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提馬幽幽的對身邊的男子,說道:“周元老只肯賣我一半面子,這件事兒可以作罷,但卻不能把你兒子還回來。”
一個面容帶著苦味的男子,亦幽幽說道:“他還是這么瞧不起人。”
莫斯提馬吃吃一笑,說道:“這個兒子,沒了也就沒了,反正他煉法也失敗了,就算你搶救回來,靈魂混雜,也不是原來的那個了,何須這么執拗。”
面帶苦味的男子沒有說話,沉默良久,才說道:“我決定退出靈魂教派,親自去中國一趟。”
莫斯提馬玩味的瞧了一眼,這個老朋友,當初靈魂教派成立,兩人就是打天下的搭檔,這一次的事兒,他也覺得不可思議,這位老朋友又不是就這么一個兒子,怎么會如此重視,這個煉法廢掉的?
莫斯提馬并沒有興趣,探究這位老朋友的根底,說道:“你這一去,可能就回不來了。”
面帶苦味的男子答道:“那便一去不回。”
在這位老搭檔離開后,莫斯提馬又給周丘生打了一個電話,打完這個電話,他一個人站在窗戶邊,看著面帶苦味的男子坐上了直升飛機,忍不住笑了一笑,自言自語道:“我也想去中國一趟了。”
周丘生放下莫斯提馬的電話,問道:“那個叫菊菊的惡魘,有甚古怪,你非要留下來?”
胡歡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就是覺得不公平,那個小女孩有些可憐。”
周丘生搖了搖頭,說道:“已經成為惡魘,就跟我們不是同類了。”
“他們雖然保留了生前的一切,但就是沒有保留人類的習俗。”
“盡早送她上路吧。”
胡歡嘆了口氣,他也是創制幽神法的參與者之一,如何不知道,幽神法不可逆?
當初的設計,是為了能夠保存生命,待得修行盛世來臨,逆轉形態,恢復人類之身,重新踏上修行之路,但實際上,一旦成為惡魘,就再也無法退回,根本不能再成為人類。
就算現在的靈魂教派,也沒能掌握,恢復人類之身的辦法。
若是他們有,現在的靈魂教派,早就不是這樣了。
胡歡決定不去想這個問題,縱然他智慧通天,但七百余年的漫長生命,仍舊遇到過無數,想不通的事情。
比起那些想不通,硬要想通的人,白白去浪費大好光陰,胡歡更愿意做點,自己能夠想通的事兒。
周丘生重新安排了酒宴,海克塞爾和蘇蘇蘇當然是吃不下了,胡歡倒是還能陪凌霄吃一點。
身為暴徒,又有貪食的異能,區區一兩頓飯,難不倒胡歡。
一行人就這么都曠了一整天的課,到了下午,周丘生才對胡歡說道:“老朋友,我這就回去了,有些收尾的事兒,你讓我秘書辦理。”
他就那么瀟灑的起身,揚長而去,道別也不多說一聲。
胡歡目送周丘生離開,悠然似乎,又回到了一百多年前,那時候無數仁人志士,為了拯救修行,拯救修行者的世界,從深山老林,隱居的地方出來,行走各國,不斷的會晤各種朋友,探討各自的修行秘法,交流對天地元機,當時還叫源力的異種靈機的分析。
每個人都匆匆而來,帶著自己的知識和智慧,又在一場探討之后,匆匆而去,把自己的收獲,分享給更多人。
當時沒有現代的通訊工具,古典法的各種應用法門,也都不能用了。
全球的修行者,都只能靠雙腳,靠大腦,靠一張嘴,把修行的經驗,知識,感悟,體會,猜想,乃至嘗試,一一分享給其他人,又從其他人那里,得到更多的收獲。
胡歡當年,幾乎每一天都在旅行中度過,每天不是在去參加,修行之法研討會的路上,就在去新法創立的大會上侃侃而談。
那是一段,悲壯,又復絢爛的日子。
每個人都不知道,修行的前途在哪里,自己的壽命何時會終結。
但也是充滿生機的日子,每個人都在為一個共同的目標在奮斗,沒有爭執,爭執都在研討會上,沒有分歧,分歧都在前進道路的選擇。
每一個修行者,都宛如老朋友。
胡歡當年走遍全球,一百多個國家,數以千計的城市,幾乎每一個國家,每一個城市,都有愿意親近所有,用最美妙的食物,最舒適的環境,來招待遠方朋友的善心人士。
胡歡甚至可以,不用帶一分錢,就從歐洲直闖美洲,從美洲再轉到亞洲。
金錢是什么?
物質是什么?
