郊外農場。
幾乎就在他從出租車里走下來的同時,馬修小朋友也屁顛顛的從房間里跑了出來。
“你不用上學的嗎?”衛燃好奇的問道。
“今天是周末,尼古拉先生。”馬修說話的同時,已經將昨天用過的手機遞給了衛燃。
“把這個交給你的塔西叔叔”衛燃接過手機,順手將裝在密封袋里的子彈頭樣品遞給了對方。
“請稍等下”馬修說著,竟從兜里掏出個化妝品噴瓶,對準密封袋子便是一頓狂噴。
在濃烈的酒精味道中,馬修也奶聲奶氣的解釋道,“這只是第一步清理,等送進去之后,還要用超聲波清洗機洗一遍,塔西叔叔才愿意碰他。”
“聽起來可真麻煩,你們平時也是這樣的嗎?”
面對衛燃的提問,馬修習以為常的點點頭,“這已經算很輕松的工作了,麻煩的是每天吃飯,不但要足夠干凈,而且連擺盤都要滿足他的要求才行,不然塔西叔叔會發狂的。”
“真是辛苦你了”
衛燃咧咧嘴,實在不太好做出什么評價,心理疾病要遠比肉體上的傷痛更加折磨人,這一點在他得到那床古琴瑤光之前,可是深有體會的。
耐心的等待著馬修對包裝袋內外完成了消毒工作,這小家伙才用一個亞力克玻璃的小盒子裝著殘存著酒精味道的子彈頭走進了木頭房子。
而在隔壁的另一棟房子二樓,薄紗窗簾的后面,莫妮卡正露出小半張臉,偷偷打量著其實早已發現她的衛燃。
在衛燃耐心的等待中,時間足足過了大半個小時,塔西才發來了通話請求。
只不過相比昨天,這一次視頻里的塔西竟然穿了一套防護服,而那枚平平無奇的,也被他用一把鑷子夾著,仿佛是在對待從切爾諾貝利核電站遺址里刨出來的石墨芯碎塊一樣。
“這就是你打算做的東西嗎?”塔西對著攝像頭,頗有些失望的問道,“它看起來并不復雜。”
“確實不復雜,但要求還是很高的。”衛燃解釋道,“而且對材質的要求也比較高。”
“詳細說一說”塔西總算有了些興趣。
聞言,衛燃切換到手機的備忘錄頁面,將昨天記下來的那些尺寸數據信息以及材質要求一條條的讀給了對方,同時也在暗暗準備的,萬一對方聞起來這東西是做什么用的,就搬出提前想好的借口。
然而,塔西在聽完之后,卻只是毫不猶豫的點點頭,“不算太難,你想要多少?”
“100個怎么樣?”衛燃試探著問道,他自然不需要這么多,但卻不得不考慮,萬一說的少了,對方會不會根本就懶得接這個活兒。
“太多了,它們雖然加工起來不難,但如果按照你剛剛說的,想達到我能做到的最高精度,制作一個至少需要五個小時的時間。”塔西說話的同時,將鑷子夾著的子彈頭送進一臺機器里,“50個怎么樣?我最多只能給你做50個。”
“50個也可以”
衛燃想了想也就點頭同意下來,“不過以后我可能還會找你制作一些東西,希望到時候你不要拒絕。”
“當然不會”
塔西一邊用噴瓶給鑷子消毒一邊說道,“現在我們來談談價格吧,我每幫你加工出來一個那種小東西,需要200歐,50個需要一萬歐元,這些需要在開始加工之前就付清。
除此之外,還有古比井意面餐廳,只有你租下那座餐廳,我才會幫你加工這些小東西。”
看來這筆錢是不得不花了...衛燃暗自琢磨了一句,隨后也就點點頭同意道,“讓馬修出來拿錢吧,另外,我租下那里之后,可能并不會很開開始營業。”
“當然,我們的協議里并沒有要求你什么時候開始營業。”塔西痛快的說道。
“除此之外,今天我還要帶走至少兩枚你加工出來的東西。”衛燃提出了第二個要求。
塔西痛快的點點頭,“如果不介意,請在橡樹下面稍微等一會兒吧,我會讓莫妮卡烤披薩給你吃,不過我們的情況你也清楚,所以很抱歉,我們沒辦法邀請你進任何一座房子里坐坐。”
“不必了”
衛燃干脆的說道,“等下我會額外支付兩百歐,等你加工好之后,連同餐廳的鑰匙一起,請莫妮卡送到古比井意面餐廳怎么樣?我知道她有社交恐懼,所以只要放在餐廳的吧臺就可以,不用等我出現的,連電話都不用打。”
說到這里,衛燃讓一直等待自己的出租車也出現在了屏幕里,“我可不想讓出租車一直在這里等著。”
“沒問題”塔西干脆的同意了衛燃的要求,“我現在就讓馬修出去。”
