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王座上的囚徒兄弟加更1515)
破碎海灘北邊海域,羊駝號的船長室中,穿著一身筆挺燕尾服的納特·帕格,正帶著笑容,在給自己的好朋友哈爾梳頭。
這個來自南海鎮的漁夫動作笨拙的捏著寶石梳子,這是來自蘇拉瑪城首席奧術師莊園劫掠的戰利品。
又從旁邊的小盒子里摸了一把散發香味的油脂,輕輕涂在哈爾的頭發上。
這油脂是軍需官尤朵拉友情贈送的。
據說是狐貍人們日常用來保養整理毛發用的上品油脂,用來給新郎整理發型再好用不過。
哈爾眼前還擺放著一面夸張的穿衣鏡,渾圓的鏡面邊緣點綴著細碎的水晶,也不知用什么技巧制作的,鏡面光滑能反射出清晰的人影。
他渾身僵硬的坐在黑天鵝絨的高背椅子上。
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洗凈白皙的臉,穿著質地最好的亞麻布襯衣,禮服小馬甲,衣領上掛著尚未打好的紅色領結。下身是裁剪接好的黑色長褲,質地優良的皮鞋也被穿在自己身上。
在旁邊的衣架上,還有一件吉爾尼斯風格的外衣,上面有漂亮的金色絲線的刺繡,還有幾枚勛章一樣的小飾品。
高筒禮帽也被準備好了。
這套行頭是布萊克船長送給哈爾的,當做“新婚禮物”,剛才被小術士坎瑞薩德送過來,后者現在還留在房間里,一臉好奇的看著哈爾整理形象。
身后的好朋友納特正在給自己梳頭。
他似乎打算把自己的頭發梳成油光發亮的大背頭,兩個年輕人當初還在南海鎮廝混時,曾見過巴羅夫家族的某位少爺就是這樣的打扮。
那時候還是個小屌絲的哈爾吹牛說,自己以后一定也要弄一身一樣的衣服。
現在夢想成真了。
布萊克船長送給他的這套衣服價格絕對昂貴,絕對不是一個小鎮子里的年輕漁夫負擔的起的。
這個小小夢想實現的太過突兀,就和哈爾的“大夢想”實現的一樣突兀。
他要結婚了。
新娘是一位精靈。
天吶。
南海鎮的鄉親們一定不會相信這個故事的。
就連哈爾自己都不太相信。他感覺自己好像還在夢里,從昨晚開始到現在,他一直維持著這股茫然和懵逼的狀態。
“苦著個臉干什么?來笑一笑,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
納特注意到了好朋友的異常。
他放下寶石梳子,表情古怪的拍了拍哈爾僵硬的肩膀,說:
“怎么了?伙計,你看著興致不高的樣子。是出什么事了嗎?”
“沒什么,只是太突然了。”
哈爾看了一眼鏡子里那個帥氣精神的自己,他感覺那像是其他人,惴惴不安的漁夫抬起頭,看著好朋友,說:
“我只是開玩笑說的,納特,你知道我的,我雖然一直在說,但其實我從未有奢望過自己能有一位精靈妻子。
一開始我是很高興的。
但前幾天我才發現一個問題,我連她說什么都聽不懂。
然后我突然意識到,我和她其實只是陌生人。”
“你到底想說什么?”
聽到好朋友這顛三倒四的描述,納特挑了挑眉頭,伸手放在哈爾肩膀上,說:
“你到底在擔心什么?維倫尼女士是愿意嫁給你的,那天我也在場,布萊克先生用精靈語問過,她說她愿意。”
“她是被逼的。”
哈爾低下頭,有些羞愧的說:
“布萊克閣下沒有給她拒絕的權力,納特,我現在很內疚,我以為我會很高興,但實際上,我現在心情很差。
我覺得我也成了那些故事里的壞人。”
“別這么想,哈爾,你不是壞人。”
納特對自己的好基友說:
“你是勇敢的,是你把維倫尼從樹妖手里救回來的,這幾天也是你在保護她,她對你很親近,小康妮也很喜歡你。
你會成為一個好丈夫,一個好父親的。”
“但我...”