都不重要,重要的緊緊只是,大家未來的道路。
胡歡嘆了口氣,雖然剛才,他確有恍惚,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時代,朋友們聚會之后,交流了自己的所得,就要分開,各自開始另一段旅程,尋找更多的答案。
但他也知道,這真的是錯覺。
他們雖然找了無數道路,但卻沒能找到答案,真正的答案,就是要等待元氣復蘇,靈氣的澎湃。
如今當年的付出,當年的努力,盡數化為了成果。
只可惜,大多數的老家伙們都不在了。
享受最終成果的,幾乎都不是胡歡的老朋友,而是那些新人。
對他來說,幾乎所有的修行者,職業者都是新人。
周丘生的女秘書,抽空去換了一身職業裝,還稍微洗漱了一下,只是來不及化妝,只是稍稍描了一下眉線。
這種清淡的妝容,反而讓她更有幾分氣質。
只是這位女秘書,仍舊怯怯的,她今天差點被殺死了兩次。
周丘生走了后,她拿了一份文書,對胡歡說道:“老板讓我收購了一家公司,他占八成股份,您占兩成,法人代表是海克塞爾小姐,蘇蘇蘇我擅自做主,設為總裁助理。”
“這些文件,您簽署之后,就開始生效了。”
女秘書真的是有些羨慕,胡歡和老板,就因為是網友,就能輕易獲得一家公司的20的股份,這可是一筆相當巨額的資產。
而且,按照周丘生的安排,靈魂教派賠償的一批靈物,也會送來北京,成為公司的財產之一。
女秘書雖然是個普通人,但卻知道職業者世界,畢竟她是替周丘生辦事兒,怎么可能對超凡的世界一無所知?
胡歡也沒多說什么,隨手簽寫了自己的名字,又對她說道:“幫我把角落里那個青銅箱子,送去現代文學館。”
吩咐了這句話,他就站起來,對凌霄和蘇蘇蘇說道:“我們回去吧。”
至于海克塞爾,胡歡根本沒有理會。
雖然對方是三階頂尖的職業者,但身為七百余年的老公狐貍,三階……
他遲早也是,甚至一定會超越其上。
有周丘生出門,胡歡不會再對海克塞爾出手,但要說他對這位灰眸美人兒,有什么好感,那也就是扯淡了。
大家飯都沒吃過一次,怎么可能有好感?
別人請的,在胡歡眼里,不算一起吃過飯。
何況這一次,雖然是周丘生安排,但要算他請客,海克塞爾是還欠了他一頓。
海克塞爾眼瞧胡歡要走,鼓足了勇氣,攔住了他,說道:“那些靈物對我很重要,能否還給我?”
“我現在也算是您手下的員工了,有了這些靈物,必然可以辦事更有效率。”
胡歡微微一笑,隨手把三件靈物丟了過去,跟海克塞爾錯身而過的時候,他淡淡說了一句:“你要感謝丘生。”
海克塞爾頗為氣結,心道:“若不是遇到周丘生,我怎么會跟你一個一階的暴徒低三下四?”
但海克塞爾卻不知道,如果沒有周丘生,胡歡是一定不會放過她,這頭老公狐貍,其實非常記仇。
胡歡帶了兩個女孩子,大搖大擺的回了現代文學館,他在周丘生的地方呆了一整天,回來的時候,都是傍晚了。
但就在他踏入館區的一剎那,就感覺到了緊張的氣氛,因為平時空蕩蕩,除了學員幾乎沒有人的院子,已經多了數輛軍車,還有數百名嚴陣以待的戰士。
胡歡剛出現,令狐音也就出現了,阻止了要來檢查的戰士,對胡話說道:“跟我來。”
胡歡倒也知道,自己整出這么大的動靜,是沒可能輕易過關的,網友這種歪理邪說,騙騙普通人還可以,但……有些勢力,是可以查驗整個網絡的。
他有沒有跟周丘生在網絡上交流,根本瞞不住這些有關部門的技術人員。
“這可咋整?”
“我整天說胡話,也很累啊!”
“多想過點單純的日子。”
胡話一臉的糾結,被令狐音帶了到一處小會議室,雖然是小會議室,也有兩三百平,足以讓二三十個人一起開會。
在會議室等待他的,是嚴苓色和一群穿軍裝的人。
嚴苓色見到胡歡,很有班主任威嚴的說道:“你說說跟周丘生的事兒。”
胡歡輕咳一聲,說道:“他不讓我說,說是……如果我隨便亂說,就隨即抽殺幾個人。”
胡歡說這話的時候,面不改色,氣不大喘,他真心覺得,自己不該叫胡歡,應該叫胡話!
但也沒得轍,除了胡話,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難道說,自己是一頭七百年的老狐貍,如今已經轉世,就要挾數百年的狡詐智慧,重新攀登世界之巔?
