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擔心,塔西,我根本就沒有必要帶著這塊珍貴的懷表離開法國,因為它根本就不是我的。”
塔西的工作室里,衛燃的謊話可謂張嘴就來,“這是我接到的一份調查委托的線索物品,我把它拿出來就是想看看是否能從你這里得到什么關鍵信息。”
“原來是這樣”
塔西明顯松了口氣,緊跟著不滿的說道,“即便不是你的,維克多,你至少也該找個盒子裝著它才對,如果讓灰塵或者布料纖維進入機芯里,會嚴重影響”
“我下次會注意的”衛燃一臉誠懇的敷衍道,下次?哪特么來的下次!
見塔西還要說些什么,衛燃順勢摘下了手腕上的那塊蘇聯機械表遞給了對方,“塔西,順便幫我把這塊表也保養一下怎么樣?”
似乎是看出了衛燃不想討論那枚懷表,塔西在接過尚且帶著衛燃體溫的腕表同時也轉移了話題,重新坐在工作臺的邊上,一邊開始忙活一邊說道,“你身上怎么這么多古董?”
“我是個歷史學者”
衛燃理所當然的回應道,似乎歷史學者的身上就該掛滿各種古董一樣理所當然。
見塔西笑了笑開始忙活,衛燃也走進了這間工作室的洗手間,借著撒尿的功夫一番檢查,隨后打開水龍頭洗了洗手,順便取出食盒,將那枚皇后懷表丟了進去。
接下來,開始忙著幫衛燃保養腕表的塔西陷入了安靜的忙碌,倒是窗外的大街上越來越熱鬧,最后竟是將整條街道都堵的滿滿當當。
眼瞅著塔西一時半刻的恐怕忙不完,衛燃索性重新坐下來拿起了那支佩劍,隨后又從塔西的工作臺上找到一個大號放大鏡仔細的觀察著。
從外觀形制上,他唯一能看出來不對的地方,也只有護手和握把還有劍鞘的材質和已知的歷史記載不符,以及劍身上的刻字在之前的歷史記錄里沒有先例罷了。
如果不是出于對馬修的父母的信任,以及清楚的知道對方根本沒必要騙自己,他幾乎會直接將這支佩劍歸于贗品的行列。
也正是出于對馬修父母的信任,也讓他愈發覺得哪里說不上的別扭。
簡言之,這支佩劍給他的感覺,就像是明明家里祖傳的一盞老佛爺用過的飯碗,但底款寫的卻是“微波爐專用”差不多。
再次拔出修長漂亮的劍身,衛燃試著用指肚刮了刮刃口,厚實的觸感證明刀刃并不鋒利。
這倒也說得過去,畢竟這玩意兒并非格斗用的刺刀,反而是一種“禮器”,僅僅只是拿來象征身份用的“樣子貨”罷了。
可是誰會帶這么一支樣子貨去南極?
在考慮這個問題之前,有必要先探討一下二戰德國是否人去過南極這個問題。
答案無疑是肯定的,而且足足有三次。至少在衛燃知道的正統歷史記載里,為了獲取在二戰時及其重要的鯨油和鯨腦油,早在二戰之初的1938年到39年這段時間里,德國便第三次派出了探險隊,占了挪威在南極的捕鯨站和部分“領土”。
至于之后之后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那么回歸到最開始的問題,誰會帶這么一支樣子貨去南極?帶這玩意兒去又有什么意義?總不能拿著它和企鵝來一場擊劍決斗吧?
成功被自己的荒誕想法逗笑了的衛燃重新給手里這支漂亮的大牙簽套上了劍鞘,將其重新放在了那個帶有天鵝絨內襯的長條木頭盒子里。
在略顯漫長的等待過后,塔西將經過保養的腕表遞給了衛燃,“看來我們要等等了,在外面的游行結束之前,我們想離開這里就只能穿過游行人群才行,考慮到你的身上帶著那枚懷表,我覺得我們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這里畢竟是第10區,治安一直都不怎么好。”
“沒關系”
衛燃說話間已經打開了房門,“我們還是快點離開吧,我沒記錯的話,今天蔻蔻準備帶著我們去你們的學校逛逛?”
