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家里,衛燃躺在床上踏踏實實的睡了一覺,等他被叫醒的時候,一樓的大餐桌上已經擺滿了飯菜,尤其最中間,還放著一條散發著誘人香氣的紅燒魚。
「維克多!我的好外甥,我們可是已經有很久沒見了。」
話音未落,阿歷克塞教授已經拎著一瓶杜松子酒從一樓的儲藏間里走了出來。
「教授,你們什么時候回來的?」
衛燃說話間,已經下意識的看向了廚房,果不其然,此時小姨就在里面忙活呢。
「我們聽說你在美國遇著車禍了,所以就搭今天下午的航班過來了。」
說話間,小姨也端著一大盆砂鍋豬肉燉粉條從廚房里走了出來。
「艾格呢?他的婚事怎么樣了?」
衛燃往廚房里看了看,卻發現不止艾格不在,而且他們的巫師管家薩曼莎太太也不在。
「一切順利,但是那對夫妻希望他能在因塔多住幾天,所以我做主沒讓他跟著一起回來。」小姨說話間,阿歷克塞教授卻已經擰開了酒瓶子,盹盹盹的給自己倒了滿滿一大杯。
「小姨,你不管他喝酒了?」衛燃笑著問道。
「讓他喝吧」
小姨這次倒是格外的寬容,「衛燃,我聽穗穗說,你們上個月和一個叫王備戰的倒爺兒吃了頓飯?」
「是有這么回事兒」
衛燃點點頭,「那位王叔叔還說認識你呢,小姨也認識他?」
「認識,可不得認識。」
小姨嘆了口氣,接著又看了眼教授,隨后卻朝衛燃和穗穗使了個眼色。
「媽,說起那位王叔叔,我正好給你看看前兩天我收到的祖母綠首飾。」穗穗心領神會的發出了邀請。
「我也和你們一起上去看看吧」
衛燃說完,還不忘故意朝阿歷克塞教授比劃了一個趕緊喝的小動作,而后者也立刻比了比大拇指。
趁著晚餐前的這點時間,衛燃三人上了二樓,鉆進了一個名義上用來練琴的閑置房間里。
「媽,你和那位王叔叔不會有什么.」穗穗一臉八卦的問道,那倆小手爪子還攥著拳頭,讓倆大拇指碰來碰去的。
「胡咧咧什么呢?」
小姨沒好氣的在穗穗的后腦勺上來了一下,輕而易舉的便掐滅了她那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八卦之火。
「那你剛剛干嘛給我們使眼色?」穗穗捂著后腦勺不滿的說道。
「你們最近要是有時間,帶我和你爸去拜訪一下那位王備戰。」小姨突兀的說道,「我得好好謝謝他」。
「謝他?謝什么呀?」穗穗不解的問道。
「這事兒要從1992年的年底說起來了」
小姨嘆了口氣,「那年的年底,做倒爺兒往俄羅斯這邊賣貨的越來越多,在火車上搶劫的事情也出現的越來越頻繁了。
也是那年的年底,王備戰找上了我們這些背大包的散戶,問我們要不要和他一起包火車皮,包一整年的火車皮。」
「就是你和爸爸經常說的,最掙錢的那年?」穗穗下意識的說道。
「是啊,最掙錢的那年。」
小姨點點頭,「從93年毛子的圣誕節開始,你爸留在莫斯科負責銷貨,我在咱們國內的首都負責采購,中間的運輸,全都交給了那位王備戰。」
說到這里,小姨不由的打了個哆嗦,「時也命也,當初真是多虧了那位王備戰主動找上我們,那年啊,火車上搶劫的恨不能比做生意的還多。
就那部電影里拍的,一趟火車被搶幾次都已經是收斂著拍了。
我和你爸的生意,因為把運輸包給了那位王備戰直接走火車皮,不但沒有任何的損失,而且每次運的量都足夠人背好幾趟的。」