這些實話說出去,只怕這些人就會誤以為,他瘋掉了,還不如胡話更容易讓人相信,更合乎邏輯。
胡歡這句話,真的很有勁兒。
本來想要好生盤問一番,究竟周丘生和胡歡什么關系,都說了什么,甚至還擬定了一個,最少八萬字的會談紀要,要把這個小同學好生盤問一個仔仔細細,底底掉掉。
但卻全都沒這一句話,給徹底抹平了。
周丘生是什么人?
等同五階,不可招惹,兇殘暴虐,淵深如海。
按照最新的消息,靈魂教派的新晉十二法王之一提普米西,闖入了周丘生的公司,就沒能出來。
最為囂張霸道的是,周丘生的女秘書,還主動打電話,告知了靈魂教派,人就是我們殺的。
這事兒……
潛龍軍根本做不出來。
實在太囂狂了。
而且根據有關部門,對靈魂教派的通訊監控,靈魂教派的總部得知了消息,給反饋的指令是——讓駐京城辦事處的人,想吃啥,趕緊吃,想干點啥,趕緊干,有甚未了的心愿,就抓緊點時間去辦。
最好趁活,還有氣,新鮮的時間……
先把遺囑寫了。
周丘生的兇威,由此可見一斑。
潛龍軍雖然有三位四階,可也絕不想得罪這么一位大佬,尤其是這位大佬,就是入境一趟,跟胡歡吃個飯,還莫名其妙的開了一家公司,就拍拍屁股回去美國了。
人家什么也沒做,自己非要搞點事兒,逼人家隨機抽殺一個人。
這不是有人腦子出問題了嗎?
何況,周丘生是數學家,他說隨機抽殺,就是隨機抽殺,真不一定抽到誰頭上。
沒有人敢肯定,周丘生會不會對自己下手,但幾乎所有人都肯定,如果周丘生對他們下手,絕對死定了,不會有人活下來。
靈魂教派的新晉十二法王之一提普米西!
就是前車之鑒。
這位新晉法王,在南美一帶,兇威之著,無與倫比,甚至經常有單獨一人,對抗一整個職業者勢力的舉動。
憑著三階的邪靈,無數的異能,出道以來,未嘗一敗。
就算身為四階的嚴苓色,也不敢說,自己跟這位新晉法王交手,能不能贏,職業者之間,位階碾壓有,但下克上的戰斗,也經常發生。
但就這么一個人,直接就沒了。
甚至,周丘生還讓秘書打電話,告知靈魂教派,人,就是我殺的,你們敢放馬過來嗎?
靈魂教派的表現是,老子不敢,慫!
一群人左顧右盼了一會兒,還是嚴苓色,低聲說道:“那就不說周丘生了,你跟海克塞爾又是怎么起了沖突?”
胡歡這才想起,自己還有這么一檔子事兒。
他本來以為,這種事兒,上頭知道,也會像他出手擊殺了斯塔克集團的戰斗小隊一樣,替他遮掩下來。
被問起來,跟海克塞爾什么關系?
胡歡尷尬的一笑,說道:“她是周丘生的人,我不是認識她,所以出了一點誤會。”
這個回答堪稱天衣無縫,滴水不露。
因為,這會兒去查,肯定能查到,周丘生新開設的公司,法人代表和總裁,就是海克塞爾,這位前紅日集團的執行官。
至于周丘生和紅日集團,就近會是什么關系?
這么亂成一團麻的東西,胡歡才不想去解釋,反正他說不知道,誰也不能知道他知道!
研究這些亂麻關系網,會不會讓專業的研究員,掉頭發掉成禿瓢,那就不關他的事兒了。
嚴苓色忽然就感覺,好像沒什么好問的了。
這時候,旁邊的一個中年軍官,笑了一笑,說道:“胡歡同學,你在特二十五班畢業,有沒有考慮過去處啊?”
胡歡詫異的問道:“不要回原單位嗎?”
中年軍官笑道:“怎么可能,你原單位已經沒檔案了,你畢業就要被秘密槍斃,當然回不去了。”
“作為一個叫商洛的革命世家出身的子弟,相信你仍舊會選擇從軍。”
“我們給你開了征召入伍的文件,仍舊是加入潛龍軍。”
胡歡一臉震驚,問道:“我不能上學了嗎?”