掛斷了電話沒等多久,馬修便拿著一個檔案袋走了出來。隨意的看了眼協議上的內容,衛燃痛快的掏出了對應金額的現金遞給了對方。
接過現金,馬修立刻屁顛顛的跑進房間,沒多久便把莫妮卡簽過字的協議以及一把亮晶晶的鑰匙送到了他的手上。
“尼古拉先生,我們大概會在今天下午六點的時候,去城里采購東西時順路把您需要的東西送過去。”
“那就麻煩你們了”衛燃收起租賃協議,摸了摸馬修蓬松的自來卷,轉身鉆進了一直在等自己的出租車。
順利返回城區,衛燃換了一輛出租車之后徑直趕往了古比井意面餐廳,打開卷簾門之后,直奔二樓的小酒吧,并在吧臺一側的小書架上成功找到了特倫托和皮埃爾這兩位幸存者合力寫下的回憶錄。
翻了翻這本回憶錄的前后頁,沒有任何的出版信息,更沒有諸如書號或者定價之類的信息,由此可以看出,這本回憶錄大概率應該并沒有發行過,僅僅只是少量印了幾本留作紀念而已。
將這本回憶錄裝進挎包,衛燃掏出手機對準吧臺后面的合影拍了張照片,隨后轉身下樓鎖上半開的卷簾門,搭乘出租車返回了酒店。
不急不緩的給自己換了張臉,順便把發色也換了換。衛燃穿了一身正裝,拿著那本回憶錄,搭乘出租車直奔距離古比井意面餐廳不遠的一座教堂。
在教堂外面選了個能看到餐廳的長椅,衛燃坐下來,將那本回憶錄夾在一本提前準備的圣經里,一邊耐心的等待著馬修和莫妮卡送來加工好的子彈頭,一邊翻看著回憶錄里的內容。
在特倫托和皮埃爾這兩個人合著的回憶錄里,他們分別以意大利101裝甲師的運輸連士兵和132裝甲師的坦克手兩個角度,詳細的記錄了第二次古比井戰爭前期發生的一切。
又從他們兩個傷員的視角,闡述了在那片讓他們迷失了方向的沙漠里,三國士兵為了活下去,為了活到戰爭結束繼續他們的友誼做出的各種選擇。
也正是從這本回憶錄里,衛燃才知道,就在他們逃出那片沙漠之后不久,記者佩爾便重新回去過一次,留下了他們的合影,并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仍舊在醫院養傷的特倫托。
除此之外,衛燃也正是從這本回憶錄里了解到,在戰爭結束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皮埃爾和特倫托都在努力尋找著記者佩爾的下落。
可惜,他們唯一得到的線索,也僅僅只是知道佩爾死于空襲,除此之外,連他被埋葬在了哪里都不清楚,而這也成了他們最大的遺憾。
當然,回憶錄里也毫無意外的多次提到了英國俘虜哈利·伯頓。只不過字里行間,特倫托和皮埃爾并不想讓他知道卡爾洛、帕內通以及佩爾早已戰死的消息,這才一直都沒有去北非沙漠赴約。
而在回憶錄的最后還提到,在二樓吧臺的保險箱里,還保存著一瓶當初他們在生日派對時喝剩下的紅酒,一瓶等待著第二次生日派對時,所有人一起分享的法國紅酒。
讀完了整本回憶錄,衛燃看了眼古比井意面餐廳的方向。
被夕陽籠罩的餐廳門面染上了一抹金黃,那被鐵柵欄保護的落地窗里面,似乎正有兩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正守著生日蛋糕,等待著那些再也不會出現的老朋友參加約好的生日派對。
許久之后,一輛敞篷菲亞特500停在了餐廳對面的停車場里,穿著牛仔褲和T恤的馬修小朋友一手舉著冰激凌,一手拿著個亞力克玻璃箱子走過馬路,打開餐廳的卷簾門鉆了進去。
不久之后,這小家伙又從里面出來,鎖好了卷簾門,搭乘著那輛并不算大的敞篷小車消失在了被夕陽籠罩的街角。
最后觀察了一遍餐廳周圍安靜的街道,確定沒有出現他一直擔心的警察之后,衛燃這才慢悠悠的起身,拿著那本回憶錄走向了古比井意面餐廳。
剛剛上鎖的卷簾門被再次打開,衛燃一眼便看到了殘存著火燒痕跡的吧臺上,正放著一個并不算大的亞力克玻璃箱子,以及一臺他曾經在那座農場里用過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