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白光消退,衛燃一如既往的來到了雪絨花克拉拉夢境中的農場里,并且一如既往的坐在了那張單人沙發上。
不遠處的房間里,似乎正在忙著什么的克拉拉,還帶著燦爛的笑容,隔著窗子朝著他開心的招了招手。
同樣招手算作回應,衛燃將視線放回了身前咖啡桌上擺著的金屬本子,這么一會兒的功夫,淡黃色的紙頁上已經寫下了第二幕的要求:
角色身份:藍燈籠衛燃
回歸任務:無條件信任林喬安、張泰川二人前提下,協助完成獵殺及押鏢工作。
藍燈籠?這是啥.
衛燃看著紙頁上金屬羽毛筆剛剛寫好的字不由的有一瞬間的茫然。
不過很快,他便將這看不懂的暗語丟到一邊,轉而開始期待回歸任務里的“獵殺”。
最好是小鬼子!
這次老子要堆一個大大的京觀!
在這胡思亂想中,白光撲面而來,他也在這白光里看到了這次能用的道具。
排在最前面的,依舊是第一幕出現過的毛瑟刺刀和解食刀。
緊隨其后,他還依次看到了祿來相機、隨身酒壺、銀制打火機、煙盒、懷爐三件套、英式行李箱以及替換了屁股包的攝影沖洗箱。
除了這些看著人畜無害的東西,這次相比上一幕,總算給了他一些攢勁兒的家什——抗日大刀以及盒子炮!
不等白光消退,他就已經開始實打實的期待這次的回歸任務了。
漸漸的,隨著眼前隱約出現一些景物的輪廓,他也聽到了吹拉彈唱的敲敲打打,以及在這熱鬧的伴奏中時不時的唱念以及叫好聲。
是京劇!是京劇里的三岔口!
都不等看清,他已經分辨出了正在演的內容,他當然分辨的出,在津門的敘情書寓,他不止一次看過這場戲!
會遇到熟人嗎?會遇到克萊蒙和阿曼尼嗎?
在他愈發濃郁的期待中,眼前的一切愈發清晰,他也注意到,自己正以一個極其不雅觀的姿勢,坐在一張木桌邊的圈椅上——攔腰斜挎,一只腳踩著椅子面上,一條胳膊搭在旁邊的桌子上,指間還夾著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煙。
另一條胳膊搭在了身旁的小桌上,占據了桌面差不多一半的位置,手里還拿著一塊吃了一半,殘存著牙印的點心,這點心的另一半,已經在自己的嘴里嚼成了爛泥,是桂花味的。
環顧四周,這是個位于二樓的包廂,桌子上只有一壺茶一碟點心,以及這包廂里也只有自己。
咽下嘴里的點心,順勢將手里拿著的那半塊也塞進了嘴里,他這才站起身,看向了戲臺上的表演。
此時,臺上的“任堂惠”和“琉璃滑”打斗正酣,臺下也是傳來陣陣的喝彩聲。
當年燦華他們也能經常演這出戲
衛燃忍不住在內心嘆息著,可緊接著,他的心底卻冒出了強烈而明確的預感——我也行!
難道這就是上一幕學會的?
衛燃暗暗猜測著,他幾乎已經確定,那活爹往自己腦子里塞進去的,大概率是武生和武丑的一些看家本事。
可是自己又不用登臺演出,教會自己這些是要干啥?
不不不,那活爹肯定不會平白無故教會自己些用不上的東西,他特碼放的散屁都是有目的的!
難道說接下來我也要登臺表演?我特碼不是藍燈籠嗎?藍燈籠是干啥的?
琢磨到了這里,衛燃不由的打量了一番自己。
西裝皮鞋報童帽,兜里還塞著一雙皮手套。再看身后門側的衣架,上面還掛著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和一條灰色的圍巾。
重新坐下來取出盒子炮檢查了一番,萬幸,槍膛里有子彈,總計三個彈匣里也都裝滿了子彈。
幾乎就在他收起盒子炮的同時,身后的木門也被人輕輕敲響,緊接著,一個女人用好聽的聲音恭敬的說道,“衛先生,您約的穆先生來了。”
“進來吧”衛燃收起盒子炮回應了一聲。
隨著房門開啟,一個和自己穿戴差不多的人走了進來,這人不是別人,恰恰是林喬安!