聞言,塔西張張嘴,最終還是跟著離開工作室,鎖上房門之后一邊往樓下走一邊答道,“確實有這回事,你不說我都要忘記了,我還答應她幫忙做一天司機呢。維克多,等下你跟在我的后面,一定要隨時攥緊你的懷表。”
“放心吧”
衛燃滿不在乎的應了一聲,現在那塊懷表已經在食盒里躺著了,如果這也能被偷走,想必都不用他著急,那個缺了大德的金屬本子都不允許它被打臉。
等二人從樓上下來,又從側面裝有防盜門的側門離開的時候卻發現,這么一會兒的功夫游行珠寶店已經暫停營業,門窗外的卷簾門全都已經上鎖,而且在大門口的兩側,還像上貢似的各自擺著一張桌子,其上分別放著幾箱廉價的礦泉水以及一些同樣廉價的小餅干小面包之類的零食。
在塔西的帶領下,衛燃抱著懷里裝有佩劍的長條盒子穿過舉著彩虹旗的那些男男女女們,接著又穿過了路對面那家賣豬腳飯的中餐廳旁的小巷子,抄近路來到了另一條街上。
這里依舊有游行的人,而且連主題也發生了改變,只不過看那些游行的人臉上洋溢的笑臉就知道,相比他們的訴求,至少他們此時的心情都還算不錯。
繼續跟著塔西橫穿游行的人群,又沿著街道往前走了百十米,當他們即將穿過一條不足兩米寬的小巷子時,衛燃卻隔著一家仍在營業的餐廳的落地窗,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很是在記憶里一頓翻找,他這才想起來,此時那個穿著西裝坐在桌邊慢條斯理的享用法餐的,竟然是當初被卡堅卡送進監獄的赫伯特!
說來話長,幾年前他接到英國的夏洛特先生委托他尋找北非沙漠的寶藏的工作,乃至后來結識了莫妮卡和馬修小朋友以及身旁的塔西。
乃至后來讓卡堅卡租下古比井意面餐廳臨時落腳,這一切的引子,可都是從這個名叫赫伯特的詐騙犯帶著油桶找上門開始的,那時候他的時光工作室還在伏爾加格勒呢。
這么說這貨這么快就出獄了?當時給他判了幾年來著?他這是又準備詐騙誰嗎?
衛燃雖然腦子里過了好幾個問題,但他卻沒有停下腳步,只是額外掃了眼坐在赫伯特對面的人。
是他?他們怎么會混在一起?
衛燃在看到同一張桌子邊坐著的另一個人時立刻借著撓癢的動作遮住了自己的側臉。
相比赫伯特這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坐在他對面的,卻是那位同樣委托他去北非沙漠尋找過寶藏的愛德華先生。
甚至在不久之前,他還在布萊頓意外買下的相冊里,看到了一些足以將這位愛德華送上風口浪尖再狠狠拍在水泥地上的照片。
這個世界這么小嗎?怎么這也能碰上?
“塔西,你先回去吧。”
衛燃直等到穿過這條巷子這才突兀的說道,“我突然想去剛剛路過的那家中餐館吃點東西。”
“現在?”
被拽住的塔西錯愕的看了眼衛燃,“你瘋了?”
“放心吧!”
衛燃笑著說道,“我會保護好自己的,倒是你要小心點,這條街的游行隊伍又變成基佬了。”
“維克多,這太危險了。”
塔西擔憂的說道,“我不是說那些忙著散步的基佬,我是說,你這個時候獨自.”
“放心吧”
衛燃不等對方說完便擺擺手,“我剛剛遇到一個老朋友,對方也看到我了,所以我打算過去打個招呼。”
“這好吧。”
塔西再三猶豫之后最終點點頭,隨后打開他的挎包,從里面一陣翻找之后,摸出個防狼噴霧遞給了衛燃,“至少拿著這個吧,它說不定能幫到你。”
“你呢?”
衛燃接過防狼噴霧的同時問道,他可不會笑話塔西,這防狼噴霧也并非女性專屬,在某些時候,它的威力可一點都不比槍械差。
“我隨身帶著電擊槍呢”
塔西拍了拍自己的挎包低聲說道,“每個珠寶匠人都該有些防身武器不是嗎?”
“說的沒錯”
衛燃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等你回去之后記得給我發個消息,另外幫我轉告阿芙樂爾,我很快就會回去。”
“注意安全”
塔西同樣囑咐了一句,隨后才穿過了擠滿街道的彩虹旗,消失在了衛燃的視野之中。
“現在該是滿足好奇心的時候了”
衛燃喃喃自語的嘀咕了一句,轉身鉆回巷子的同時,也從兜里摸出個棒球帽戴在了臉上。
用假裝打電話的姿勢擋住側臉走進餐廳,衛燃選了一張和赫伯特以及愛德華相距并不算遠的卡座坐了下來,隨意的點了一些餐食,接著便低頭側傾傾聽著那倆人的談話。
可惜,因為餐廳外面喧鬧的人群,他能聽清的詞匯卻并不算多,而在這并不算多的詞匯里,卻有幾個讓他格外的在意——“抓到那個孩子”、“報仇”以及“那樣東西肯定在他手里”。
近乎下意識的,他便自動給這幾個關鍵詞腦補上了“馬修小朋友”、“送赫伯特進監獄的某歷史學者”以及自己懷里的那支佩劍。
不對不對
衛燃暗自搖了搖頭,他有把握,當初卡堅卡出手把赫伯特送進監獄這件事肯定不會敗露,赫伯特也肯定不會知道是誰坑了他。
既然沒有這個先決條件,他想綁架也就不可能是馬修。
至于“報仇”,那就要看當初他入獄的時候都有誰落井下石過了。
倒是最后他們提及的“那樣東西”,讓他難免又一次想到了自己懷里的那支佩劍。
總不能真的是為了這支佩劍吧.
