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燃的聽覺僅僅只恢復了小半,但他卻也看到了兩邊沖出戰壕的戰士,更看到了最前面的那幾輛坦克。
“跟在我后面!別急著開槍!”
衛燃拉住虞彥霖大喊著提醒道,順便生怕對方聽不清,還指了指自己的身后。
“好!我跟著你!”
原本下意識就要沖出去的虞彥霖點點頭跟在了衛燃的身后。
刻意帶著對方躲在了其中一輛蘇聯坦克的身后,幾乎空著手出來的衛燃彎腰從一具尸體的身旁撿起了一支上著刺刀的西班牙毛瑟,快走兩步單膝跪地,瞄準一個忙著撤退的敵人便扣動了扳機。
起身推彈的同時快走幾步追上坦克,衛燃再次單膝跪地,這次他瞄準了一個機槍組扣動了扳機。
又一聲槍響之后,那挺在朝著坦克開火的機槍沒了動靜,不等他旁邊的副射手推開尸體,又一發不知道從哪打來的子彈鉆進了他的身體里。
這支隊伍里還是有些老兵的,他們幾乎都和衛燃一樣,拉著周圍的戰友躲在了前進的坦克后面。
甚至,還有兩名士兵將被衛燃擊斃了車組成員的那輛小坦克重新發動起來,調轉車頭開了回去。
不僅如此,跟著一起沖鋒,甚至沖在最前面的指揮官還在通過哨音控制著前進的步調和行進間的配合。
相比這些沒多少戰斗經驗的新兵,這名指揮官無疑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兵。
在他的指揮之下,眾多新兵們在那幾輛坦克以及各式機槍的掩護中穩扎穩打的推進,他們距離對面的戰壕越來越近。
與此同時,在他們的身后方向,之前一直沒有開火的迫擊炮也開始發威,將一發發的炮彈拋到了敵人的陣地周圍,并且一點點的朝著他們的陣地后方延伸著。
“丟手榴彈!”
那名指揮官舉著個鐵皮做的大喇叭,在衛燃等人用做掩護的坦克也被擊毀之后大喊著發出了命令。
顯然,這里面有不少的士兵提前得到了命令,一時間,其中有絕大部分撿起地上的石塊甚至泥巴團便丟了過去,這其中自然還混淆著各式各樣,甚至需要點燃的土制手榴彈。
雖然這法子和不久之前衛燃用的法子如出一轍,但效果卻是顯著的。
一時間,戰壕里的那些敵兵在慌亂中根本來不及分辨到底丟進來的到底是石塊還是手榴彈。
“轟!轟!轟!”
在一連串的爆炸中,那名指揮者也吹響哨子,舉著一支轉輪手槍帶領眾人發起了沖鋒!
“走!”
衛燃話音未落,也直接丟掉了手里的毛瑟步槍,帶著手里端著沖鋒槍卻在他的要求下一直沒有開火的虞彥霖沖了上去。
“砰!砰!”
用盒子炮連續朝著兩個剛剛爬起來的敵人分別扣動了扳機,衛燃和虞彥霖以及越來越多的國際旅戰士一起跳進了戰壕。
與此同時,雖然身后己方陣地的迫擊炮不再打過來,但殘存的最后幾輛坦克也在戰壕邊謹慎的停了下來,用火炮和機槍開始朝著這片戰壕殘存的機槍陣地甚至迫擊炮陣地開始了壓制。
“砰!”
在又一槍擊斃了一個端著步槍和刺刀的敵人之后,衛燃在身后舉著沖鋒槍的虞彥霖掩護之下,給手里的盒子炮換上了最后一個20發容量的彈匣,隨后卻探手撿起了一把戳在戰壕邊的工兵鏟。
鏟起一鍬浮土朝著戰壕拐角的另一邊揚過去,衛燃也猛的探身,用手里的盒子炮擊斃了一個手拿步槍,下意識在肩頭蹭眼睛的士兵。
都不等彈殼落地,他右手拿著的工兵鏟也被他丟了出去,打著轉鑲在了一名敵人的臉上。
“噠噠噠!”
