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說阿靜背后的那些人為什么非要和洪濤作對,蔣松亭有自己的猜測。應該不是個人恩怨,而是政治主張有沖突,嚴重到一方的存在已經影響到另一方的存活了。
如果之前的屎盆子扣上了,新安全區被軍管,洪濤說不定還能活。但這次是真被坑急眼了,再不下手只能眼看著自管區日漸壯大,越拖下去越不利。
平心而論,蔣松亭還是很佩服洪濤的。建立聯盟雛形、救了多少人先不提,光是在安全區里干的事兒,打破壟斷建立運輸公司,給流民發放過冬燃煤,每一件都挺爺們的。
到了新安全區或者自管區之后依舊如此,從勸架開始,罷市、狀告管理處、開墾荒地、爭取牧區,哪一樣也不是為他自己謀利。
如果可以選擇,自己大概率會支持他成為聯盟秘書長或者理事長。不敢說能比現在強,至少不會越來越壞。只可惜沒趕上好時候,這年頭直如弦死道邊、曲如鉤反封侯。
自己無力反抗,想更好活下去只能比別人更狠,誰擋路了就弄死誰。不湊巧,洪濤正好端端正正的擋在路中間,還沒有半點讓開的可能。
“目標出現,一共七個人,個子最高騎黑馬的就是他!”突然耳機里傳來了阿良的低聲呼叫。
前天得到了阿靜的通知,說是洪濤在法庭里宣布會定期出城幫助牧民劃分牧區歸屬。這是個非常好的行動機會,比潛入自管區行刺容易太多。
于是一行人帶著裝備在前天上午就來到了涼水河附近,仔細觀察了附近的地形,選了兩個狙擊點和兩條撤退路線,開始了守株待兔。
沒錯,是守株待兔。聯盟政府批準的牧場區域涵蓋了涼水河兩岸的大片濕地,南北直線距離超過三公里,東西跨度更是接近十公里。期間不光有樹林、建筑廢墟、河流和湖泊,還有零零散散的疆省移民活動。
在這種情況下,狙擊手無法跟著目標隨意移動,只能選擇一兩個固定狙擊點隱藏起來,等待目標主動送上門,這不就是守株待兔嘛。
經過仔細探查和分析,權衡利弊,最終魯伯特在涼水河東岸選擇了兩處不算太高但視野很開闊的建筑物當做狙擊點。
視野更開闊的塔樓倒是也有,但不能選。那種位置射擊是方便,可撤退有點難度。沒有電梯,跑下二十層樓少說也得幾分鐘,在分秒必爭的情況下一分鐘都有可能決定生死。
放棄涼水河西岸也是出于這種考慮,有時間渡河撤退不如在東岸死守,既然是規劃牧區,沒理由只在西岸轉悠完全放棄東岸。
經過兩天的等待目標終于出現了,阿良做為觀察哨,在靠近四環路封鎖線的高層樓頂用望遠鏡率先發現了洪濤一行人的蹤跡。
“馬上后撤,沿途小心!”蔣松亭揉了揉被冷風吹木的臉,露出了有點狼狽的笑。
不容易啊,在初春的野外蹲守了足足兩天,骨頭縫里都是冷的。好在沒有白吃苦,再狡猾的狐貍也逃不過好獵人的手掌心!
“大哥,我到第二觀測點了,目標正在沿著公路向南運動!”大概二十多分鐘之后,對講機里再次傳來阿良的聲音,有些氣喘,還夾雜著興奮。
“繼續觀察,沉住氣,看仔細,一定要認準!”蔣松亭和魯伯特就埋伏在鴻博公園西側的建筑物里,距離河邊有一公里左右,周圍全是樹林和濕地,目前還看不到阿良說的那群人。
“放心,那家伙的長相只要見過一次絕對忘不掉。這群人里也只有他的個子最高,絕對錯不了!”阿良倒是沒輕敵,洪濤的長相確實比較有特色,身材也比較高,算得上特征明顯。
“咦……他們停了……操,向河邊去了!”但很快阿良就開罵了,運氣不好,洪濤一行人沒有繼續向東,而是向西去了河邊。
“別慌,他是來規劃牧區的,先去河邊太正常了。沉住氣繼續監視,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如果他順著河向南走的話,用不了多遠就會進入二號的有效射程,照樣跑不掉!”