“衛兄弟別來無恙,快請坐!”林喬安熱情的招呼著,同時也和衛燃用力握了握手。
“穆先生也是風采依舊”
衛燃握手的同時回應道,隨后和對方分別坐在了桌旁的左右。
“剛剛我看見小五和六子了”
林喬安一邊給兩人倒茶一邊低聲說道,“你們來的正好,我們這邊正需要幫手。”
“咱們許久沒見了,說說大致的情況吧。”衛燃低聲回應道,同時也客氣的接過了對方遞來的茶杯。
“當初把你們兄弟三個因為沒有被通緝留在北平拜師之后,我帶著正歧來了這申城之后就開了這間戲樓,正歧和泰川兄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弄了這么個包銀的女班充作掩護,平時也借著這個戲樓打探些消息。”
林喬安指了指戲臺低聲說道,“現在表演的就是他們叔侄倆,這場戲是得知你們來了,特意排給你們兄弟仨的。”
“臺上的是他們倆?”衛燃驚訝的問道。
“可不”
林喬安笑了笑,端著茶杯擋在嘴邊低聲解釋道,“他們平時不怎么上臺,主要是管理我這戲樓用作掩護的越劇班。”
“主業呢?”衛燃低聲問道。
“自從這申城淪陷之后,物價是越來越高了。”
林喬安嘆息道,“我們的主業就是從游擊區弄些米面進來,賣出去之后換些藥品和槍彈送回游擊區,偶爾也做些情報交易。
為了行事方便,我借關系打點入了五點二十一做草鞋,現如今我們需要些信得過的生面孔做些事情,這不就想到你們了。”
五點二十一?草鞋?
沒等衛燃琢磨明白,臺上的黑心店主“琉璃滑”被瓦片拍的暈頭轉向,粉臉黑須的“焦贊”也上了場。
“扮焦贊的那位是吳四姨娘的兒子趙景榮,他也是我們倆在鬼子那邊留學時候的同學,打從認識那天起,他就和泰川兄學戲了,他也是真喜歡。”
林喬安話音未落,臺上的三人在急促的鑼鼓聲中開始“摸黑”打斗,衛燃也在和林喬安的旁敲側擊中了解到了不少的關鍵信息。
此時已經是1939年的1月,如果按照農歷,剛好是臘月初七,距離上次在奉天的一切,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年的時間。
這一年的時間里,林喬安仗著家底兒豐厚買下了這么一座戲樓做棲身和掩護之所。
同時,他和張泰川也仗著流利的日語,努力結交著日僑,從他們的手里買下各種緊俏的物資送去游擊區。
至于那位慘遭滅門的趙景榮和幾乎同樣遭遇的張正歧,則擔任著“獵手”的角色,躲藏于暗中,咀嚼著苦澀的國仇家恨,鏟除著擋路的漢奸和一些發現端倪的鬼子。
這次他們寫信邀衛燃三人過來,就是因為趙景榮和張正歧急需幫手。
而在這之前,衛燃三人一直都在北平“張正歧的師傅安排的戲班子里學藝”。
閑聊到了這里,臺上的三岔口也隨著劉氏夫婦雙雙被殺結束。
“接下來都是越劇了,和我來吧,和大家見一面。”林喬安說著,已經放下茶杯站起身,順勢掐滅了香煙。
見狀,衛燃也跟著掐滅香煙,起身拿上呢子大衣離開了這間包廂,跟著對方走進了后臺。
這女班戲社不言自明,后臺備場的全是些看著十七八歲,的年輕姑娘,她們或是忙著勒頭或是忙著化妝,根本就沒人注意從邊角走過的林喬安以及衛燃。
隨著林喬安走進連著后臺的一個單獨的化妝間,衛燃也看到了正在卸妝的張正歧三人,以及先一步被請到這里來的小五和六子。
字面意義的一晃便是一年不見,無論張正歧還是小五或是六子,他們的變化都不小。
張正歧身上的氣質沉煉了許多,但那雙眼睛里時不時透露的戾氣卻格外的扎眼。
衛燃知道,那是殺人之后,不,應該說是屢次殺人之后,卻一直沒有得到正確的疏導才會出現的眼神。