一直站在衛燃身后的虞彥霖也在這個時候扣動扳機,朝著前面一個拐角打出了一串子彈。
見狀,衛燃立刻從身前的敵人尸體身上拽下來一顆布雷達35手榴彈,拽掉保險之后便用力丟了過去。
根本不等那顆手榴彈爆炸,衛燃便已經沖了上去。
“轟!”
幾乎就在手榴彈剛剛炸響,硝煙還沒有散盡,衛燃也已經舉著槍探身看了一眼,隨后他的手中也出現了一把工兵鏟。
輕而易舉的鏟死了幾個還在喘氣兒的傷員,衛燃立刻退回了原來的戰壕線,匯合了從身后追過來的虞彥霖,繼續朝著這片陣地的后方推進著。
此時,已經有國際旅的士兵離開了相對低矮的戰壕,直接從地表開始了穿插。
在時不時的開火聲和爆炸聲中,這片并不算大的陣地也被他們輕而易舉的拿了下來。
然而,還沒等他們慶祝勝利,更遠的方向卻打來了炮彈,將這片陣地籠罩了起來。
“過來!”
衛燃在聽到炮彈劃破空氣的哨音的瞬間,便拽著虞彥霖躲到了一個狹窄的交通壕里,隨后帶著他貓著腰一路往前,總算找到了一個用來儲藏物資的坑洞躲了進去。
“受傷沒有?”
衛燃一邊詢問,一邊打量著這個并不算大的坑洞。
這里面只是擺著幾口木頭箱子而已,顯然,這應該是拿來儲存彈藥用的。
“沒事,我沒受傷。”虞彥霖連忙答道。
聞言,衛燃稍稍松了口氣,伸手小心的掀開了一個彈藥箱。
然而,在看到里面放著的東西時,他卻不由的又繃緊了神經,這滿滿一口箱子特碼全都是意大利的紅色手榴彈!
暗暗祈禱著正在往這片陣地砸的炮彈離個坑洞遠一點,衛燃又掀開了第二口箱子。
這里面裝的還是手榴彈,威力更大一些的波蘭產防御手榴彈。
繼續掀開第三口箱子,衛燃已經開始覺得這鬼地方不能待了,這箱子放的是特么迫擊炮的炮彈!
“轟!”
恰在此時,一發炮彈在也在了這個坑道的幾乎正上方。頓時,泥土也嘩啦啦的砸了下來。
隨意拿了幾顆波蘭產的防御手榴彈揣進兜里,衛燃拍打干凈砸在身上的泥土,招呼著虞彥霖在這坑洞的最深處坐了下來。
“也不知道克萊蒙怎么樣了”虞彥霖憂心忡忡的說道。
“應該沒事”
衛燃寬慰了一句,隨后摸出兜里的香煙和火柴。
點上顆煙并且將煙盒、火柴盒遞給了對方,順便,他也開口問道,“剛剛怕不怕?”
“怕,哪能不怕。”
虞彥霖嘆了口氣,點燃了一顆香煙說道,“當時你走在前面不知道,我后面有個戰士走著走著突然就倒下了,他腦門兒上中槍了,嚇得我趕緊往前走了幾步,不過好在不管怎么說,總算把這里打下來了。”
“這才哪到哪”
衛燃搖搖頭,“這里最多只能算是對方的前出陣地,他們的大本營還在更后面呢,這仗恐怕還有的打呢。”
虞彥霖猛嘬了一口香煙,“打就打,還能怕了他們!”
“到時候你還是跟在我后面,別急著往前沖。”
衛燃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坑洞外的一個方向卻猛的傳來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
隨著這聲爆炸,朝著這邊打過來的迫擊炮彈明顯稀疏了許多,他們也聽到了代表著集合的哨音。
等他們二人先后鉆出坑洞,一名新的指揮官也下達了命令,“做好迎敵準備!”