衛燃暗暗嘀咕了一番,他雖然心知可能不大,但卻覺得還是提前做些安排比較好,尤其之前塔西對這支佩劍滿不在乎的態度,難免讓他懷疑是不是在這份禮物送到自己手上之前,已經有一個加強連的人知道這支佩劍的存在了。
念及于此,他摸出手機借著上衣的遮掩連上認證器給安菲婭發了一條消息和附帶的定位,隨后便心安理得的享用著端上桌的那些味道還不錯的法餐。
沒過多久,潛伏在游行珠寶店的那位海拉姑娘和另一個衛燃沒見過的姑娘有說有笑的走進了餐廳,一番挑選之后坐在了距離店門不遠的桌邊,隨意的點了幾道菜便一邊聊著剛剛在游行隊伍里認識的帥哥和晚上的安排,一邊掏出小鏡子各自忙著進行補妝。
見狀,衛燃也喝光了點的那杯紅酒,放下幾張紙幣悄無聲息的起身,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放心的離開了這座餐廳。
至于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他只要安心等著郵件就好了。
用了大半個小時離開游行的街區,衛燃在接到塔西的電話時,也已經坐上了一輛出租車。
與此同時,愛德華和赫伯特也結束了用餐離開了那座餐廳,倒是坐在距離門口不遠處那倆姑娘卻并沒有起身,反而在他們兩人從身旁路過的時候叫來服務生,又額外點了一瓶香檳。
當衛燃搭乘出租車回到蔻蔻的豪華公寓樓下的時候,蔻蔻的女管家坦圖已經在電梯口等待多時了。
“蔻蔻帶著大家去她的學校里玩了”
坦圖一邊引著衛燃走進電梯一邊說道,“塔西也跟著一起去了,他是大家的司機。”
“塔西和我說過了”
衛燃點了點頭,“我去換身衣服,然后我們就去找她們吧。對了坦圖,莫妮卡和塔西還有馬修經常來這里嗎?”
“塔西不是經常來這里”
坦圖一邊刷卡讓電梯上行一邊解釋道,“他是個工作狂,平時除了上課,大部分時間都躲在蔻蔻借給他的工作室里,平時也會幫蔻蔻加工一些東西。
坦白說,蔻蔻很有珠寶設計的天賦,但她的動手能力和耐心實在是讓人頭疼。也多虧了有塔西的付費幫忙,否則蔻蔻恐怕連作業都沒辦法完成。”
“鈔能力也是能力”
衛燃用坦圖聽不懂的漢語嘀咕了一句,轉而開玩笑似的問道,“這么說塔西在追求蔻蔻?”
“您怎么會這么認為?”
坦圖無奈的搖搖頭,“別說莫妮卡不同意和蔻蔻分享塔西,恐怕艾妮婭也不會容忍塔西這個競爭者出現的,哪怕蔻蔻對她和他都沒有除了朋友之外的額外好感。”
“莫妮卡和塔西?”
“你不覺得他們像一家人嗎?”
坦圖引著衛燃走出電梯的同時說道,“當初第一次見到他們,我都以為他們和馬修是一家三口了。”
“你這么說確實很像”衛燃笑了笑,“所以莫妮卡經常過來?”
“她遠比艾妮婭受歡迎”
坦圖笑著解釋道,“蔻蔻很喜歡莫妮卡的廚藝,而且蔻蔻的祖父多米尼克先生也和馬修很聊得來。所以蔻蔻在和莫妮卡成為朋友之后不久,就邀請她和馬修搬到這里了。”
“所以馬修平時都住在這里?”衛燃在走進他和穗穗的臥室之前最后問道。
“當然”
坦圖點點頭,“大多數時候,莫妮卡都會在馬修放學之后去接他,然后他們一起趕過來。偶爾他們會去塔西的工作室里做客。”
“謝謝,我先換套衣服,然后我們就出發吧。”
衛燃主動結束了話題,走進臥室關上房門,將那支佩劍丟進了他和穗穗的行李箱里。
緊接著,他卻將金屬本子里的幾支手槍一一取出來,或是壓下擊錘,或是推彈上膛解除保險,做好了隨時可以開火的準備——哪怕很可能根本就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