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雪夜,衛燃借著夜戰優勢,以近乎坑蒙拐騙的方式嚇唬走了那些鬼子。
不過,他卻并未就此收手,反而踩著滑雪板,以近乎趕豬的方式,時不時的便在身后各個方向來上一槍,又或者發出一陣陣狼聽了都害怕的怪叫,催著那些鬼子們撤退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幫著它們急行軍了差不多15分鐘,衛燃果斷放手,兜著圈子開始往回,順便也解開了衣領釋放著身上積攢的熱量。
至于身后忙著逃命跑的滿身都是汗的鬼子
現在他們面對的敵人已經不是衛燃這個K系夜戰老兵了,而是這茫茫林海雪原的低溫。
以最快的速度趕回鬼子的宿營地,衛燃也一眼看出來,它們撤退的確實足夠匆忙,這里不但篝火尚未熄滅,甚至還有幾個鬼子傷員尚未斷氣兒,至于那些被打死的騾子和爬犁上的東西,更是丟的哪哪都是。
一頓快速搜刮,衛燃的收獲倒是不少,單單鬼子背包就有五六個,他甚至在兩個傷員身上看到了擲彈筒配套的8發裝彈藥袋。
“噗!噗!”
衛燃取出抗日大刀,手起刀落的解決了這幾個進氣兒少出氣兒多的鬼子,隨后將他看上的那幾個彈藥袋扒了下來。
這倆鬼子身上雖然一共只搜刮出來12發擲榴彈,但他卻已經很滿足了。
只是,還沒等他繼續找找有什么用得上的東西,鬼子撤退的方向卻隱約傳來了交火聲!
難不成是崔大胡子帶人來了?
衛燃先是一愣緊跟著便是一喜,拎上剛剛見到的擲榴彈,又回到之前埋伏的位置拿上擲彈筒,立刻踩著滑雪板又一次跑向了鬼子們撤退的方向趕去幫忙。
鬼子們忙著逃出去,他何嘗不需要盡快匯合崔大胡子?
那不僅意味著能走出這片林海,更意味著趙金玉活下來的概率增加了很多,甚至,她也許還能有機會見到那位傳說中的趙軍長!
在這些因素的催促下,踩著滑雪板的衛燃越跑越快,那斷斷續續的交火聲也越發的清晰。
“嗤!”
衛燃踩著滑雪板在一棵橫躺的松樹旁邊停了下來,一番觀察之后繞到了鬼子的身后方向再一次支起了擲彈筒。
“嗵!”
第一發擲榴彈剛剛打出去,衛燃便抄起第二發塞進了炮筒。
“轟!”
第一發炸響的時候,他已經扳動扳機打出了第二發。
以如此密集的射速一連打出了足足五發高爆彈,那些鬼子們立刻被炸的放棄交火,在驚慌的呼喊中隨便選了個方向開始了慌忙逃竄。
“是崔大哥嗎?”
在追著逃竄的鬼子額外又打出兩發擲榴彈之后,衛燃躲在樹后面大喊著問道。
“是衛大哥吧?”片刻后,對面也傳出了一聲問候。
“胡老弟?!”衛燃頓時聽出了對方的身份!
“還真是衛大哥!”
話音未落,不遠處一棵大樹的后面便亮起了燭光,不多時,一手拎著油燈,一手拎著一支花機關的胡八指便從跑了出來。
“你咋跑這兒來了?”
衛燃驚訝的問道,他還以為剛剛被鬼子堵住的是崔大胡子呢。
“聽見這邊動靜了”
胡八指跑過來解釋道,“俺還瞅見鬼子打的那個照亮兒的炮彈了,就一路跑過來了。衛大哥,咋就你自己呢?俺聽紅霞大妹子說”
“剩下的等下再說”
衛燃指了指不遠處鬼子丟下的尸體,一邊往那邊跑一邊說道,“金玉兄弟受傷了,咱們過去趕緊看看有啥用的上的,然后趕緊趕回去。”
“他傷的咋樣?”
胡八指問完,卻踩著齊膝深的積雪跑向了他之前藏身的方向。
“情況不太好”
衛燃匆匆解釋的同時,動作麻利的將周圍幾個鬼子搜刮了一遍,隨后手起刀落砍掉了它們的腦袋并且踢到了遠處。
他這邊剛剛忙完,胡八指也騎著那匹大白騾子跑了過來。
只是看了眼滿地的無頭尸體,胡八指并沒有多問,只是接過了衛燃遞來的一些用得上的繳獲物以及武器搭在騾子身上,隨后甩給了他一條繩子。
根本不用說,胡八指便吆喝著騾子跑起來,沿著衛燃指引的方向跑了起來。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鬼子放棄的宿營地,胡八指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這這都是你倆干的?”