說到這里,小姨卻又換了個話題,「你們姥姥隔壁鎮子那個瘋了的花臉七姥爺你們記得吧?」
「知道」
衛燃點點頭,「我聽我媽說,當初就是他帶著你做倒爺的,而且每年你回去過節好像都還會去看望他呢。」
「可不」
小姨嘆了口氣,「別看他歲數比我就大四五歲,但是按輩分我得喊他一聲七叔呢,而且他做倒爺兒之前在北邊當過兵,學了一嘴俄語,我的俄語也是那幾年和他學的呢。
可惜,當年七叔死活信不過王備戰,老是覺得他想黑吃黑,所以也就沒跟著一起包車皮。
他決定帶著他在莫斯科認識的一個毛子女人,繼續像以前一樣背貨。」
「然然后呢?」
穗穗下意識的攥緊了衛燃的手問道,這些事情,是之前他們從未聽上一輩人講過的。
甚至看自己老媽刻意避著老爹的模樣,極有可能樓下的某酒蒙子都不知道這件事。
「然后啊」
小姨搖搖頭,「93年的春天,他們兩口子到底還是被搶了,除了錢,他的那毛子女人也被搶走了。
他為了救那個女人被捅了好幾刀,臉也被劃爛了。后來.等他回來的時候,人已經瘋了。」
「他他的」
「沒找到」
小姨再次搖搖頭,「怎么可能找得到?要是能找著,估計也就不會瘋了。」
說到這里,小姨看向衛燃,「那年多虧了王備戰邀我們包下的車皮,不然我現在是死是活恐怕都是個未知數。」
「后面你們怎么斷聯系了?」穗穗下意識的問道。
「后來我和你爸結婚了唄,再后來懷了你,也就不去拼命了。
等到94年的時候,王備戰那邊突然沒辦法繼續包火車皮了,慢慢也就斷了聯系。
那時候別說手機,BP機都不是人手一個呢,哪像現在那么方便啊。」
小姨溫柔的摸了摸穗穗的腦袋瓜,「再后來你出生之后,我就慢慢不干這‘投機倒把"的生意了。靠著之前賺的錢,在你爸他們學校讀了幾年法律。
等我學成出來,也就差不多和之前的同行徹底斷了聯系了,少數幾個有聯系的,也只知道王備戰同樣不干這一行了。
有的說他也被搶了,在火車上把命丟了。有的說他倒賣毛子的軍火被毛子給槍斃了。
還有的,說他早就移民美國了。可就算這樣,我也沒敢忘了王備戰當年的恩情,他是你媽我的貴人吶。」
抹了抹眼角,小姨繼續說道,「所以我琢磨著,你們倆誰要是有時間,就帶我們去拜訪一下王備戰吧,咱們這一家有現在的日子,真得感謝當初他拉了我一把。」
見穗穗和小姨看向自己,衛燃立刻痛快的點點頭,「交給我吧,我來安排,正好查西鳳他們一家也回國了,我算算時差到時候給他打個電話,讓他幫忙約一下。」
「我等你消息」
小姨立刻眉開眼笑的拍了拍衛燃的肩膀,「盡快安排,這馬上暑假了,我那小旅行社眼瞅著也要忙起來了。」
「要不你過來給我打工算了」穗穗一臉得意的發出了邀請,「我這旅行社的生意可賺錢啦!」
「我好容易快要熬到退休的歲數了,可沒興趣給你打工。」
小姨說話間卻已經站起身
,「要不是為了找個事兒干不讓自己閑著,我早把那旅行社關了。行了,快點下樓準備吃飯吧,再晚點你爸就要喝好了。」
不提這邊一家人和占據了大半張桌子的姑娘們推杯換盞的豐盛晚餐,此時的喀山城內的某家醫院的一間單獨病房里。
柳伊萬一家也圍坐在薩沙的病床前,分享著他們利用并不算趁手的工具制作的打糕,一邊低聲討論著白天時候衛燃對他們一家的「安排」,一邊相互勉勵著,也忍不住暢想著。
相比之下更遠一些的烏拉爾山脈腳下的52號礦山邊緣一座在蘇聯時代就已經廢棄的哨塔里,穿著一身禮服的戈爾曼操縱著帶來的平板電腦,讓桌子上的藍牙小音箱開始播提前下載的圓舞曲。