倒是小五和六子,他們比“一年前”壯實了許多,就連個頭都竄了一截。
看完了熟人,衛燃不由的看向了趙景榮和張泰川。
趙景榮身材相對高大,長相卻格外的普通,但他的眼睛倒是和那位吳四姨娘很像。
相比之下,張泰川的長相可就俊美多了,略顯白嫩的國字臉,奶滋滋的書卷氣即便他臉上沒有擦干凈的油彩都遮不住。
“小衛,好久不見。”張泰川溫和的打了聲招呼。
“二叔,好久不見。”衛燃恭敬的回應道。
這位二叔也好,那位趙景榮也好,還有那位林喬安,他們看著最多不過二十五六歲的年紀。
“都是自己人,我就不做介紹浪費時間讓大家相互客氣了。”
林喬安低聲說道,“咱們時間緊先說要緊事兒,因為鬼子的通緝,我如今化名穆安之,是這家戲樓的東主。
泰川兄化名秦利川,明面上是個票友,在鬼子的報社當譯員。
我買下的這個越劇女班是學的京劇班子的骨架,正歧明面上算是戲班子的總管事,化名齊正麟。
景榮化名金奉嶸,明面上也是個票友,也是洪門里的先鋒。我就是他發展起來的草鞋,這戲樓也算是洪門兄弟的腳店。
衛燃、小五、六子,你們可千萬記住了我們的化名不能叫錯了。”
“放心吧穆老板”衛燃第一個說道,小五和六子也連忙學著喊了一聲“穆老板”。
“小衛是個機靈的”
張泰川一邊用熱毛巾擦拭著臉上殘存的油彩一邊說道,“景榮,讓他跟著你吧,這小子除了倒倉的時候把嗓子毀了,功底其實比正歧還扎實。”
“成”
趙景榮點頭應了下來,隨口問道,“正歧說你見過血?”
“見過”
衛燃淡然的答道,隨后又主動說道,“要試試手嗎?”
“有意思”
趙景榮笑了笑,“等下試試你,二哥,先說要緊事兒。”
“小五和六子就負責包廂端茶送水吧”
林喬安說道,“順便也做個認臉傳信,跟腳望風的活兒。”
“那也歸我了?”趙景榮問道。
“歸你了”林喬安笑了笑。
“衛兄弟自己去瞭一眼”
趙景榮的考驗說來就來,“一樓第二排左起第五桌,有個穿白西裝的禿頭胖子,他是安輕幫一個專門給鬼子辦事兒的漢奸。
衛兄弟,咱們這兒沒有叔侄輩分只論兄弟,但要想讓我們不拿你當小輩兒,你自己去弄死那個禿頭胖子,把他的眼珠子和手上的扳指都帶回來。”
“尸體怎么處理?”
衛燃干脆的問道,“藏起來還是”
“怎么熱鬧怎么處理”
趙景榮不等衛燃說完便提出特別要求,“別在這條街動手就行,別把禍事引到家門口。”
“成,我去看一眼。”
衛燃說著已經站起身,獨自離開了這個單獨的化妝間。
“他們倆你不試試?”張泰川指了指小五和六子笑著問道。
“手上有活兒?”趙景榮隨口問道。
“餓不著”小五答道。
“出去逛逛,撿幾個錢包回來。”
趙景榮說道,“有男有女才行,惹禍了就別往戲樓跑了,自生自滅吧。”
“您要多少孝敬?”六子跟著問道。
“都歸你們”趙景榮笑了笑。
“我們去去就來”
小五說完,和六子一起,也離開了這個單獨的化妝間。
“六爺難為人了”林喬安換了幫派稱呼調侃道。
“接下來他們要干的是腦袋別褲腰帶上的活計”
趙景榮將手里的毛巾丟到桌子上說道,“先試試膽子和手藝,咱們缺人不假,但也不能什么人都要,害了他們,也害了自己。”
“小五和六子我不敢打包票”
林喬安一邊給對方親自倒了一杯茶一邊說道,“但衛兄弟不會露怯,你這次算是撿到寶了。”
趙景榮笑了笑沒說什么,張泰川卻開口說道,“給他們仨在附近安排個住處和工作吧,記得要分開。”
“讓衛大哥去斜對面的照相館吧”張正歧說道,“他有照相的手藝,去那兒正合適。”
“回頭我來安排”林喬安答道。
“小五和衛燃挨著住,六子就住這戲樓里吧。”張泰川跟著提議道。
“那就把這間騰出來給他吧”林喬安繼續說道。