“對”
衛燃也沒過多解釋,只是指了指趙金玉的方向,“這邊交給你了,等下去那邊找我,我得趕緊生火讓他暖和暖和。”
“等下就去找你們!”胡八指翻身下馬的同時應承下來。
他這邊話剛說完,衛燃立刻拆了幾頂鬼子撤退時留下的單兵帳篷,又拿上了一些尚未燃盡的木柴和兩個鬼子鋼盔,踩著滑雪板跑向了趙金玉的方向。
萬幸,當他回到這里的時候,那兩匹大黑馬仍在悠閑的刨開積雪啃食著地衣,那頂用降落傘布天幕搭起來的帳篷也仍舊完好無損。
彎腰鉆進帳篷,衛燃徹底松了口氣,趙金玉還活著,雖然仍舊昏迷、高燒而且時不時的顫抖,但他確實還活著。
將裝有炭火的兩個飯盒放在趙金玉邊上,衛燃以最快的速度拆了只能勉強擋風的降落傘布,把帶回來的那幾塊更加厚實的鬼子防水帆布拼接起來,繞著樹搭了一個更加厚實的帳篷,并且在鬼子鋼盔里點燃了篝火。
片刻之后,這帳篷里也暖和起來,只是趙金玉卻并沒有醒過來。
要是能把醫療箱給老子用就好了
衛燃無力的嘆了口氣,拿出飯盒裝了一些積雪和一些松針,隨后又往里面丟了幾顆鬼子糖塊。
等他燒開了水化開了糖塊并且放在雪地上降溫最終灌進了趙金玉的肚子里的時候,胡八指也吆喝著大白騾子,拉著一輛鬼子丟棄的爬犁和剛剛撿回來的各種東西,循著滑雪板印記趕了過來。
“他咋著了?”胡八指一邊拴好騾子一邊問道。
“中槍了,一直打擺子呢。”衛燃將手里的飯盒蓋子丟到一邊,“剛給他灌了糖水,也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
“俺聽紅霞妹子說,你們是跟著一個崔大胡子走的?他人呢?”胡八指一邊整理著爬犁一邊問道。
“走散了”
衛燃嘆了口氣,“金玉兄弟估計知道咋回事,但是得讓他先醒過來再說。”
“那就別耽擱了”
胡八指說道,“快把他抱到爬犁上,咱們連夜離開這里。”
“去哪?”衛燃問道。
“去哪都成,回狼槽子溝吧!”胡八指稍作猶豫之后做出了決定,“俺估摸著,天亮之前就能趕回去,現在片林子附近可是有不少鬼子,可不能等天亮了再走。”
“那現在咱們就走!”
衛燃聞言果斷的抱起了昏迷中的趙金玉,將他放在了爬犁車上,此時,這爬犁車上除了鋪著厚厚一層松針和靰鞡草之外,最上面還鋪著幾張明顯剛剛才扒下來的騾子皮。
“剛剛扒下來的”
胡八指說道,“還有那邊還有輛爬犁呢,等下給那輛爬犁套上一匹馬,把能帶走的全都帶走。”
“你這動作還挺快”
衛燃贊嘆的同時,將趙金玉抱上了爬犁車,胡八指也立刻給他蓋上了不久前從尸體身上扒下來的棉衣以及一張厚實的狼皮褥子。
等衛燃把剛剛重新加熱過的湯婆子也塞進趙金玉的懷里,胡八指立刻吆喝著爬犁車跑了起來。
“胡老弟,你趕回去的時候,趙隊長那邊是什么情況?”騎著馬跟在后面的衛燃好奇的問道。
看了眼跟在衛燃身后的另一匹黑馬,胡八指卻嘆了口氣,點燃了煙袋鍋吧嗒了一口說道,“俺跑回去的時候,那個窩棚都已經空了。”
“你你說啥?”衛燃心頭一涼。
“那個窩棚已經空了”
胡八指說道,“人都沒了,一個都沒了。”
“去哪了?”衛燃下意識的問道。
“不知道”
胡八指搖搖頭,嘆了口氣說道,“那么大的雪,把腳印全蓋死了,俺趕到那沒多久,周圍就有地槍子響了,俺騎著騾子剛跑上一道山梁,就看見鬼子和土匪把那個地窩子圍了。”
“然后呢?”衛燃下意識的繼續追問道。
“后來鬼子占了那個地窩子,派人循著騾子印朝著俺追過來了。”
胡八指說到這里的時候卻笑了笑,頗有些樂不可支的形容道,“臨跑之前,俺還瞅見那地窩子的炕洞好像炸了,整個地窩子差不多都被掀了頂似的,那煙囪倒下來之前往外噴了一大股子黑煙。”
“這么說他們提前逃了?”衛燃多少松了口氣。
“肯定是逃了”
胡八指心有余悸的說道,“趙隊長是跑了,俺可遭了老罪了,狗日的小鬼子攆著老子跑了大半宿,好懸沒被他們給逮著。”
“然后你就回來了?”衛燃追問道。
“可不,俺也不知道去哪,等甩掉了鬼子之后索性就又回了狼槽子溝。”