中年軍官旁邊,一個面容冷毅,老師模樣的人,說道:“我們中央研究所會給你出具一份文件,讓你參軍的同時,可以不耽誤學業。京城的初中隨便你挑,高中亦是保送,只是大學必須要報考我們所的下屬院校。”
胡歡猶豫了一下,心道:“這個倒也還行。”
他倒不是很執著于念書,而是他并不想,脫離普通人的生活。
這種生活相對輕松。
會議室內的人,明顯早有默契,對他的處理,也早有預案。
只是大家也沒想到,胡歡這么性子溫和,除了要求繼續念書,沒有提出任何要求。
幾個軍裝先后開口,問了一些日常,就齊齊起身離開,最后會議室,只剩下了嚴苓色,胡歡,還有一只都沒機會說話的凌霄和蘇蘇蘇。
嚴苓色嘆了口氣,說道:“凌霄的情況特別,但蘇蘇蘇,你應該也會被調離原單位,調來北京這邊。”
蘇蘇蘇大喜過望,從地方轉入京城,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兒。
她瞧了一眼胡歡,就明白了過來,這是請他吃飯,得到的“福報”。
如果那天,她沒有主動幫胡歡刷飯卡,胡歡也不會請她吃飯,也就不會有機會,接觸周丘生。
作為跟周丘生有過接觸的人員,蘇蘇蘇的地位,被直接調高了。
上頭的意思很簡單,以后再遇到周丘生,讓跟他一起吃過飯的蘇蘇蘇去打交道,可比一個陌生人要安全太多。
蘇蘇蘇現在,已經算是特殊的專業人才了。
胡歡見嚴苓色,好像也沒什么話可說,急忙跟這位班主任告辭。
嚴苓色也沒挽留,只是讓他明天,一定不能曠課,也該好好上學了。
凌霄沒有跟胡歡一起,她是從家族的駐地跑出來,現在家里不知道要多擔心,只能先回去。
蘇蘇蘇雖然有心,跟胡歡說點什么,但是看到胡歡的的臉上,情緒很差,非常不想說話的樣子,明智了什么也沒說,只是跟他說了一聲晚安。
胡歡回到了自己宿舍,一口氣躺在床上。
雖然今天跟老朋友會面很開心,但要應付各路盤問,就是在太疲累了。
胡歡覺得,自己的身份,隱藏不了太久。
畢竟各種破綻太多了。
他在床上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先要進入小蝸洞天,卻也不知道進去了能干什么。
胡歡最后,閉上了雙眼,把塵封已久的玄天變化術,從記憶中調了出來,默默的念誦,開始嘗試,轉世以來的第一次煉氣。
盡管元氣在復蘇,但這個世界的元氣,仍舊極度衰微,還比不上胡歡下山的時候。
尤其是這個年代,元氣是復蘇了,靈力也更為澎湃,比元氣豐沛十倍的靈力,無時無刻,都在干擾修行。
唯一的好在,幾百年前,胡歡面對這種情況束手無策,甚至時常會因為不甚吸入靈氣過量,造成身體的畸變,還得辛辛苦苦去修復。
但現在他不但精通古典法,亦是新法的宗師,可以讓羅歸羅馬,凱撒歸凱撒,元氣以玄天變化術操縱,靈力以原虛法化納,送入虛冥火環之中。
不知不覺,就是一夜過去。
胡歡睜開眼,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凌霄來敲門送早餐,有些沮喪,他也并不想再去食堂了,就干脆等到了上課的時間才下樓。
可下樓后,胡歡卻發現,根本沒有一個同學,他摸不著頭腦了好一會兒,這才去找七班長。
蕭劍僧正在打扮自己,顯然是準備出門。
胡歡見到蕭劍僧,一臉今日老子不上學的表情,忍不住驚詫道:“七班長,你今天居然想逃課?”
蕭劍僧見到胡歡,也是一臉的古怪,聽到這句話,更是忍不住大叫起來:“今天是周日!”
“胡歡同學,你平時不上課,逃課的比誰都勤快。怎么今天周日了,卻想要上課了?”
“你這是抽的哪門子風啊?”
胡歡這才想起來,今天是他來特二十五班報道的第十八天,今天是3月15號,星期日,的確不上課。
昨天嚴苓色顯然也昏了頭,居然提醒他不要曠課,由此可見,這位班主任被這個學生,究竟搞的壓力有多大了。
胡歡訕訕的問了一句:“蕭哥,你這是要去哪?”
蕭劍僧不假思索的答道:“我去跟李心羅,蘇薔逛街。”
胡歡問道:“帶我一個唄?”
蕭劍僧哈哈一聲,說道:“你要請客,我就帶你去。”
胡歡毫不猶豫的說道:“那肯定沒問題,我給大家挑一個最好的館子。”
蕭劍僧見胡歡答應的爽快,心底也疑惑起來,心頭暗忖道:“小胡今兒是怎么了?居然還會請客了?大太陽從北邊出來了嗎?還是這個狗日的世界要被蛤蟆毀滅了?”
胡歡暗暗忖道:“紅日集團在哪家酒店來的?”
“隨便拎個人出來買單,應該是他們的福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