他們這邊忙著安排的同時,小五和六子已經溜出戲樓開始物色目標。衛燃則來到了這戲樓的一樓,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來,聽戲的同時不著痕跡的打量著第二排左起第五桌的白西裝禿頭胖子。
雖然這個位置僅僅只能看到個背影,但那身西裝和那略顯臃腫的身材,乃至他旁邊搔首弄姿的旗袍女人都過于顯眼了些。
“本來就胖,穿白西裝干嘛”
衛燃暗暗腹誹的同時卻已經開始琢磨著等下怎么讓對方死的轟轟烈烈一些了——這考驗對他來說實在是沒有難度。
不等臺上的戲曲結束,他便已經離席甚至離開了這座只有兩層的戲樓,鉆進一條昏暗的巷子,取出行李箱,摸黑換了那雙鄉村靴子,又換了一件戰壕風衣和禮帽拿上幾塊銀元,并且將換下來的衣服放進了行李箱里。
做完這些,他圍上圍巾回到戲樓門口匆匆掃了一眼,見那白西裝胖子還在,這才回到昏暗的巷子口,靠著墻安靜的聽著戲樓里傳來的歡笑聲。
耐心的等了約么著一個多小時,那個白西裝胖子摟著穿著一件華麗皮草的女人有說有笑的走出了戲樓。
見狀,衛燃慢條斯理的在墻上碾滅了手里的香煙,并且將煙頭揣進了兜里,隨后壓了壓禮帽走了過去。
“去百樂門”這大胖子帶著女伴坐上了一輛黃包車說道。
目送著對方搭乘著黃包車走遠,衛燃這才同樣坐上一輛和對方上車位置有些距離的黃包車,壓著嗓音說道“百樂門,跑快點有賞。”
聞言,那黃包車夫立刻來了動力,拉著車便跑了起來。
其實即便不用那句有賞,這輛車也能追上前面那輛,畢竟,那大胖子加上他的女伴,重量都快趕上兩個衛燃了,這速度自然要慢上不少。
在黃包車超過前面那輛車又過了一個十字路口之后,衛燃也招呼著車夫停下來,塞給他幾張法幣,隨后自己往前走了百十米,最終在一個巷子口停了下來。
沒讓他等待多久,拉著白西裝胖子的黃包車跑了過來,衛燃掂了掂兜里的銀元,他的手里也出現了一支盒子炮。
“安清幫辦事,拿著錢躲遠點。”
衛燃輕而易舉的攔下那名氣喘吁吁的黃包車夫,將手里那一小摞銀元拍給了對方,“往巷子里跑,沒讓你停別停下。”
這黃包車夫愣了愣,攥緊了銀元撒腿便跑進了巷子。
“你也是,留下你的大衣往巷子里跑”
衛燃用手輕輕拍了拍那個旗袍女人的臉蛋兒說道,“管好你的嘴。”
他這邊話音未落,那旗袍女人便已經脫下身上的皮草大衣,慌里慌張的下車撒腿也跑進了巷子。
“是誰派你來攔老.”
仍舊坐在黃包車上的白西裝胖子話音未落,衛燃便已經坐在了他的身旁,將那把刺刀從他的后心捅了進去。
“是你爹”
衛燃說著,卻不急不緩的取出金屬本子里的煙盒,抽出一支點燃,隨后拔出了那把刺刀,在他的白西裝上抹了抹。
不急不緩的拿起女人脫下的大衣幫他圍住了身體,衛燃直接用戴著手套的手摳出對方的眼珠子并且取下了他手上的扳指,又從他的身上摸出些法幣銀元銀懷表之類的值錢物件揣進了風衣口袋里。
做完這些,他才將自己嘴里的香煙塞進了對方的嘴角,隨后起身離開了這輛黃包車,也跟著走進了巷子。
至于身后,這黑燈瞎火的,誰會在意一個在路邊趁著等活抽口煙歇歇腳的黃包車夫呢?
昨天因為路遇外星人喝多了,回家想起來好像沒更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今天早晨了,總之這事兒怪外星人,不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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