哈爾的話還沒說完,船長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穿著海盜王套裝的布萊克手里提著一瓶酒,喜氣洋洋的走進來,大笑著說:
“喲,瞧瞧我們的新郎,多帥氣的小伙子啊,怎么樣?做好準備見你的新娘了嗎?大家都等著呢,哈爾。
塞菲爾本該主持婚禮,但她現在討厭陽光,沒辦法,我只能請了娜塔莉女士給你證婚,尤朵拉和她的狐人給你搭了個香檳塔。
海上航行太苦悶了,所有人都在期待一場狂歡,我也想來點快樂的事,讓我心情愉悅。
獸人們已經準備開始‘拳王大賽’,給你的婚禮增添點熱鬧了...呃,怎么回事?怎么垮著個臉?這是后悔了嗎?”
喝得醉醺醺的布萊克歪著腦袋,看著哈爾的表情,他帶著幾絲寬慰的語氣,安慰道:
“哎呀,我知道,你一個年輕小伙子和一個帶著孩子的精靈未亡人結婚,是委屈了你。但現在不是沒辦法嘛。
要不這樣,我給你換一個!
我那邊還有個煩死人的夜之子貴族小妞,沒嫁過人的那種。
人家來頭大的很。
萬年傳承的貴族呢,就是脾氣不太好,你要不要?
要了我馬上給你送過來。”
“布萊克先生,哈爾是心里有事,他覺得自己是個逼迫無辜的壞人。”
納特倒是和布萊克混得熟,兩個人偶爾會一起釣魚,算是“釣友”的關系,他把哈爾的想法,給布萊克說了一遍。
“嗯?你怎么回事,小老弟?”
海盜聽完之后,頓時不樂意了,揚起手噸噸噸的把酒瓶里的酒一飲而盡,又舒服的打了個酒嗝,抓起哈爾的耳朵,把他臉提起來。
帶著渾身酒氣,對眼前年輕的漁夫說:
“叫叫嚷嚷說要娶精靈的是你,現在反悔的也是你。
我辛辛苦苦給你弄了這么大的排場,你現在告訴我你覺得自己是個壞蛋,所以想要給維倫尼自由?
你沒傻吧?
你這是要當著整個艦隊的面,讓我這個司令官臉上無光嗎?你知道上一個和我開這種玩笑的家伙下場如何嗎?
邪眼會很樂意告訴你的。”
哈爾不說話。
看的旁邊的納特非常著急,他想要插話,卻被布萊克揮手阻止。
酒鬼海盜一把將哈爾推回椅子上,他倒是沒有拔刀出來,而是取出了自己的矮人煙斗,叼在嘴邊,并沒有點燃煙絲。
而是慢悠悠的說:
“是我把你們兩騙上船的,算是我欠你們人情,所以今天這件事,我就和你好好講講道理,哈爾。
珍惜這個機會,我這個人很少會講道理的。
你其實不必有什么心理壓力。
你只是太蠢了,你還沒有理解維倫尼的糟糕處境,自然也不懂這場婚禮對那個夜之子單親媽媽來說意味著什么。
我就浪費點時間,給你解釋解釋。”
布萊克咳嗽了一聲,看著哈爾,說:
“抬起頭!我和你說話呢,你這來自南海鎮的沒禮貌的混蛋。”
哈爾條件反射式的抬頭看著海盜,后者揮起手,在他臉頰上抽了一下,并不用力,也沒有太多疼痛。
只是讓眼前這個被虛幻的道德感綁架的年輕人清醒一點。
“這船隊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渣!喬·哈爾,你來船上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應該懂這個。”
“維倫尼帶著她女兒和那么多夜之子兒童,在船上本就是弱勢。我雖然允許她待在羊駝號上,幫助尤朵拉整理艦隊后勤,善良的狐人們也樂意接納她。
但其他海盜,看向她的目光可不友善。
最少我就發現了好幾個家伙在偷偷打她的主意。”
“可你是艦隊司令,布萊克先生。”
哈爾捂著臉,大聲說:
“海盜們畏懼你,服從你。
你下達命令,他們就不會來騷擾維倫尼和那些孩子。我知道你雖然表現的兇神惡煞,但你并不是個壞人,那些孩子們都是你救出來的。
這場婚禮也沒有必要,我和維倫尼...”
