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山機場,隨著一架航班起飛,和卡爾普擠在同一排座位的衛燃和季馬卻愈發的迷糊。
這躺航班值飛的目的地倒是不遠,僅僅只是位于五六百公里外的哈薩邊境城市烏拉爾。
無論是衛燃在幾年前獨自被送到那里參加考核,還是相對更近的時間去瑪雅家做客,這里幾乎都是他們的第一站。
難道飛機其實就在瑪雅的家里藏著?
坐在這一排座椅最外面位置的季馬偷偷在心底念叨了一句,臉上卻露出了一抹讓人皺眉的蠢笑。
如果飛機真的在瑪雅家里,那豈不是瑪雅的爸爸媽媽送給自己的禮物?難道這就是上次在維克多家里聽他們提起過的彩禮或者嫁妝?
雖然明知道不可能,但是想到這里的時候,一臉傻笑的季馬還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卡爾普先生,季馬來之前是吃錯了藥嗎?」坐在中間位置的衛燃朝坐在最里面的卡爾普低聲問道。
聞言,卡爾普掃了眼仍在傻笑的季馬,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含糊不清的嘟囔道,「別理那個蠢貨,裝作不認識他。」
「有道理」
衛燃同樣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默默的從包里掏出了口罩和棒球帽,擋住了自己的面容。
雖然這趟航程僅僅只有一個小時而已,值飛的也只是一架吵鬧甚至可以說簡陋的安24,可即便如此,這機艙里也仍舊有幾個人認出了如今已經是個明星的季馬·阿拉赫同志。
更讓衛燃和卡爾普愈發覺得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和季馬認識的原因在于,這貨不但答應了包括大媽級空姐在內幾乎每個人的合影請求,甚至還從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臺頗為占地方,但「剛好帶著」的拍立得相機,給所有想和他合影的人來了一套「支持現場出片并且附贈簽字服務。」
「我賭十萬盧布,這個混蛋的簽字筆都是專門訂制的。」衛燃說完不忘把自己的棒球帽往下額外壓了壓。
「你猜對了」
卡爾普略顯無奈的說道,「不過這是戈爾曼和安娜的安排,他們現在需要給季馬包裝出一個平民明星的樣子。但是現在看來,至少在這一點上,季馬這個小混蛋說不定比戈爾曼和安娜都要更加的擅長。」
「也是個好事」衛燃笑著回應道,「我猜這肯定是季馬喜歡的生活。」
「哼…」卡爾普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卻并沒有做出評價。
「我們接下來去哪?」衛燃換了個話題問道。「我也不知道」
卡爾普看著舷窗外的景色漫不經心的回應道,「這次都是達麗婭的安排,她只讓我幫忙把你們送到對應的人手里而已。」
「達麗婭老師最近在忙什么?」衛燃順著話題問道。
「她最近在彼得堡買了一棟大房子」
卡爾普笑著說道,「就在拉多加湖的邊上,她似乎開個畫廊和雕塑館,這幾乎花光了她所有的積蓄,但是好在那兩個姑娘都會在她那里專心創作。以后等她那里弄好之后,記得讓阿芙樂爾送些游客過去。」
「我會和她說的」衛燃笑著做出了承諾。
在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以及社牛季馬像個男郎似的在機艙里從頭合影合到尾的吵鬧氛圍中,這架老舊的支線客機總算是平穩的降落在了哈薩境內的烏拉爾。
耐心的等著季馬和機組人員拍了一張合影并且受邀在機艙門上留下了他的簽名,一行三人這才走進了候機大廳。
