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前，我突然取得枯骨鎮衛所隊長的職位，防區長官向你傳達了不惜一切代價保護我和艾莉的命令。你從沒有打聽我和艾莉的來歷，而是默默接受了這一切，并在枯骨鎮一呆就是十四年，我非常感激。”燕程思索片刻，沉聲說。
“不用感謝我，我只是懶。”老若望用一種疲憊的腔調有氣無力地回答。
“艾莉的能力這些年來一點點顯現出來，我想，你作為C級機械師，應該多少猜出了一些。”燕程低聲說。
“如果我想起來用腦子的話……”老若望將頭鉆到器材桌下面，拿出他珍藏的一瓶伏特加，拔出瓶蓋。
燕程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今天，IG找到了潘柯夫斯基在異種控制基金會中的代號。”燕程抿著嘴，用手彈著器材桌的桌面，“薩姆沙。”
“……”老若望拿出一枚軍用不銹鋼茶杯倒著伏特加。他對于薩姆沙這個代號毫無印象。
“所羅門之鑰聽說過嗎？”燕程問。
“所羅門寶藏聯合體的核心研究所，傳說是救世科技的傳承之一。”老若望緩緩將裝滿伏特加的軍用茶杯推給燕程，“所羅門之鑰有一只安保別動隊非常令人矚目，好像叫做所羅門別動隊？他們非常低調。”
“我就是所羅門別動隊的機動隊員之一，是作為貼身保衛救世科技項目組的核心隊員。”燕程從老若望手里接過軍用茶杯，眼神迷離。
“你是所羅門別動隊的人？！那至少是C級的超凡者吧？”老若望有點吃驚。他一直知道燕程能力非凡，但是他沒想到他的來歷如此神秘。
“……”燕程舉起茶杯喝了一口酒，苦笑了一下。
“艾莉難不成是救世科技的一部分？”老若望震驚開口，咚地把酒瓶砸在桌上。
五百年前，人類準確預測了蟲族的入侵，以核彈洗地，偽裝出了文明毀滅的假象。幸存的人類躲在避難所內，依靠救世科技挺過了最艱難的求生階段和蟲族殘部的圍剿，在地面上重建了文明。
如今人類四大超凡體系，全都是救世科技衍生出來的傳承。
救世科技可以說是人類文明重啟的鑰匙，也是人類復興的核心科技。如果艾莉是救世科技的一部分，那么她身上承載的，就是人類的未來！
難怪燕程會說這一切都是為了人類的未來。老若望不禁看了看楚千城。
楚千城毫無動靜。他絲毫不感到驚奇。因為艾莉的身份和他在枯骨鎮里的設定，基本上相符，只是在細節上出現了差異。這應該是靈感和記憶之間并不總是一致的。
“IG并不知道這件事。”燕程誤會了老若望的意思，解釋了一句。
“這件重大的秘密你為什么今晚上突然告訴我？因為潘柯夫斯基的代號是薩姆沙？”老若望奇怪地問。
“薩姆沙這個稱號是所羅門之鑰內部為一批身份神秘，并出現不可控變異的超凡者起的名字。這些超凡者四大體系都有，每一個都非常厲害，擁有無法預測的恐怖異能。我跟隨所羅門別動隊參加過幾次薩姆沙的剿滅，戰斗往往會非常慘烈，各種異常情況層出不窮。”燕程仰頭喝了一大口酒。
“這么厲害？”老若望眼神漸漸凌厲。
“像我這樣的超凡者，至少要出動十到三十個，并有A級超凡者——所羅門之靈帶領，才能夠保證百分之百的擊殺。而且，擊殺之后，薩姆沙們的遺體會被就地銷毀，不留一點存在。”燕程眼神凄厲，似乎想起了當年兇殘血腥的圍剿。
“薩姆沙……”老若望把酒對嘴貫下，額頭上青筋暴起。
“沒有人知道他們為什么厲害。這是所羅門之鑰高層的機密。我只知道，每一個薩姆沙都是災難之源。潘柯夫斯基的出現，必然和艾莉有關。”燕程一拳砸在器材桌桌面上。
