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洪,他們來了,這次你打算再從虎口里奪出來點什么東西?讓我猜猜啊……多增加一兩個自管區?或者說讓整個城南安全區全加入試點?不是吧,這還不夠!你該不是想讓京城周圍的三個安全區一次性都變成自管區吧!
不是我說喪氣話,城東有可能,但城北絕對不可能。那里是基地的糧食、禽肉保障,還有民用、軍用的各種倉庫,一旦脫離政府控制后果不堪設想!”
劉全有和洪濤并肩站在窗前,看著緩緩駛來的坦克車隊,心情非常不錯。自打洪濤離開聯盟之后,他從來沒像今天這樣痛快過。一時間仿佛又回到了救援隊時期,洪濤設計,他去實施,配合默契,不堅不催!
“我不是嫌少,是怕貪多嚼不爛,也怕把藍迪逼急了。好歹也是亞洲數一數二的幸存者團體管理者,太灰頭土臉誰也不甘心。
這次我就吃點虧,安全區和自管區依舊維持現狀,但要在政府里增加個新部門。名字我都想好了,叫民政部。這個部門的主管官員將由安全區和自管區流民推選,且身份必須是流民。
現在的很多問題并不是政府故意不作為,而是他們高高在上完全脫離了群眾,根本不清楚流民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做決定的時候只會聽聽報告、看看匯報材料,一拍腦門就拍板了。
誰也不是神仙,想當個大騙子還得深入生活用心體會才能假扮的惟妙惟肖,治理這么多人,不掌握第一手資料怎么可能不出問題。
我也知道他們工作忙、身份高、命金貴,不可能再到安全區里和流民同吃同住打成一片。那就換個方式,由流民代表去政府里參政議政,幫他們掌握第一手資料,避免再發生官不知民、民不認官的笑話,你說怎么樣?”
見到劉全有越猜越離譜,洪濤趕緊表示自己沒那么大野心,更不想當安全區里的無冕之王,專門帶著流民和政府掰腕子。
俗話說的好,一山不容二虎。如果自己真那么干了,先不說成功率,光是留下的大尾巴就夠下一代管理層頭疼的。
到時候一發生問題,后代們就會想起自己這個始作俑者,無不啐上一口再跺上一腳。保不齊還會把民族、國家發展緩慢、內斗嚴重的黑鍋都扣在自己頭上。
現在不是怎么為難、刁難聯盟政府的時候,正相反,應該努力幫助藍迪他們把聯盟管理好。有問題解決問題,有矛盾彌合矛盾。
至于說個別人執迷不悟,嗨,從古至今由內到外,所有民族、國家、團體里都會有這樣的人。不能說因為有了這樣的人,整個團體就全是壞的,還得看大多數管理者的立場以及有沒有改變的動力和條件。
東亞聯盟發展了十多年,總體上講并不是一無是處,至少在規則建設上還是堅持了正確方向,很大一部分管理者也愿意在這條路上堅持向前繼續探索,這就具備了不錯的基礎,功是功過試過,得分開看,不能一棍子打死。
“民政部……你要借此進入政府?”劉全有恍然大悟,原來繞了半天,關鍵目標在這兒呢。
和隨便給安排個職務相比,這個新增的部門必須更具有獨立性,且背后站著十幾萬流民,別看不算實權部門,但極具影響力,有能力和任何一派掰手腕。
如果洪濤拿到了這個職務,別的不說,最少也能從保皇派和中立派里吸收到不少成員,增加一大堆盟友,最次也能和改革派在政府里展開全面對抗,保不齊就是碾壓的局面。
別看在理事會里改革派一家獨大,可一旦政府這邊被全面壓制,再加上軍方態度的轉變,立馬就得束手束腳。假如在下一任理事長選舉里不能連任,基本就等于樹倒猢猻散,這些年全白折騰了。
不得不說這盤棋下得很精妙,每一步都不是殺招,卻一點點的收緊了繩套,當殺招顯露時,再想進行防御為時已晚。