一時間,所有人都沖向了這片陣地的最后方。
這里本是這片陣地最后的一條防線,但此時,這里卻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彈坑。這肯定不可能是炮彈砸出來的,方向更像是殉爆產生的。
冒險探頭往外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這里還真就是敵人的前出陣地,相隔三四百米之外,那里還有一大片的戰壕,剛剛那些炮彈便是從那邊打過來的。
趴在戰壕的邊緣,衛燃抱著剛剛從一具尸體懷里撿來的武器等待著。
在這僵持中,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國際旅這邊也跑來了一隊隊增援的士兵,開始接替他們的工作。
而這些僥幸從剛剛的沖鋒活下來的人,則獲得了一項幸存者專屬的福利——打掃戰場,以及返回原來的陣地吃早餐。
打掃戰場嘛,無非翻檢尸體。
相比那些可有可無的黃白之物,衛燃的目的可就明確多了。
這一路走,他也一路撿了兩個頭盔分別扣在了自己和虞彥霖的頭上。
除此之外,他還撿了一塊防水帆布和一條羊毛毯子,以及一個和德軍用的樣式類似的飯盒。
而虞彥霖
他運氣極好的撿到了一支阿斯特拉400手槍——后世衛燃見過而且已經屬于他的那一支。
額外又從路過的尸體身上翻找出一些他們各自用的上的子彈,當他們回到原本的戰壕,回到原本的掩體門口的時候,卻發現除了那具尸體還在,里面的東西還在,克萊蒙卻并沒有回來。
“他會不會.”
“應該不會”
衛燃搖搖頭,“你在這里等一下,我去找找他。”
“我和你一”
“我們總要留個人,都去找他萬一他回來都不知道。”
衛燃說著又離開了掩體,好在,此時天色已經大亮,太陽也已經有大半都跳出了地平線。
借著朝陽,也借著那些小坦克殘骸的掩護,他在這片戰場上游蕩了足足大半個小時,除了兜里多了幾包香煙,并且給盒子炮的三個彈匣全都裝滿了子彈之外,卻是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收獲,他既沒有找到克萊蒙活人,也沒有找到他的尸體。
總歸比發現尸體強得多
衛燃一邊念叨著,躲在一輛仍舊帶著火苗的土制坦克邊上,給他們剛剛奪下的戰壕拍了張照片。
將這臺相機跨在脖子上,衛燃轉身走回了已經變得相對安全許多的后方戰壕,找到了他親手挖掘的掩體。
萬幸,克萊蒙已經回來了,此時他正舉著他的相機,給那具已經從掩體里拽出來的尸體拍照呢。
“幸好你還活著”衛燃稍稍松了口氣。
“我也很開心你們還活著”
克萊蒙說著卻又看向了那具已經被拽出來的尸體,“我認識他”。
“你認識他?”衛燃愣了一下,“他是誰?”
“他是皮埃爾,他以前在熱拉爾的診所里工作”
克萊蒙說道,“而且他還是熱拉爾的搭檔,總之,他是個非常好的人。”
“在你離開之后不久,對面的炮彈砸下來了,他為了去搶救傷員被炸死的。”
衛燃說著,同樣舉起掛在脖子上的雙反相機,給這位皮埃爾拍了張照片,“還有,他似乎有一封信需要我們投遞。”
衛燃放下相機說道,“就在掩體里面,是一封寄到馬賽的信,收件人叫讓娜。”
“那是他的媽媽”
克萊蒙說著,已經接過了虞彥霖從掩體里拿出來的那個帆布口袋。
“我見過這面旗子”
克萊蒙從帆布口袋里掏出那面三色旗展開說道,“熱拉爾和我說,昨晚的夜襲炸傷了奧德營的一個士兵,那個士兵傷的很重,他們沒能救活他。”
說著,克萊蒙指了指旗子上別著的那枚三角星說道,“這就是那個士兵留下的。”
說著,克萊蒙從皮埃爾的制服上取下了一枚原本別在領口的三角星,將其別在了那面旗幟的背面,隨后他從懷里拿出了鋼筆,在旗幟上用只有他能看懂的西班牙語寫下了“為了你和我們的自由而戰”這句話。
“如果我也陣亡了,就把我的領星別上去吧。”克萊蒙說道。
“也包括我吧”
虞彥霖說著,同樣拿出鋼筆,在那面旗子上寫下了“為了你和我們的自由而戰”這樣一行繁體字。
“還有我”衛燃說道,但他卻并沒有動筆——那上面已經有了一行繁體字了。
“這面旗幟就由你來保存吧”
克萊蒙說道,“對了,你的相機是從哪來的?”