“艾莉的價值，這么大嗎？”老若望臉色蒼白。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了解。我只從所羅門之鑰的研究員口中知道，她的基因之中，有救世拼圖。”燕程低聲說。
救世拼圖對蠻荒國度的人來說，是一個流傳了五百年的都市傳說。每一張救世拼圖都是救世科技的起源。
“老天爺啊。你為什么把她帶到枯骨鎮？難道所羅門之鑰不安全嗎？”老若望驚呼。
“所羅門之鑰要把她賣給神秘水域。”燕程聳了聳肩膀。
“他們敢賣救世拼圖？”即使是對人類早就心如死灰的老若望也感到震驚。
“價格到位，沒什么是不能賣的。所羅門寶藏聯合體說到底，不過是一個財團。”燕程的語氣中毫無情緒。震驚、憤怒、悲哀、絕望，這十幾年來，他已經對這些情感麻木了。
“所以，你的重要決定是什么？”老若望問。
“我知道這一天終究會來。”燕程輕輕嘆了口氣，“他們會來找艾莉。一旦艾莉身份暴露，必須有人帶她逃亡隱匿。”
“你成為追光陣線的一員，不就意味著追光陣線承諾會保護艾莉嗎？”
“追光陣線的確承諾保護她，但是現在有人找到了枯骨鎮，這說明追光陣線內部已經被滲透，否則沒人會知道她在這里。”燕程揉著眼睛。
“確實。能夠驅動一個薩姆沙來枯骨鎮，這樣的勢力滲透進追光陣線并不難。”老若望若有所思。
“若望，你能帶艾莉逃走嗎？”燕程問。
“我？為什么不是你？”
“我現在是一名持炬人。我要守護枯骨鎮。”
楚千城看著燕程的臉。他的臉上沒有表情，車間里昏黃的燈火，照不出他眼中的任何光芒。他喝著伏特加，臉上卻沒有泛紅，仿佛伏特加里的酒精在下肚之前，已經揮發一空。
他想起了燕程在維修所里找酒的情景。
燕程曾經說過，他找到了他的目標，但是這個目標卻已經快要把他壓垮。
楚千城當初以為燕程的目標是守護艾莉。但是，他發現自己對燕程的理解過于淺薄了。在蠻荒國度這些年，燕程已經對這片土地產生了深厚的感情。他守護的目標已經不僅僅止于艾莉，而是擴大到了枯骨鎮，甚至是蠻荒國度。
這才是他常常感到自己被目標壓垮的原因。因為艾莉，讓他對人類重燃了希望。
在這個黑暗的時代，對人類失望，反而讓人釋然，這是任何人都想要嘗試的道路。但是燕程和很多在黑暗中仍然心存希望的人一樣，他想要看到光。
希望往往是崩潰的前奏。
“你已經瘋了嗎？”老若望晃著酒瓶，瞇著眼睛。
燕程的臉上露出一絲憂郁的微笑。
“也許只是醉了。”
“真羨慕你啊。”老若望的嗓音暗啞。
“很抱歉，我知道枯骨鎮是你準備養老的地方。能幫我這一次嗎？”
“……”老若望沉默了下來。他的忠誠和熱愛顯然都已經獻給了紅女王。但是他不想欺騙燕程。
“只有你有能力將她從枯骨鎮安全轉移。你是她活下來，唯一的希望。”燕程目光炯炯地望著老若望。
“給我一天時間考慮。”老若望無奈地嘆了口氣。
“好。”燕程并不意外。楚千城也理解老若望此刻的心情：他現在滿腦子都在想著如何幫助紅女王，突如其來接到燕程這傳火般的任務，必然心亂如麻。
“IG。”燕程轉過身去，朝楚千城招招手。他想要帶楚千城走。
“程。”老若望突然開口。
“嗯？”
“IG今晚上留在我這兒吧，我想教他最后一點東西。”老若望淡淡地說。
燕程看了楚千城一眼，沒有反對。他拿起桌上的軍帽，雙手戴在頭上，轉身推門而去。
寂靜的街上，回蕩著燕程軍靴踏地的聲響，沉穩而富有韻律。老若望和楚千城靜靜地聽著，直到軍靴聲消失在街盡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