但也只有洪濤這樣把聯盟規則爛熟于胸的人才能下的出來,換成別人,要不成了內務部的階下囚、要不就是被流民勢力弄死,根本等不到布局完成階段就人間消失了。
“我不去,你最好也別去,既然到了理事會,就別再輕易出來了,以你的資歷和聲望,爭取個常務理事或者各種委員會主席不是太難,將來競選個理事長啥的,監督政府的一舉一動不是也挺好的嘛。
老劉啊,宦海浮沉了這么多年,你怎么還沒看明白呢。在這套體系里,權力只是個工具,誰拿著它誰就得干活,拿的越多干的越多錯也就越多。
再過幾年,等體系逐漸完善起來,秘書長和各位部長們就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了,有理想的人可以上來試著實現,但用不了幾年就得帶著滿身的疲憊自己退下去,除了變態,沒人再會卷戀那些位置了。
道理很簡單,拿到手的權力除了付出之外,帶來不了太多的收益,還有身敗名裂的風險。相比起來,當個商人、工程師、醫生什么的都比從政要安逸實惠。
只有非常想實現自己理念,且具備一定能力的理想主義者和職業政客才會選擇這個行業,前者是為了自我實現,后者除了干這個也不會別的。
走吧,陪我一起下去權當送行了,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就多受點累,安全區和自管區兩頭多跑跑。眼看天氣就要緩和了,很多工作都要展開,一年之計在于春,不把開頭抓好,到了秋天肯定后悔。”
可惜劉全有猜錯了,洪濤壓根也沒打算憑借自管區鉆進政府,他已經厭倦整天殫精竭慮為別人籌劃未來的生活了,站在后臺指手畫腳那叫愛好,跑到前臺憂國憂民那叫工作,完全兩碼事。
下樓的過程堪稱漫長,從三樓走到一樓全是反抗軍移民,他們用載歌載舞的方式向洪濤表達著感激,到了街邊,又加上了救贖者和本地流民,敲鑼打鼓更加熱鬧。
當聯防隊從地下室里抬上來幾個鐵籠子時,人群頓時就喧囂了起來,這回不是歡呼了,而是咒罵,各種口音各種方言,還有扔雜物的。
“洪隊長,一定要保重啊!”江洋和張偉平指揮著聯防隊努力把人群分開,他們并不贊同洪濤親自去內務部接受調查。
想問什么就在管委會辦公室里問,沒必要非去冒險。按道理說在這種局面下沒人再會起歪心眼,但誰又敢打包票呢,凡事都有個萬一。
可是洪濤說了,自管區想要繼續發展下去,流民們想拿到應有的權利,唯一的辦法就是遵守規則、維護規則、完善規則。
內務部是規則中唯一有資格審理桉件的部門,如果自己帶頭不遵守規則,何談讓別人去遵守。現在自己不管是去配合調查,還是在給所有人做出表率,表演一下什么叫遵守規則,什么叫在規則之內爭取利益。
“別像送我上刑場似的,方向有了,辦法也有了,大環境現在也有了,只要你們能守住規則的底線,日子就會越過越好,我在不在沒什么差別。
但有句話還得提醒下,將來可能會有人想盡辦法挑撥離間,反抗軍和救贖者千萬不能再因為屁大點的事情發生矛盾了,只要你們自己不內亂,誰也影響不了自管區的發展。”
到底該不該去內務部,洪濤百分百認為應該,除了配合調查之外,還要把以前的桉子也做個了斷,自己到底是不是殺人犯,說好的公審什么時候開始,都得當面問問藍迪,別再拖了,干脆來個雙喜臨門,和高天一一伙人湊一起開庭得了。
但此去有沒有危險,洪濤還真不敢斷言。人這個玩意是最善變也最沒有信用的,往往因為一件小事就會改變大局面。自己只能從理論上盡可能做到最佳,無法保證結果完全符合設計初衷,盡人事聽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