極為正式的抻了抻領口,戈爾曼朝著不遠處穿著禮服,已經忍不住在笑的烏瑪伸出了帶著白手套的手,「這位美麗的女士,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請你跳一支舞呢?」
「也是我的榮幸,先生。」
面帶止不住笑意的烏瑪同樣裝模作樣的應了一聲,將手待在了對方的掌心。
就在這對重逢的夫妻在這荒野中溫暖的小窩里共舞的時候,遠在美國的朱迪律師也早就已經出院回家修養。
因為時差的關系,此時她這里才凌晨三四點鐘,正是一天中睡的最熟的時候。
然而,臥室里睡夢中的朱迪律師和她的丈夫,卻似乎并沒有注意到窗子被人從外面打開時細碎的聲音。更沒有注意到,在夜色中已經有人悄悄潛入了他們居住的這座獨棟建筑。
偷偷闖入的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摸出一個zippo打火機悄無聲息的點燃了半顆從朱迪丈夫的辦公室里撿來的雪茄,將其小心搭在了客廳咖啡桌上的煙灰缸邊緣。
緊接著,這個人又熟門熟路的走到廚房位置,先破壞了警報裝置,接著拉開櫥柜門,用一把鋒利的手術刀在燃氣管路上切開了一道足有瓜子大小的豁口。
輕輕關上柜門,這人收起手術刀,悄無聲息的又離開了這棟漂亮的房子。
「轟!」
突然響起的爆燃聲驚醒了這片高檔社區的大多數人,當他們各自拉開窗簾的時候,也立刻便看到了那座已經被火球吞噬的漂亮建筑。
在對上帝的一聲聲呼喚中,這些好心的鄰居紛紛撥通了報警電話。
前后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幾輛消防車在刺耳的警笛聲中趕到了這片社區,在那些消防員們的忙碌中,一道道高壓水柱或者水幕籠罩了那棟幾乎各處都在燃燒的木頭建筑。
相隔不遠,一個看熱鬧的流浪漢笑了笑,將手里的手術刀片丟進了垃圾桶里,轉身推著一輛裝滿了各種家當的超市購物車走向了不遠處的公園。
「我說的沒錯吧?」
隔著有些距離,但也不是特別遠的一座停車場里,一輛二手拖掛房車內部亮起了微弱的燈光,也隱約傳出了卡洛斯律師摻雜著睡意的聲音,「總之先別急著離開,等下會有人帶你們走的。」
「我們去哪?」
電話的這一頭兒,朱迪的丈夫和床上躺著的妻子對視了一眼,憂心忡忡的低聲問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總之先不要下車。」
「我們,我們能把幕后的兇手送上法庭再送進監獄嗎?」朱迪看著窗外幾乎將夜空染紅的火光,咬著牙問道。
「當然,這是我們的職責不是嗎?」卡洛斯律師自信的做出了保證,隨后干脆的掛斷了電話。
再次和妻子朱迪對視了一眼,這對夫妻還沒說些什么,一輛猛禽皮卡已經開到了這輛房車的邊緣。
隔著玻璃和扒開的百葉窗窗簾,朱迪夫妻二人可以清楚的看到,有個身材并不算高的背影,
吹著口哨將這輛20多年前生產,但是在衛燃離開的第二天,才由卡洛斯律師的朋友買下的二手拖掛房車,輕車熟路的掛在了他的皮卡車車尾。
發動機的轟鳴聲中,這輛皮卡車拖拽著這輛房車慢悠悠的離開了這座停車場,一刻不停的開往了休斯頓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