“那邊的一具尸體身上發現的”衛燃隨手指了個方向答道。
“你的運氣不錯,那是臺好相機。”
克萊蒙說著,已經再次舉起了他的相機,“讓我給你們拍一張合影吧,就在戰地郵局的邊上怎么樣?”
“沒問題”
衛燃痛快的應了下來,招呼著手里仍舊拿著武器的虞彥霖和自己并排站在了掩體的門口,任由克萊蒙幫他們拍了一張合影。
“好了,我會盡快想辦法洗出來的。”
克萊蒙說道,“維克多,如果方便的話,麻煩你們幫忙掩埋了皮埃爾吧,我打算去最前面的陣地拍幾張照片,而且那里說不定需要我。”
“你的東西.”
“就放在這里吧,你們幫我拿著就好了。”
說著,克萊蒙已經爬出了戰壕,卻是連早飯都來不及吃便跑向了剛剛打下來的陣地。
“幫我抬一下”
衛燃說著,已經抓起了皮埃爾的胳膊,在虞彥霖的幫助下,將他抬離了戰壕,抬到了戰壕后門的森林邊緣,將他送進了國際旅的陣亡士兵的集體墓地——那不過是一條不打算用的交通壕罷了。
“如果我陣亡了,是不是也會被這樣和一起陣亡的人埋起來?”虞彥霖問道。
“大概吧”
衛燃一邊往回走一邊說道,“你害怕了?”
虞彥霖卻只是搖了搖頭,“我只是在想,在這里的法吸絲被趕走之后,這里的百姓會記得那些犧牲的人嗎?”
“如果不記得呢?”衛燃反問道。
“不記得?不記得就不記得吧!”虞彥霖格外灑脫的說道,“只要能趕跑了法吸絲就行。”
“如果是我們華夏的土地呢?”
衛燃追問道,“如果是趕跑了法吸絲之后的華夏人忘了”
“如果是咱們華夏,那我更不在乎了。”
虞彥霖說到這里的時候,整個人仿佛都在散發著勃勃的生機,“別說沒人記得我,就算沒有人知道我存在過都沒關系。”
“春彩呢?”衛燃像是故意似的問道,“她把你忘了也沒關系嗎?”
“沒關系”
虞彥霖笑的更加燦爛了,“她要是能過上不受侵略屈辱的日子,忘了我就忘了吧,她肯定能嫁個好人家,相夫教子,兒孫滿堂。”
“她不會忘了你的”衛燃嘆了口氣,“一輩子都不會。”
“怎么怎么說起這個”虞彥霖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絲的慌亂和不安。
“沒什么”
衛燃搖搖頭,只是加快了往回走的腳步。
這么一會兒的功夫,戰地郵局掩體的門口已經擺上了三個并排放著的德式飯盒以及一個木頭彈藥箱,這彈藥箱里,還多了一個已經封口的信封。
“看來我們的郵局已經開始營業了”衛燃說著,已經撿起了那個信封,這是一封寄往維也納的德語信件。
“而且我們可能還需要一個像樣的郵箱才行”虞彥霖說著,已經拿起了一個飯盒。
“在做郵差這件事上,我們倆似乎比克萊蒙更上心。”衛燃笑著說道。
“也不知道我們在這里寫的信能不能寄回華夏”
虞彥霖憂心忡忡的嘆了口氣,坐在掩體洞口的邊上,開始吃了飯盒里略顯簡陋的早餐。
“我更好奇克萊蒙什么時候把這里的信件送出去”
衛燃暗示道,“你可別等他把信送走都沒寫完你的信。”
“快寫完了,今天晚上就能寫完。”虞彥霖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卻又下意識的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見狀,暗暗打量著他的衛燃嘆了口氣,他已經大概猜到,或許對方已經寫完了那封家信,只是.大概還沒有下定決心把它寄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