幾乎就在卡爾普掛斷了電話的同時,一個穿著可以用「復古」來形容的蘇聯迷彩褲子和海魂衫的中年人便從遠處快步跑了過來,而在此之前,無論衛燃還是季馬,都已經按照卡爾普的要求戴上了口罩和棒球帽。
「請問是舍普琴科先生嗎?」這個中年人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絲的恭敬,同時也主動伸出手接過了卡爾普推著的行李箱。
「你們的老板呢?」同樣戴上了棒球帽和口罩的卡爾普溫和的問道。
「他已經在飛機上等您了,請和我來吧。」這個中年人說著,已經轉身引著三人走向了不遠處的員工通道。
在這位中年人的帶領下,衛燃三人又回到了不久前才離開的停機坪,站在了一架大紅色涂裝的安74飛機的機翼之下。
在這架長相奇葩飛機的尾翼上,繪制的是一把蘇聯式的鐮刀環繞著一串嬌艷欲滴果實飽滿的紫色葡萄,這串葡萄的葡萄藤上不但長著翠綠的葉子和尚未成熟的果實,而且還松松垮垮的纏繞在了那柄鐮刀上。
這個看不出寓意但卻格外漂亮的logo下面,還用俄語寫著「葡萄藤農產品公司」的字樣。
但頗為古怪的是,此時這架飛機的艙門雖然保持著開啟而且還放置好了登機梯,但機組成員卻全都站在機艙外面,機翼的陰影之下。
「請上去吧」
負責帶他們過來的那位中年人說完,也不等卡爾普回應,便招呼著那幾個正在抽煙的機組人員,徑直走向了不遠處的候機廳。
收回直線,卡爾普第一個踩著梯子走進了機艙。「把艙門關上,口罩和帽子摘下來吧」卡爾普話音未落,一個滿身贅肉的大胖子已經噔噔噔的跑過來,一個熊抱摟住了卡爾普,哈哈大笑著用堪比熊掌的大手拍打著前者的后背。
「卡爾普大哥!我們終于又見面了!」
這個大胖子此時恨不得能把卡爾普給舉起來,頗有些激動的問道,「我的姐姐過的怎么樣?」
其實不用他說這句話,跟著進來的衛燃和季馬便已經注意到了這個中年大胖子的長相和達麗婭老師還真有幾分相似之處。
「她過的不錯」
卡爾普頗有些無奈的推開了這個比自己大了起碼兩個X的胖子,「季馬,快把艙門關上!」
「哦!馬上!」
季馬反應過來,趕緊在衛燃的幫助下關了艙門,然后這才摘掉了各自的口罩和帽子。
「這兩個小家伙是怎么回事?」這個大胖子饒有興致的問道。
「左邊那個是季馬,就是他意外找到的隊長。」卡爾普說著又指了指衛燃,「右邊的這個小伙子是維克多,是我和達麗婭培養的學生,他現在已經是個知名的歷史學者了。」
「這個小伙子我在電影里好像見過」
這大胖子說話間從身旁桌子上的雪茄盒里抓起一把雪茄,給每個人都分了一根,親熱的拍打著季馬的肩膀說道,「我看過他拍的那兩部電影,每一部都把我感動的哭了,真是該死,你的演技幾乎趕得上卡爾普這個混蛋了。」
「閉嘴!」
卡爾普瞪了這個大胖子一眼,自顧自的找了個地方坐下來,點燃了對方遞來的雪茄說道,「這個大胖子是達麗婭的弟弟,你們可以稱呼他為…嗯…就用查布叔叔來稱呼他吧。」「額…」
衛燃和季馬對視了一眼,各自努力的憋住了笑,毫無疑問,剛那稱呼是卡爾普看到這架飛機之后臨時想到的稱呼。
這所謂的查布,其實全稱應該叫做「查布拉什卡」,它是蘇聯一個名字死老長的著名的兒童文學家在上個世紀60年代創造的一個類似「大耳朵圖圖」的卡通形象——大耳朵查布(國內亦有譯作「車布、切布」,都是同一個,是《小小查布歷險記》的主角)。
同時,大耳朵查布,還是蘇聯安72/74這款頂著一對招風耳的奇葩飛機的綽號。
可偏偏,那個看著格外兇悍的大胖子,在聽完了卡爾
普給自己隨手編造名字和稱呼之后,還擠眉弄眼的把兩個肥碩的大拳頭貼在了腦袋的兩側,極力模仿著大耳朵查布的模樣。
這如此搞怪的大胖子,也讓衛燃和季馬不由的露出了笑意,老老實實的各自喊了一句「查布叔叔」。
「這個小伙子是不是幾年前發現那張國會大廈上的紅旗照片的那個?「查布叔叔說話間親熱的拍了拍衛燃的肩膀。
「是他」