胡八指說道,“剛到那兒都沒進去,俺就聽紅霞大妹子說你們前腳剛走,俺是一刻沒歇著就追上來了,半道上還被特碼投了鬼子的土匪追了一路。”
聞言,衛燃倒是多少松了口氣,他已經大概猜到,趙隊長恐怕在財神廟伏擊了那一隊鬼子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轉移的準備。
他幾乎能隱約感覺到,那趙大隊長八成是想借力打力,迫使曹大掌柜在貓冬之前和鬼子們能干一仗。
這么做的目的,恐怕八成是因為趙大隊已經察覺到他們的營地被曹大掌柜的知道位置了。
“你們這是咋回事?”胡八指問道。
“說來話長”
衛燃嘆了口氣,將之前發生的各種事情復述了一遍。
等他講完了遭遇,兩人也剛好趕回了鬼子廢棄的營地。
沒敢過多的耽擱,二人挑挑揀揀的將用得上的東西和部分騾子肉裝上另外兩輛爬犁,讓那兩匹黑馬牽著,趁著風雪離開了這里。
相比白天的圍追堵截,這晚上的摸黑行軍倒是出乎預料的順利,一路上別說鬼子偽軍和土匪,就連狼都沒有遇到一只。
一路小心謹慎,胡八指帶著衛燃趕在天亮之前又回到了狼曹子溝。
依舊不等他們叫門,那道幾乎被積雪完全覆蓋的鐵柵欄門便從里面被人打開——開門的是那個名叫楊詩怡的小姑娘。
“紅霞姑娘呢?”
衛燃說話間,已經和趙金玉合力,用一塊板結的馬皮抬起了仍舊昏迷的趙金玉。
在看到趙金玉的時候,楊詩怡那張粉雕玉琢但卻臟兮兮的小臉兒上也跟著慌了一下,連忙拎著油燈引著他們一邊往里走一邊低聲說道,“俺們輪流守著門兒,她們在里面睡著呢。”
“叫她們起來,把東西都搬進來。”胡八指說道。
“嗯吶!”
楊詩怡應了胡八指的安排,同時也加快了腳步。
不等他們把趙金玉抬進去,聽到動靜的紅霞姑娘也單手舉著那支花口擼子跑了出來,“這咋的了?金玉大哥咋也”
“一會兒再解釋”衛燃說道,“先去把外面的東西搬進來吧。”
聞言,紅霞姑娘立刻把槍塞回了懷里,招呼著剛從礦道里爬出來的孫家姐妹,跟著手舉油燈的楊詩怡就往外走。
將趙金玉搬進礦道“里間”,衛燃先給他檢查了一下身體狀況,隨后和同樣在這里養傷,而且已經聽到動靜醒過來的田小虎打了聲招呼。
“你們這是咋的了?”田小虎皺著眉頭問道,“東西.”
“遇見鬼子了”
衛燃一邊幫對方檢查傷口一邊回應道,“東西讓崔大哥帶走了,他他有沒有把東西送到軍長手里我也不清楚。”
“你不清楚?”田小虎那張過于年輕的臉上,表情已經變得格外的嚴肅。
“我和他們分開引走了鬼子”
衛燃再次復述了一遍他們的遭遇,同時也給田小虎和另外兩名傷員檢查了一番傷口。
萬幸,無論是田小虎還是另外那倆人,他們的狀況似乎都還算不錯,尤其那倆傷員,至少已經恢復意識了。
他這邊忙活的同時,胡八指已經跑了出去,幫著紅霞姑娘等人將他們帶回來的戰利品一一搬進了礦洞,并且對礦洞外進行了仔細的偽裝。
“大概就是這么回事”
已經回到趙金玉身旁的衛燃一邊說著,一邊幫他脫掉了靰鞡鞋,都不用說,孫家姐妹便已經給旁邊似乎不久前才砌好的泥爐子添了幾塊木柴,并且給衛燃和胡八指給子倒了一碗滾燙的,飄著油花的騾子肉湯。
“他能活下來嗎?”靠著墻的田小虎問道。
“能”
衛燃給出了無比篤定的回答。聞言,躲在這礦道里的所有人都稍稍松了口氣。
給趙金玉身上各處的傷口換了藥,衛燃這才脫掉了自己的靰鞡鞋丟到泥爐子邊上烘烤著,光著腳盤腿坐了下來,端起了那碗仍舊滾燙的熱湯抿了一口。
“接下來咋整?”胡八指抬頭問道。
只可惜,隨著這個問題被拋出來,就連代理班長田小虎都沒了主意。
“等等金玉大哥醒過來再說吧。”
田小虎壓下心頭的茫然無措說道,他是代理班長不假,但他終究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罷了。
其實別說他,就連那倆比他年紀更大的傷員,都滿是迷茫看不到前路。
“你們餓不餓?”