聽到馬上就要進入陷阱的獵物改變了行進路線,蔣松亭的心里也有點失落。不過他比阿良鎮定的多,涼水河東岸有兩個狙擊點,鴻博公園靠北,亦莊橋靠南,不管洪濤靠近哪個狙擊點都是同樣的結果。
事到如今他只求趕緊完成任務,拿到藥品和新身份,安全離開這塊沒留下什么好印象的土地,去沒人認識的他鄉開始新生活。是不是能手刃仇人,無所謂啦!
俗話說好事多磨,洪濤一行人去了河邊之后居然停止不動了,從阿良的位置只能透過樹枝隱約看到幾個人在光禿禿、硬邦邦的濕地里跑來跑去,一會拽繩子一會兒釘木樁,其中到底有沒有洪濤的身影真看不清。
“大哥,又來了一群人,十多個吧,還開了輛挖掘機,好像在伐樹……”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阿良又發現了新情況,從北邊駛來了一輛履帶式挖掘機,與洪濤那群人匯合之后,周圍的樹木就一棵棵的開始倒伏。
“唉……你說我們到底該不該殺他?能陪著流民到荒地里親自規劃牧區的官員不是鳳毛麟角,是從來沒見過。還沒有前呼后擁的排場,自管區里的人真是好福氣。
我以前也向往過這種生活,幻想過被喪尸病清洗過的人能單純點,別再和舊世界里一樣,可惜直到現在才看見點不同,好像還有點晚了……”
蔣松亭看不到挖掘機,不過能想像出來。后來的這些人和機器與刺殺應該沒半毛錢關系,他們是來幫忙清理樹林的。
有了機械輔助就能在這里橫沖直撞,規劃牧區的工作會順利很多。反正以后要以種植牧草為主,要太多樹林沒用,早晚得清理。
但這些不是重點,蔣松亭對洪濤肯獨自出來為流民解決實際問題,表示了由衷的贊嘆。雖然只是自管區的法官,但明白人心里都清楚,自管區從無到有再從有到壯大,縱使離不開很多人的努力,但最關鍵的人物只有一個。
“大哥,老三、老五、老六和老七可都是死在他手里的!”阿良不是個心思細膩的人,比較直來直去,誰對他有利誰就是好,反之則是壞。至于說大局和對錯,很少考慮,聽到這番內心獨白頓時有點急了。
“阿良,你說我們今天會不會也死在這里?”蔣松亭突然有了種不太好的感覺,卻說不清源自何處。
“……您還在擔心那個婊子?我們不是已經提前安排好了,如果她敢翻臉不認人,咱們就先出海,再找機會把報酬要回來。”
可惜阿良會錯了意,以為蔣松亭是擔心后路。關于撤離的方式,和阿靜商量的是一套,真正的退路又是另一套。大家合作又不是一天兩天了,要是沒有這點腦子,很可能活不到今天。
“先吃點東西吧,不管怎么說,今天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是好是壞交給老天爺去操心,不管啦!”
用力甩了甩腦袋,把胡思亂想全都扔出去,蔣松亭快速恢復了常態。他也不是個優柔寡斷的性格,就算有什么想法,經過這么多年的磨礪也基本被磨光了,剩下的全是狠厲。不光對別人,也對自己。
至于說阿靜那邊還有沒有意外發生,目前誰也沒法下定論。什么時候槍聲響起、人影倒下,最終結果才會顯現,到底誰是勝利者誰是失敗者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