卡爾普笑著點點頭,「他是個很勤奮也很聰明的學生,達麗婭把糖果公司的房子也送給了他。」
「真是好小伙子!」
查布叔叔再次親熱的拍了拍衛燃的肩膀,招呼著他們倆在這架只有十幾個座位,裝修的頗為豪華的專機上隨意坐下之后,這才一邊比劃了一個割頸的動作一邊問道,「我聽說…」
「費申克的孩子找到了他」
卡爾普換上衛燃名義上聽不懂以及季馬真的聽不懂的英語嘆息道,「用他未來不可能曬到陽光的人生和整個童年為代價,總算是找到了那個該死的叛徒。」
「放心吧卡爾普大哥!」
大胖子查布叔叔同樣換上英語,信心十足的說道,「我會獎勵他的,我早就說過,誰做到了,我就會獎勵誰的,20年前的懸賞依舊有效。」
「他的獎勵就給那個年輕的歷史學者吧」卡爾普用手指著窗外的跑道,嘴里卻說著和外面的景色完全無關的話題,「這是那個孩子的意思,他的生意見不得光,所以不想和我們產生太多的聯系。不過那個歷史學者和他有些生意上的往來,你的獎勵將會通過這個歷史學者洗白,換一種方式獎勵給他的。「
「你的學生值得信任?」大胖子查布問道。「完全可以信任」
卡爾普頓了頓,「我們準備在他的背后乘涼,所以需要時不時的給他一些養料。相信我,他是個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
大胖子查布猛喝了一口剛剛點燃的雪茄,「這個評價可真高,我的那個朋友...」
「你那個朋友就是個白匪,你讓我怎么信任他?」卡爾普沒好氣的冷哼了一聲,「這個小家伙不一樣,尼古拉先生以及你的姐姐對他都非常滿意。」
「我姐姐…」
「她去彼得堡了,以后你或許可以順利去她和她的女兒一起經營的雕塑館逛一逛。「卡爾普出神的看著窗外,「當然,那個姑娘可不知道她和你姐姐的關系。「
「等她的雕塑館弄好我會去逛逛的」大胖子查布說這話的同時,臉上都不由的露出了笑容。
「就這樣吧」
卡爾普突兀的換回了俄語,「這兩個小家伙就交給你了,不要耽誤他們太多的時間,也不到教壞他們。」
「我怎么會做這種事情」大胖子查布哈哈大笑著做出了保證。
「你們兩個聽查布叔叔的安排吧」卡爾普說話間已經站起身,重新戴上了口罩和棒球帽。
「您不跟著我們嗎?」季馬下意識的問道。「你又不是小孩子了,難道還指望我幫你換尿不濕嗎?」卡爾普說完,已經自己打開艙門,格外干脆的離開了機艙。
不等衛燃和季馬說話,大胖子查布便拿起了桌子上的電話,隨意的按了一下,接著便用響亮的大嗓門說道,「快回來!我們要出發了!」
「啪!」的一聲撂下電話,這個看著就不好惹的大胖子立刻一臉笑意的招呼著衛燃和季馬在他對面坐下,頗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你們兩個小家伙,快和我說說我的姐姐達麗婭這些年過的怎么樣。」
「這…這從哪開始說?」季馬下意識的看向了衛燃。「當然是從你第一次見到她開始!」
胖子查布說話間,卻起身拉上了舷窗的遮光板,接著又從季馬剛剛一直在盯著看的酒柜里抽出一瓶看著格外廉價的伏特加,并從小冰箱里取出三個凍的掛霜的玻璃吞杯擺在了桌子上,一邊擦拭著眼角一邊說道,「好孩子,快和我說說吧,因為一些該死的混蛋,自從96年之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我的姐姐了。」
聞言,季馬再次和衛燃對視了一眼,深吸一口氣說道,「查布叔叔,讓我先開始吧,我來自喀山西北的一個小村子,我有印象第一次見到達麗婭老師的時候,她那時已經是我哥哥的音樂老師了…」
在季馬的回憶中,桌子上的吞杯被一次次的倒滿了伏特加,腳下這架大紅色的安74飛機,也在發動機的轟鳴聲中,經過短暫的滑跑飛上了藍天,飛往了未知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