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前第十八小時，第二天，上午，特務科代理科長“周乙”正躺在醫院病床，胸前吊著一只繃帶，右手提筆簽下一份文件。
“噠噠。”
他簽完名字后，還習慣性地拿起鋼筆輕點兩下頁腳。
“把人放了吧。”周乙出聲說道。
“啪嗒！”下屬接過文件夾，干脆利落的合攏文件，抬手向周乙敬禮：“是！長官！”
現在周乙已經是冰城特務科的代理科長，任命下來的非常之快。一是特務課作為政府間諜部門絕對不能缺少指揮官。
二是周乙作為高大紅的左膀右臂，資歷足，能力強，特務科內除去周乙之外，已經沒有足夠擔當大任的角色。
三是周乙非常了解哈爾濱市內情況，經營有哈爾濱官僚們的不錯關系，在偽滿特務課上層也有人脈。
就算昨夜高科長遇襲身死的事情，特務科對周乙有所懷疑，也將采取派遣“特派員”的方式，中對周乙展開調查，而不是立即就罷免、拘捕“周科長”。
那將會攪亂特務課在冰城的部署。
而昨夜特務課與憲兵隊控制現場以后，當場就確認高大紅的死亡，并且將同車幸存的陳漢、周乙帶走。
周乙由于身份特殊先被送進醫院，陳漢則直接被扣留在特務課，不過有著周乙的特別交待，暫時不需要接受刑訊調查，免受一遭皮肉之苦。
懷疑肯定是有懷疑的，不過特務科主要是“職責性”懷疑，畢竟昨晚是高大紅主動相邀陳漢上車，晚宴上的官僚都可以作證。
何況，陳漢是有正式身份的社會知名人士，隱藏身份都不用提，陳漢壓根兒沒打算暴露。而且襲擊科長的共諜如此張狂，罪魁禍首顯然是“共諜”，另，共諜向來也沒有擊殺無辜的習慣，往往鋤奸只除首惡，陳漢活下來不算奇怪，周乙頂多是幸運。
因禍得福！不僅因為受傷無法反擊而被共諜放過，還有成功接替高科長成為冰城特務科的一號人物，現在特務科上下都對周科長唯命是從，因為在他們看來周科長將“代理”兩個字去掉只是時間問題。
剛剛周乙簽署的文件便是釋放陳漢的命令，只不過為了掩人耳目，是以繼續跟蹤調查為理由暫時放陳漢離開。
……
回歸前第十七小時，特務課內，孟小凡穿著軍裝，戴著三角帽，收到文件后，親自來到拘留室將鐵門打開。
“陳先生，您可以走了。”她淺笑著說道。
“多謝，小姐。”陳漢抬起頭摸摸自己亂糟糟的頭發，只見他的衣服還有血跡、破口、一身西裝扎著領帶，卻顯得非常狼狽。
昨夜，全賴周乙兄之功勞，陳漢僅受到簡單的盤問和搜查。要是沒有周乙兄，恐怕他也要和革命先輩們一樣嘗嘗電椅、老虎凳等等酷刑了......屆時真不知道該怎么撐！
孟小凡姣好的面容掛著一個酒窩，一身黃色軍服具有格外誘惑。
陳漢多看了她一眼。
這妞以前是高科長的玩物。
嘿嘿，說不定將來得是周科長的玩物了。
“陳先生，我也很喜歡您的作品，有空可以一起喝茶。”孟小凡眼神里閃爍著精光，面上笑容倒是很溫柔，心里卻只怕打著鬼注意。
“好呀，不過我不喜歡喝茶，更喜歡品茶。”陳漢笑道。
孟小凡不理解一字之差，卻在目送陳漢離開后，叫來兩名特務囑咐跟上。
“絕不能小覷此女！”陳漢一邊走著，心中暗道。
只怕特務科內部對他和周乙的懷疑絕未停止。
只不過，他昨夜擊斃高大紅時特意將槍口瞄準頸部，造成子彈貫穿飛離的效果，再加上高大紅死前掙扎移動過姿勢，不能輕易判定射擊角度。
昨晚擊斃時的那一聲槍響也被密集的交火所掩蓋，
所以特務科內部沒有有實質性的證據。
但是，特務課作為情報部門保持懷疑是天性，勿說其它的，難道孟小凡就沒有對周乙取而代之的心理？
不過，陳漢相信周乙憑借能力絕對能搞定幾個小角色，最終坐穩科長的位置為革命作出更大貢獻。
何況，陳漢身上沒被查出槍械，更構不成任何疑點。
周乙倒是疑惑陳漢哪兒變出來的槍又怎么把槍變沒的，只是危機之下哪兒有空追究這些？
同志安全，行動順利！
一切便已足夠！
高大紅作為死去的人則已喪失一切權利，現在臨時權利掌握在周乙手中，實際上對于他們而言已經是巨大優勢。
“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陳漢離開特務科辦公署。
一點前往報社的心情都沒有。
他察覺到身后有特務跟蹤，先在街上繞了兩圈，以這種方式把特務繞遠，但是他卻沒有故意把特務甩掉.....
