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很久沒有睡這么舒服了,一覺醒來,天已大亮,看看時間還早,窗外傳來陣陣梔子花清香。
他賴了會兒床方才起身,洗漱一番,從識海空間取出一套嶄新的綠袍穿了,找店家打聽了附近最有特色的早點攤,弄了一碗鮮魚糊湯粉,便朝城南走去。
他趕到龍家大宅時,那邊已冠蓋云集,門前的拴馬樁都一溜兒排出老遠。
雄闊的三扇大門全打開了,足有五丈闊,即便如此,還是險些被到來的賓客擠滿。
寧夏混在人群中朝里走,眼尖的二管家一眼就瞧出他既沒上賀禮,又沒給賀儀。
才要叫住寧夏,寧夏轉頭朝他看去,雙目中精光爆射,二管家頓時待在原地,腦海中一片空白,作聲不得。
占地足有三畝有余的龍家,在前后廳排下上百桌,中央搭起了高高的觀禮臺。
雖然時間尚早,到場的賀客也超過三百人。
寧夏神識掃了一圈,便尋到一桌坐下,這桌坐了五人,有兩人佩戴了二級官徽,還有三人沒佩戴官徽,但通過交談,寧夏能看出來,他們的地位大致相等。
他摸過來,正是其中一個麻臉中年,一直滔滔不絕地講述京中趣聞。
寧夏看出來這是個好賣弄的,他正想找人探探消息。
“……要我說,這次改制從根上就選錯了方向,一上來就搞什么血脈錄入,打擊面太廣,得罪人太多,能推行下去,才有鬼了。諸位放心,再抻一抻,快結束了。”
“改制什么的,咱不操心,錄入血脈,其實也無妨,咱們這一輩子,一眼就望到頭了,注定一輩子吃公家飯,修行上面是沒多大指望了,又沒想作奸犯科,錄入血脈,又有何礙?”
“說的極是,其實眼下可算是妖庭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多少人因緣際會,一飛沖天。我可聽說了,中祥州有一小吏,一年時間由白身而至三級官。若非是當下,怎么也不可能有此良機。”
幾妖一陣議論后,話題皆轉向了麻臉中年,皆言麻臉中年身在中樞,定然知曉許多秘聞,不如一吐為快。
麻臉中年不過是中樞上書房的一個小吏,官職很低,的確是位在核心衙門。
麻臉中年本來就表現欲旺盛,幾人這么一吹一捧,麻臉中年立時飄飄然,才要分說,視線忽然轉到寧夏臉上,“這位兄臺,如何稱呼?”
寧夏拱手,“在下姓寧,遠來為客,瞧著幾位龍姿鳳儀,非是凡品,厚顏湊過來,若是添麻煩了,寧某告退。”
麻臉中年哈哈笑道,“閣下既然貴為三級官,顯非凡類,吳某最好交朋友,不過是閑聊,寧兄既然湊巧遇上,也算有緣,但坐無妨。”
說罷,麻臉中年壓低聲道,“適才劉兄說眼下是妖庭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其實說的一點也不錯。
中樞為何改制,或者說真空世界的頂層力量,為何推行改制,還不是因為神州萬國的人族實在是有了不得的底蘊。
前番,趁著人族幾位帝君級別的強者內亂,咱們才勉強占了點兒便宜。但這有限的便宜,也因為人族那邊的上層勢力的媾和,而告消解。
現在改制派是占了絕對上風。錄入血脈,只是上面為盤清賬面實力,不得不推行的舉措。這是大勢所趨,也抵抗不了。
有些小吏抓住機會,大力推行改制,立時就得獲顯官,這就是抓住了機遇。”
緊挨著麻臉中年左側的緋衣青年道,“吳兄所言極是,可惜我等福薄,抓不住這樣的機會。對了,我聽說,中樞終于定下的新的機構設置,不知吳兄可知曉各部門設置和官長之選。”
麻衣中年道,“如今這也不是什么秘密,中樞還是老一套,十八長老公議制度,掌握核心權力的是五位大長老。
平素五位大長老不視事,非有重大問題,他們不會出現。具體運轉體制的,是六院二十四監,各院首座命定八級官,二十四監首座命定六級官。
上面的意思,這次體制一定,萬世不磨,恒久流傳。為此真空世界也新定了體制,就是為了和五大妖庭對接。”
緋衣青年道,“吳兄說的這些,我也有所了解,但哪里來的機會呢?”
麻衣中年道,“新建體制,機構流轉,多少官員要流動,這正是天降機緣,諸君若是有門路,現在就得趕緊找。”
緋衣青年笑道,“說來說去,機會還是給權利人士的,我等就別指望了。”
寧夏趁機插話道,“我就想不明白了,龍光輝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韙,納一妾室,真喜歡美人,直接請家去不就得了。”
緋衣青年道,“你若這樣想,那就小了,格局小了。依我之見,龍光輝這次納吳興沈氏,是在下一盤大棋……”
“蘇兄,噤口。”
麻衣中年沉聲喝道。
緋衣青年尷尬一笑,“喝茶,喝茶……”
緋衣青年雖未說完,但寧夏卻抓住了重點。
也許,關鍵根本不在于君家誰誰支持龍光輝,也不在于龍光輝色令智昏,更不是龍光輝想借納沈氏為妾,結交吳興沈氏,擴大勢力。
關鍵的關鍵只在于納妾本身。
這是個信號,是妖庭中的顯宦可以直視真空世界貴胄的信號。
改制,從根本上講,是確定體制。
確立體制,傷得只能是舊有體制的既得利益者。
舊有體制的既得利益者,正是真空世界各大神魔世家。
也許有些人把改制當作了真空世界神魔世家崩潰的信號,沈光輝納妾,不過是一次試探,試看神魔世家的反應。
“一定是這樣的,否則,君朝戈不會這么無聊,選定這么個任務,來考驗試煉者。”
念頭既定,寧夏開始安靜地喝茶。
麻衣中年等人也停止了議論,因為到來的賓客越來越多,他們也被迫加入到了交際中去。
臨近午時,終于沒有新到的賓客,而此時,龍家大院內,上百張桌子已經坐滿,有不少人已經坐到了過道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