“蠢!”
布萊克打斷了哈爾的話,他幽幽的問到:
“我是維倫尼的保護者,還是這支艦隊的司令官?我是精靈孩子們的拯救者,還是海盜們的首領?
如果你是我,在一個無法給我帶來任何好處的陌生精靈,和一群能幫我做事,能幫我劫掠的無能手下們之間,你會選誰?
我不能去隨便保護一個剛上船還不屬于我們的陌生人,這不是海盜的行事風格,它會讓手下們認為我軟弱以及不公平。
人心一旦散了,隊伍可就不好帶了。”
這個問題讓哈爾愣住了,也讓旁邊的納特·帕格和躲在一邊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小術士坎瑞薩德愣住了。
“在那一天,你把維倫尼救回來的時候,她就是你的麻煩了,哈爾。而你現在卻想讓我幫你解決麻煩,你就這么軟弱嗎?”
布萊克大概是喝醉了,便很不屑的吐槽說:
“你們這些家伙,考慮問題都只從自己的角度出發,出了事就來找我。你們是真心敬畏我嗎?不,你們只是想要我幫你們解決麻煩。
你們只是饞我的邪惡智慧。
你們下賤!”
海盜狠狠的罵了一句,這才對哈爾說:
“按照海盜們的規矩,維倫尼是你救回來的,她是你的‘戰利品’,該由你處置,所以我把她丟給你,怎么處理她是你的自由。
你可以在今晚享用她,也可以下個城鎮就把她放下去,更可以抽時間和她玩戀愛游戲,這都隨你。
但你要是不在船上,不當著海盜們的面,明確宣布你對她的‘主權’,就等于你放
棄了她。
那些海盜立刻就要把她生吞活剝了。”
布萊克冷笑了一聲,伸手在哈爾胸口點了點頭,說:
“現在明白了嗎?
你要是不和她結婚,艦隊里就沒有她的立足之地。蘇拉瑪城她已經回不去了,你是她最后的依靠。
介于你今天退縮之后,她會在船上遭遇到的事情而言,你還不如直接把她和她的女兒推下海去淹死,這樣還顯得仁慈一點。”
房間里安靜下來,只有甲板上海盜們的喧鬧聲和海水拍打船殼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幾秒之后,布萊克舒舒服服的點燃煙斗,吐了口煙圈。
“那么,我最后問你一次,喬·哈爾,今天這個婚,你結不結?”
“我...”
哈爾捂著臉頰,看著眼前的噴出煙霧看不太清臉的布萊克,又看了看納特,最后看了看小術士坎瑞薩德。
他握緊拳頭,似乎又回到了之前在梅瑞戴爾廢墟救人時的姿態,大聲說:
“我會保護好她們的!這是我的責任,謝謝你讓我明白了這一點,布萊克先生。納特,來幫我整理一下。”
“哦,好。”
納特被哈爾一呼喚,立刻拿起梳子,繼續幫他把頭發梳的更帥氣一些。
布萊克哼哼笑了兩聲,提著酒瓶又走出了船長室,結果沒走幾步,就遇到了正在船上游逛的安納瑞斯·月郡小姐。
這大小姐脾氣的精靈貴族,這會正帶著幾名仆從在羊駝號上轉悠,看什么都新鮮,還試圖去抓狐人的尾巴,結果差點被狐人的小爪子抓花臉。
她揉著臉頰,迎面走來,看到海盜的一瞬,就撲了上來,用薩拉斯語大叫到:
“臭海盜!你把我姐姐弄去哪了!”
“正和她快樂的時候,你那廢物姐姐的魔癮發作,嚴重打擾了我的興致,所以被我殺了,丟海里了。”
布萊克瞥了她一眼,隨口說:
“學乖點,多喝點魔力酒,要是你也撐不住魔癮爆發,那下一個死的就是你,我剛好缺一個精靈顱骨酒杯呢。”