而是到不同店鋪買了許多東西，最后到一家飯店購買了幾份餐食。
提著木質餐盒，光明正大的回到租界公寓。
兩名特務止步在租界公寓樓下，低頭互相討論一陣，便決定留一個在樓底跟蹤陳漢，另一個折回去調查陳漢購買的東西。
當這名特務調查完購買物品之后，站在飯店門口，不禁道：“這家伙要干嘛！”
“回家結婚嗎？”
......
“噠，噠噠噠。”這時陳漢抬手輕敲公寓木門，以一短三長的節奏輕敲兩遍。
張蘭右手拿書，左手緊握手槍，將書擋在手槍前。
只見，她穿著一身風衣，脖子裹著圍巾，屋內的桌上放著一個皮箱。
顯然已經做好最壞準備。
但凡掏出鑰匙開門，或節奏不對，出聲說話，一律都是特務。
或者子榮哥正被特務挾持！
屆時必須拼死一搏，救出子榮哥逃出冰城！
不過，當她聽見準確無誤的暗號聲后，立即打開房門，面露驚喜的叫道：“子榮哥。”
“啪嗒。”陳漢看見房門打開，立即以一個閃身躥進門內，反手將公寓門鎖盡，背靠著公寓木門將張蘭摟進懷中，抬手輕撫她的小腦袋悄聲安慰道：“小蘭。”
“嗯。”張蘭緊緊抱著陳子榮的腰，將俏麗的臉蛋貼在他胸膛。
“組織上已經批準我們結婚了。”陳漢扶起她的臉頰，望著她眼睛，鄭重的說道：“你愿意正式嫁給我嗎？”
回歸前第十五小時。
陳漢語氣忽然變得低沉：“現在特務科將我列為懷疑名單…周乙、憲成兄都身受重傷，陷于險境”
“現在情況危急，我隨時都有可能犧牲…也隨時可能會因為新的任務而離開。”
“你愿意.....”
“唔……”這時陳漢嘴巴突然被一對溫潤豐盈的朱唇堵住。
陳漢愣了一下，旋即熱情回應。
兩人一陣激吻。
張蘭放下踮起的腳尖，雙手捧著陳漢的臉頰，篤定答道。
“我愿意！”
“謝謝。”陳漢握起她的一只柔荑，沉聲講道。
隨后，陳漢打開手中的袋子，在張蘭驚喜的目光下，取出幾張喜字貼在公寓窗前，再把食盒里的飯菜取出，一碗碗放好。
將糖果、桂圓、白酒等擺在桌面。
耐心的布置著一切，雖然簡陋，卻格外溫馨。
張蘭則獨自坐到鏡前，自己給自己畫上妝容，盤起一個簡單的發髻。
陳漢親手將一支金釵插進張蘭的發髻間。
張蘭的少女臉龐因一支金釵添上抹成熟風韻。
一場沒有鮮花、酒宴、八抬大轎的婚禮成了。
紛亂的世道，炮火紛飛，滿地蒼夷，感情卻格外簡單真摯、毫無所求，便連一位參加婚禮的賓客都沒有。
這時陳漢走到桌前斟酒兩杯，拿起酒杯遞給張蘭，兩人對視一眼，抬手交杯飲盡，眼神里滿是愛意。
這場婚禮不是一個交待，而是一場夢。
“唰啦！”隨后，陳漢將公寓里的窗簾全部拉上，再回頭，張蘭已經站在臥室床邊等他擁抱。
兩人一個深擁倒在床上……床角下，一只小蜘蛛爬在白蛛網內，耷拉著腦袋，仿佛正在打呼，胸口一高一低。
白天是人類活動的時間，但卻是它休眠的時間。
滿臉混亂的小蜘蛛抬起腦袋，被聲音嚇得連忙躥到衣柜底逢，探出頭觀察四周。足足兩小時后，它才敢悄悄的摸回床角，繼續上網補覺，著實可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