打破沉默的卻是紅霞姑娘,“俺給你們弄點吃的吧?”
“麻煩紅霞妹子了”
衛燃最先開口說道,他確實餓了,眾人也確實需要些事情轉移一下注意力和悲觀的情緒。
“這有啥麻煩的!”
紅霞姑娘說著,已經找來了幾個鬼子飯盒,給衛燃和胡八指每人都盛了滿滿一飯盒燉的軟爛脫骨的騾子肉。
他和胡八指守著泥爐子啃肉的功夫,田小虎和另外兩個傷員對視了一番,憂心忡忡的看著釋放著火光的泥土爐子,暗暗找尋著眾人的出路。
相比之下,紅霞姑娘和孫姐姐妹卻根本閑不住,也根本沒有那么多憂愁。在把照顧傷員的工作丟給年紀最小的楊詩怡之后,她們姐妹三個便拎著油燈往外走,去照料那三頭勞苦功高的大牲口。
“衛大哥”田小虎突然開口說道,“那張從曹家少爺身上找到的地圖呢?”
“在呢”
衛燃說著,在褲子上胡亂抹了抹手,從懷里掏出地圖,將其展開之后鋪在了田小虎的腿上。
“你去看看金玉大哥身上有沒有給趙軍長的信”田小虎說道,與此同時,楊詩怡也將一個煤油燈點燃遞了過來。
“我這就去”
衛燃再次擦擦手,走到趙金玉的身旁蹲下來。
然而這次,還沒等把手伸進趙金玉的懷里,后者卻探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趙金玉看了眼衛燃,緩緩松開手,有氣無力的問道,“我沒死?”
“一時半刻的死不了”
衛燃挪開些位置,指了指不遠處被油燈照亮了臉龐的田小虎,“咱們又回狼槽子溝了,小虎班長讓我看看你哥寫給軍長的信在不在身上。”
“不在.”
趙金玉有氣無力的搖搖頭,隨后說道,“在崔大哥手里。”
“游擊一隊的旗子呢?”田小虎問道。
“在在我”
趙金玉下意識的摸向了自己的胸口,隨后慌亂的問道,“九龍帶,我的九龍.”
“沒丟,在這兒呢。”
衛燃說著,從旁邊將燃著趙金玉血跡的九龍帶拎了過來。
“右邊.第一個”
趙金玉說話間,楊詩怡已經端著一碗用肉湯熬出來的大米粥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他的旁邊。
“讓他躺著,別讓他起來。”衛燃提醒道。
楊詩怡聞言點點頭,在趙金玉身旁坐下來,用一個鬼子小勺挖起一勺濃稠的大米粥,鼓著腮幫子吹涼之后,小心的送到了趙金玉的嘴邊。
趁著對方喝粥,衛燃也從手中這條九龍帶最右邊的彈藥袋里找到了那面小旗子。
在看到那面旗子的時候,田小虎稍稍松了口氣,并在沉默片刻后問道,“金玉大哥,你們見著趙軍長了嗎?”
“沒有”
趙金玉避開送到嘴邊的勺子,強打著精神說道,“衛大哥引走鬼子,我我想去幫忙,就和崔大哥.分開了,我.我也不知道.崔大哥的情況。”
趙金玉說完,這礦洞里再次陷入了安靜。
“等等吧”田小虎說道,“等等,看看崔大哥能不能回來。”
“要是不能呢?”胡八指忍不住問道。
“呼!”
田小虎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吹滅了油燈,讓這還算溫暖的礦洞里愈發的昏暗和壓抑了些。
“咱們還能打鬼子嗎?”
泥爐子邊,正在給趙金玉喂飯的楊詩怡小聲問道。
“能”
衛燃、田小虎,那倆傷員以及胡八指和趙金玉,乃至恰好抱著一捆木柴從外面走回來的紅霞姑娘,全都異口同聲的給出了充滿仇恨的回答。
“不但能,還得把它們全都打跑才算完!”趙金玉也憋著一口氣喃喃自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